第25章 合歡香2
合歡香2
主殿內室
晉王将懷裏的嬌軟扔到柔軟溫适的大床上, 随即便要盡數褪去一身濕透的衣衫。
“燭火未熄。”
出于最後一點本能,魏清寧緊緊攥住衣襟,說什麽不肯松手。
晉王手臂撐在她身側, “本王給過你機會了。”
“不、不矛盾的。”
沒了冰冷湖水的浸泡,魏清寧更是氣若游絲,臉頰忍不住地去蹭他的手臂, 費力地嬌軟輕哼出聲:“我還不、不适應……”
“早晚都要适應,就從今夜開始。”
主動來撩撥的人是她,一門心思想與他保持距離的也是她, 天底下哪有凡事都被她占盡的理?
晉王一把撈起床上綿軟的嬌軀,轉身就将她抵在窗前,緊接着細密的吻,盡數落在她白嫩脖頸處。
每至一處,必然落下炙熱的吻痕。
一半愛撫, 一半懲戒。
魏清寧緊緊咬住唇瓣, 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嬌喘。
偏偏晉王掰開了她的下颌,似笑非笑:“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嗯?”
說罷一口咬住她的唇角, 無言宣洩着胸口時而鼓脹的怒意,時而空蕩蕩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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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以她的品性, 絕不可能是下藥之人。
可他氣她的欺瞞, 即便魏清漪如此作弄于她,她還是竭力相護, 竭力将他排除在外。
她永遠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只怕定北侯府區區一個下人, 都要比他這個枕邊人重要。
既無真心相待,又何須用心憐愛?
***
每個主殿圓房的夜晚, 魏清漪都不得好眠。
今晚尤其更甚,當從窗戶縫隙中瞧見晉王一路抱着魏清寧,渾身濕透走回來時,她更是急得如熱鍋螞蟻。
此前在侯府已然鬧了不愉快,倘若魏清寧一氣之下供出全部,玉石俱焚……
“嬷嬷,裏面如何了?”
魏清漪忍不住朝守門的張婆子招手,提前命其到西廂房報信。
張婆子:“才進去不久,燈燭都未熄滅,許是還沒……”
然而話音未落,兩人臉色皆變。
只見主殿東側窗戶上,赫然映出兩道緊緊相擁的身影。宛如一對交頸鴛鴦,親密無間,像極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佳偶。
“他們,”魏清漪頓時氣得嘴唇顫抖,“他們怎可如此……”
“嘩啦——”
忽然這時,窗前傳來一聲脆響,似是茶杯碎裂的聲音。
主殿內,魏清寧猛地擲碎手邊的茶杯,又作勢拿起一塊碎片,要往自己腿上刺去——
“你瘋了。”
晉王低斥一句,手掌先一步握住那塊茶杯碎片的尖銳,扔得遠遠的。
不顧得掌心鮮血直流,将人轉而打橫抱回床上,幽深目光緊緊盯着她。
魏清寧別過頭去,艱難地将臉埋進軟枕間。
或許于一般女子,适才的親密無間只是平添閨房之趣,甚至還能增進夫妻感情。
但她當了整整十六年的男人,受了整整十六年的君子六藝禮訓,實在難以承受他的這份厚愛。
姹紫嫣紅的床帏之內,甜膩香氣陣陣,透進來的燈光昏暗而暧昧。
在如此氣氛之下,也在魏清寧作出寧為玉碎的沖動後,床笫間的溫度超乎尋常地冷靜下來。
晉王無言坐在床邊,淡漠不語。
魏清寧大腦仍陷混沌,起初并未即刻理解,但随着她想去擁住他索求清涼,近在咫尺,又被一次次避開後,心下明了。
仰頭望着他古井無波的黑眸,根植于骨子裏的廉恥之心迫使她咬緊牙關,不再去求助。
魏清寧先是咬破了唇瓣。
待意識又即将被燒得模糊時,她開始掐自己的手,指甲一度嵌入掌心。
一陣的激靈痛意,頑強地與合歡香的洶湧相抵。
但也只是杯水車薪,于是她便不停地掐去……
“跟本王主動服個軟,便叫你那般難堪麽?”
