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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補聘禮

補聘禮

明媚陽光自斜上方照耀下來, 被高聳巍峨的樓宇建築遮蔽之處,投散大片陰影。

小院被一分為二,有人坐于陽光中心渾身懶洋洋的安逸, 有人站在陰影裏背後涼飕飕的。

“清漪說,許是給我房中新換了熏香、一時用不慣的緣故。”

魏清寧慢慢轉回身,面對晉王。雖然心中驚濤駭浪, 但臉上依舊風平浪靜,“适才,她已順手将那熏香拿去扔了。”

言下之意, 死無對證。

聞言,晉王壓下眼角,不喜不怒地将原本給魏清寧準備的八寶燕窩粥滿滿舀上兩口,才出聲吩咐:“如此,小花去傳府醫過來, 給世子瞧瞧五髒內裏可有大礙。”

“但微臣覺得, 并非此緣由。”

魏清寧像大喘氣似的,徐徐補上後半句, 話鋒倏地一轉:“昨夜入睡時,微臣恍聞有蚊蟲在耳邊嗡鳴,許是被蚊蟲之類咬了一口, 也說不定。”

“蚊蟲之類……”

晉王才要送入口中的八寶燕窩粥, 又堪堪放回石桌原處,低聲将這四字在齒間滾了又滾。

“本王倒是好奇, 這冬日裏蚊蟲咬出來的疙瘩, 是何種模樣。”

說到“冬日”二字, 他眼角染上更濃更深笑意。

随後站起身,一步一步, 朝筆直立于陰影中的少年走去。

“并無特別之處,也是略有些癢罷了。”

魏清寧邊說着,邊擡手撓了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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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晉王走到跟前時,拿出紅痕已隐隐滲出血跡,失去原有的形狀模樣。

那抹殷紅映在晉王一雙桃眸裏,尤其格格不入的刺眼。

陰影之下,眼角原本的碎笑也瞬間失去溫度:“魏清寧,你……”

“啓禀王爺,錦衣衛陳指揮使求見。”

眼見氣氛即将劍拔弩張,門房忽然小跑着來報。

晉王注意力暫被吸引去,整個人恢複一慣的溫潤儒雅,饒有玩味問道:“陳昭,他來作甚?”

魏清寧暫時松口氣,同他拉開一步距離,也看向門房。

“回王爺的話,”門房如實轉述:“陳指揮使說有關于案情的事要同魏世子詢問,在都察院沒尋見人,便來王府叨擾……”

“王爺,微臣原也要出門,正好順路去迎一迎陳指揮使。”

不等門房說完,也不去瞧晉王的反應,魏清寧瞅準機會,當即大步流星地遠離這處是非之地。。

待瀕近晉王府大門,懸着半晌的心,才輕快了些。

一擡頭,便遠遠望着一襲飛魚服的陳昭,正端坐于玄色高頭大馬上。

她頭一次覺得,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陳閻王,貌似也沒那麽招人憎惡了。

陳昭居高臨下瞧着她,邪魅一笑:“世子怎得還親自出門相迎?”

“不過恰巧出門罷了,咱邊走邊說。”魏清寧接過門房遞過來的缰繩,利落擡腿,翻身上馬。

陳昭臉上笑意一涼:“合着咱錦衣衛的人,配不得世子請進去坐坐?”

“微臣原也是在王府做客,擔不得一個‘請’字。”魏清寧握着馬鞭,指了指左前方,“那處望月樓新出了菜式,陳指揮使若肯賞光,微臣倒是可以請您一同去品鑒。”

陳昭瞧着她的樣子,倒是新奇,沒想到京城之中竟有人願意請他陳閻王吃飯。

殊不知,只要這會能順利離開晉王的視線,魏清寧做什麽都不覺得水深火熱,哪怕是在飲鸩止渴。

“成啊,”陳昭輕啧一聲:“世子請。”

“指揮使請。”

***

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但遠遠望見陳昭,道路立即變得暢通無阻。

待又瞧見同行之人乃是魏清寧魏青天,衆人皆是二張和尚摸不着頭。

“這兩位怎會走到一遭去?”

“陳閻王改邪歸正了?”

“還是魏青天被那狗賊給挾持了……”

反正,兩人一路行至望月樓,比預期時程要節省下大半的功夫。

“久聞世子清廉為官,今日為何會無故錯過當值的時辰?”

二樓雅間,陳昭将繡春刀放到桌上,邊解狼皮裘衣,邊随口打聽道。

“有些私事,臨時同王爺告假半日。”

魏清寧答複言簡意赅。

“魏世子,你跟在晉王身邊這麽久,不會就只得這麽點小恩小惠吧?”

陳昭的一名親衛從旁嗤笑:“那你可比不得我那兄弟。原不過是個正七品,這次随指揮使去了趟龍華山立下功績,回來當日便提拔為從五品,俸祿翻了好幾番呢!”

陳昭脫下裘衣,端坐到正東主位,擺手示意魏清寧坐下,“魏世子,你如何看待此事?”

話說到這,魏清寧還有何不懂?

她面無表情坐到陳昭對面,不答反問:“陳指揮覺得呢?”

“我覺得如何不重要,祁安王殿下的意思,世子合該聽一聽。”

陳昭随意滑動着桌上的茶杯蓋,發出“嚓嚓嚓”的刺耳響動,但他渾然未覺地邪笑了聲。

“王爺說,此次龍華山之行,世子以一己之力營救所有走失女子,功不可沒,合該論功行賞。”

這是真心話,祁安王是真欣賞魏清寧的孤膽魄力。

“還請陳指揮使幫忙轉達,微臣多謝王爺謬贊。此次多虧諸君牽扯住大部分山匪,這才給予微臣帶那些女子們逃生的機會。”

聽從祖父的話,魏清寧目前不會再輕易站隊。

且新帝身份懸而未決,祁安王和陳昭這兩個心狠手辣之人皆有嫌疑,她更不敢冒然同時親近他們。

“王爺向來惜才,有功必定要重賞。”

陳昭并不意外會被拒絕,按着祁安王的意思,将拉攏之言說得愈加直白些:“他回朝後這幾日已然草拟奏折,說必定會如實向皇上呈禀,為你請功晉官。”

與此同時,晉王府書房,混着清冷梅香的墨香,氤氲肆意。

晉王一襲月白長袍,負手立于書案前,正垂眼娴雅作畫。圓潤輕薄的眼皮壓下,遮住滿目情緒。

身側,密探将在望月樓雅間的對話,一五一十彙報完畢。

半晌,卻沒等來主子的示下,只得撞着膽子主動詢問一句:“王爺,奴才下一步該如何做?”

晉王徐徐畫完最後一筆,将蘸有墨汁的羊毫筆扔進筆洗池中,滿池清水瞬間漆黑斑駁。

而他本人的周身氣壓也驀然陰寒,幽冷視線斜射過去:“誰準你這會回來的?”

看得那密探的後脊陡然一涼,“是,屬下這就再去探聽。”

然而密探剛要轉身出門,背後傳來一道命令:“把她全須全尾地帶回來,本王的人,還輪不到一條狗來欺辱。”

嗓音寒冷徹骨。

“是!”

密探不敢耽擱,慌不疊飛身離開。

書房內,晉王無聲俯視着書案上墨跡半幹的新畫作。

只見飛雪漫天的梅園,姹紫嫣紅,凄美婉約。但都抵不過,那一位醉卧涼亭石桌的少年,姣好鵝蛋臉上暈染着兩頰駝紅,真真是閉月羞花。

“魏清寧,你最好別讓本王失望。”

良久,寂靜書房幽幽響起一道語調複雜的警告聲。

一半裹着蜜糖,一半如浸鸩酒。

***

望月樓雅間,對話還在繼續。

“上次在鬧市瞧着世子身手不錯,卻未來得及一較高下。春獵在即,不如到時你我二人切磋切磋如何?”

幾番勸說,魏清寧油鹽不進,陳昭也懶得再替祁安王當說客。

“如果微臣屆時也随扈在列的話,自然無何不可。”

魏清寧見他不再談政事,狀态稍有松弛,架起一塊新出鍋的紅糖饅頭,秀氣地小口咀嚼着。

相比之下,陳昭吃飯動作粗犷,雖不至于狼吞虎咽,但那拇指大小的生煎,沾着辣椒油,一口三個。

“指揮使手臂上的傷痊愈了?”