眼見她手心紅腫起來,晉王一雙桃眸難再平靜,旋而泛起壓抑不住的紅。
他用鮮血淋漓的左手,反剪她一雙紅腫的纖手,緊緊扣住,終是先一步主動傾身覆上去——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裹挾着幽冷的冬風,齊刷刷朝那昂首的梅枝壓去,似要攔腰折斷,又似要連根拔起,生生要摧毀其一身傲骨。
然而直到雪疏風驟,魏清寧累得沉沉昏睡過去,都沒有再求饒一句。
梅胎雪骨,本就是一體。
淩寒傲雪,環境越是惡劣,越是怒放芬芳,越是讓人愛不釋手。
晉王垂眸凝着懷裏的人兒,阖眼睡在金絲細軟的被褥裏,安安靜靜的,柔美而溫順。
卷翹長睫上挂着盈盈淚珠,随着她淺淺呼吸,淚珠搖搖欲墜,流露出幾許破碎的凄美,惹人愛憐。
晉王擡手,用指腹輕輕揩去那幾滴淚珠,又随手幫她理了理黏在瑩白臉頰上的,濕漉漉碎發。
待觸碰到殘有旖旎餘熱的肌膚,情不自禁低下頭,在她微凝的眉心,印下一吻。
唯恐驚擾她的夢,他的動作又輕又柔。
然而當他氣息甫一靠近,魏清寧的眉心便越蹙越緊,在無意識狀态下,也禁不住地往一旁輾轉身體。
在抗拒,在躲避。
晉王動作驀地一頓,凝看轉身背對着他的妻,已血跡幹涸的左手悄然握緊。
床笫間旖旎褪去,合歡香氣息散盡,整個寝房徹底冷卻下來,安靜地像是沒有人似的。
除了偶有血珠,嘀嗒墜地。
折騰大半夜,大半燈燭已燃盡,視線漸漸昏暗。
恍然間叫人分不清,是手掌在滴血,還是心澗。
***
大年初一,魏清寧直到天色大亮,才朦朦胧胧睜開眼。
昨夜的荒唐,如潮水般湧上腦海。饒是回憶,都叫她心尖一顫。
她忙不疊看向身側,見枕邊早已冰涼多時,心跳才緩緩變得平穩。
但也只是一瞬。
“王爺現下可還在王府?走前,曾留下什麽交代麽?”
魏清寧拖着支離破碎的身子,換上高領的外裳,外加厚厚的白狐皮風領,才堪堪遮住頸間一應吻痕。
她來到主殿門口,淡淡看向早早守t在門口、神色慌張的張婆子。
尋常人家,妻子如此算計丈夫,尚且要夫妻離心。
更何況是規矩森嚴的皇家,堂堂王妃用如此下作手段,被休妻下堂都不為過。
甚至魏清寧都在想,休妻也好,徹底結束這起子從頭到尾荒唐至極的婚姻,早早斷開兩族的牽絆。她日後也能大刀闊斧地調查父親死因,即便兇手真是晉王舅父蕭山,她也不必有任何投鼠忌器的為難。
“王爺天未亮便出了王府。走前下令,讓王妃即日起在屋內修身養性,直至春獵。”
張婆子小心翼翼瞄着魏清寧的反應,腰杆子都不敢挺直。
然而魏清寧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叫人捉摸不透一點情緒。
像是風過無痕,又像是風雨欲來前的片刻寧靜。
“知道了,尊聽王爺吩咐。”
魏清寧垂下眼簾,隐去眼底一閃而過的意外。
原本此事,她作為兄長,應該帶着魏清漪去負荊請罪。
但沒想到,昨晚震怒至極的男人,竟是高高拿起低低放下。在下人面前給定北侯府留足了顏面,都沒直言閉門思過,而是用的“修身養性。”
既然他已對此事作出決斷,那她也便沒必要再上趕着去觸黴頭。
“将院中仆從都遣散開。”
吩咐過後,魏清寧擡眸看向西廂房,面無表情一步一步走近。
偶然踩到積雪,發出“嘎吱——”作響。
與此同時,西廂房房門也被“嘎吱——”一聲推開。
“兄長,你醒了?”
魏清漪早早就在西廂房門口觀望,适才看見魏清寧走過來,趕忙端起一碗紅糖燕窩迎上去,含笑讨好:“喝碗燕窩,暖暖胃吧。”
魏清寧随手關上房門,将張婆子隔絕在外。略過魏清漪,徑直站到中堂主位。
雖是一身女兒裝,但渾身由內而外散出來的,都是身為侯府世子的威嚴氣場。
魏清漪看得心口揪緊,知道今日要打一場硬仗。
但她一早就有心理準備,随即賠笑跟上去,将盛有燕窩的玉碗輕輕放在魏清寧手辦的方幾上,“溫度正好能入嘴,兄長趁熱喝吧。”
魏清寧看都沒有看燕窩一眼,谛視着面前這個相識十六載的女子,“我問你,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晉王妃,還是我妹妹魏清漪?”
似是很簡單尋常的一句問話,語氣平緩,表情沉靜。
反倒讓魏清漪開始隐隐發慌,讪讪回道:“都是我啊,這有何區別嗎?”
“有。”
魏清寧言簡意赅,神色依舊。
魏清漪更是拿不準她的意思了,但念及魏清寧一向将侯府家族利益看得極重,于是魏清漪讨巧回道:“自然是侯府一體,兄妹同心……”
“啪!”
話音未落,一個清脆耳光聲響徹半空。
魏清漪整個人都被扇懵了,捂着腫脹刺痛的臉,不可置信地委屈道:“兄長,你竟打我?從小到大,母親都沒舍得打過我一下……”
“接到聖旨那日,祖父已将掌家方印交于我。”魏清寧柳眸清冷無波,“以後定北侯府,我說了算。”
“你若認定北侯府這個娘家,日後便要按我的規矩行事。你若不認,你我兄妹從此一刀兩斷。”
說罷,魏清寧拂袖而去,走近內間換回男兒裝。
她告訴自己,今日會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着女裝。日後,定要完完全全做個男兒郎,匡扶百姓,報效家國。
“兄長,你別走,我知道錯了。”
魏清漪還是頭一次見魏清寧發火,先是被吓懵一瞬,而是委屈與不甘交錯,但一想到這出戲還要繼續唱下去,只得暫時撇下臉面,軟聲哀求。
“我就是一時糊塗。你不知道,昨晚祁安王妃她們在宮裏說的話有多難聽。我一無子嗣傍身,二來咱侯府又沒有地位,我才氣昏了頭,出此下策。”
“魏清漪,我怎麽越來越不認識你了?”
這話,反而聽得魏清寧更是神情冰寒。
不欲再多糾纏,她戴上寬大鬥篷,遮住脖頸間的紅痕,擡腳就要開門離去。
“兄長,你別走。”
魏清漪跟上前,拽住魏清寧衣袖不放,“我知道你傷心,但我更傷心吶。好端端的新婚,誰又舍得将自己的夫君往外推呢?讓王爺這般誤會我,簡直比剜了我心還難過。”
說話間,她擠出瑩瑩淚珠,哭得梨花帶雨,在外人看來委屈又心酸,“我承認我手段偏激了些,但也是想着早早有了子嗣,在王府立穩腳,也能盡快幫助侯府不是?”
“侯府自有我照料,你且安生閉門思過吧。”
魏清寧毫不猶豫抽回衣袖,臨走前撂下最後通牒:“魏清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往後我不會再幫你侍寝,你好自為之。”
“哼,是你說結束就能結束的嗎?”
待魏清寧走後,魏清漪随手拂去眼淚,譏笑勾唇。
魏清寧,你前世欠我的,我今生必然要你加倍奉還!
“嬷嬷,去給母親傳話,昨夜一切進展順利。請她在府中幫忙好生照看,一旦兄長有懷孕跡象,即刻報與我準備。”
如今來看,魏清寧大抵近日不會再來王府居住。恰好才被晉王勒令閉門思過,魏清漪倒也不擔心什麽。
昨夜那合歡香用的劑量足,主殿折騰到天明才停歇,想來能懷孕的可能極大。
一旦魏清寧生下男嬰,這提心吊膽過窩囊氣的日子,便徹底結束了。
魏清漪撫上紅腫的臉頰,含笑的眼底,寒芒锃亮森森。
***
大銘朝律法規定,适逢年節休沐七日,從臘月二十九到正月初五。
這段時日,無論平民百姓還是世家大族,皆是走親訪友,迎來送往。
定北侯府沒落多年,往年很是冷清,門可羅雀。
但去年先是魏清漪被賜婚給晉王為王妃,後有魏朔這個旁支庶出榮升為正四品廣威将軍,緊接着年底世子魏清寧和二小姐夫君楚為接連晉升。
于是今年的定北侯府,一改往日,俨然成為京城裏新晉的香饽饽!
達官貴人門庭若市,往來賓客絡繹不絕。
比魏父在世時,還要熱鬧盛況。
但世子魏清寧卻是一改往日謙遜有禮的形象,接連幾日都閉門不出。
外院待客廳,都是由魏朔陪着定北侯爺,迎來送往。
“怎麽不見魏世子?”有同窗好友,不禁相問。
“魏清寧下雪那晚不慎着涼,這幾日一直在卧床靜養。”
魏朔不耐煩地答道,這話他已不知重複多少遍。
誰能成想魏清寧那副生人勿進的性子,人緣還挺好,一到過年總有人找。
不僅男人找,就連女子也有悄悄派兄弟前來打聽的,什麽“得知魏青天病重,甚是挂心。願日日為世子祈福,祝他早日安康。”
“嘁!”
魏朔忍不住腹诽,長得一副陰柔女人模樣,毫無半點男子氣概。反正他要是個女子,白給他他都不要。
不就升任正五品左佥都禦史嘛,等着,待他年後領兵出征,必然掙個正三品龍虎将軍的軍功回來。屆時還将魏清寧遠遠甩在身後。
與此同時,正籌備春獵車馬糧草事宜的晉王,也陸續收到密探遞來的侯府消息。
魏清寧稱病閉門謝客的事,不算什麽秘密。更是知其所以然,其頸間紅痕漸消。
真正彰顯密探實力的是,将魏清寧這幾日在寄春居院中都在做些什麽,也悄無聲息地一一記錄在案。
——看書,品茗,陪嬌嬌。
晉王捏着密信的手指,稍有用力。
——與楚為、吳弛多次書信往來。
晉王捏着密信的手指,再度用力。
——喝過兩副湯藥,內含大量紅花。
“紅花……此藥為何用?”
“此藥多用于舒筋活血,也會用作……用作女子避孕、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