味蕾得到甜滋滋的滿足,魏清寧整個人心情好上許多,也餘有精力試探起陳昭,“進用辛辣之物,恐是不利于傷口愈合。”

陳昭傲然不羁斜她一眼,繼續大口大口沾着辣椒油,“你說的是在龍華山那日吧?我沒受傷,當時身上沾了別人的血。”

“祁安王殿下的?”

“正是。”

“說起來,祁安王殿下和陳指揮使皆是武藝精湛,你們那隊實力最強,怎得也會讓王爺受t此重傷?”

魏清寧用湯匙輕攪着青花瓷碗裏的白粥,定睛看着陳昭,似是随意好奇地問道。

“若是正面相抗,他們自然傷不到我們分毫。”

陳昭不以為然地扔了筷子,用帕子擦去嘴邊紅彤彤的油漬,一雙鷹眼逆着魏清寧的目光,細細瞧去:“但他們這套機關,着實布置得巧思,倒不像普通山匪能想出來的。世子掉落陷阱後,可有發現什麽異樣?”

異樣自然是有,比如那幾個男人,比如新帝和白色海東青,但為何要告知他呢?

“這倒是不曾。”

魏清寧也放下湯匙,一雙柳葉眼的眸色澄明又清透,完全一派坦然模樣。

陳昭尚且不了解她,加之清廉無私的魏青天聲名在外,便信以為真。

簡單吃過早膳,兩人為着案情,順路騎馬去了趟刑部。

不出意外,面見到刑部尚書吳大人,吳弛的那位好爹。

吳大人貴為三品大員,也與祁安王私交甚密。

故而對魏清寧這等晉王黨羽,且還是個六品芝麻小官,并不假以辭色。

偏偏自家那位好大兒,被這位六品芝麻小官救了性命,且義薄雲天地揚言:“以後魏清寧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爹的事。簡單來說,爹您以後就拿魏清寧當半個兒來看,就成了。”

聽到這話,吳大人氣得虎眉倒立,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給昏過去。

偏偏那不孝子被他娘慣得不成樣子,偏偏他堂堂三品大員在發妻跟前又無甚地位,對那不孝子說不得打不得!

唉……

眼下,只能在外作威作福的吳大人,也只能從外部入手,快刀斬亂麻:“魏世子,你随本官來下。”

兩人一路來到無人的後衙,偏廳裏沉水香袅袅。

“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在龍華山救我兒吳弛的恩情,本官必然會還。”吳大人正色威嚴道:“恰逢你此次在龍華山立下功績,老夫屆時會在聖上面前美言,争取晉你官位。”

聞言,魏清寧臉上并無太多喜色,反而蹙起眉心。

這兩日可真巧了,一連數人都争相要幫她請功升官。

當然,她自然不會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背後牽扯的利益錯綜複雜。

都察院監察百官,對于朝中黨羽之事更為敏銳。不難聽聞,刑部尚書暗中效忠祁安王。

“微臣當時乃順手為之,換作別人,亦會傾力相救。”

連祁安王本人都被拒了,魏清寧更不會不清不楚接受其黨羽的恩惠,“吳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當然不是無故幫你。”吳大人索性将意思說得更明了些,語氣公事公辦:“此後你與吳弛之間的人情債,也要一筆勾銷。”

“微臣懂了。”

這樣說來,魏清寧倒方便提些要求:“微臣官職一事,暫不勞吳大人費心。若您餘有精力,可否稍加照料下我那二姐夫楚為,現任大理寺正九品司務。”

近日楚為探查父親當年戰亡之事,阻礙頗多。尤以官級不夠最甚,難以接觸到核心卷宗。

如今有吳大人這柄登天梯,非要塞進他們手裏,魏清寧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不是?

“吳弛說得不錯,你倒的确是個重情重義的。”

年紀輕輕便能做到不被利益沖昏頭腦,吳大人不由多打量了兩眼清冷少年,“好,一言為定。”

……

傍晚時分,禦書房內

就京中女子走失一案,晉王、祁安王、陳昭、刑部尚書吳大人、兼任順天府尹的高大人等,齊聚一堂,共向宣武帝通禀此事。

“啓禀皇上,此次涉案嫌疑要犯,大部分已捉拿歸案,餘有幾名漏網之魚也在全力緝拿。”

吳大人将寫有案情的奏折,恭敬呈遞給內侍監,“經刑部核查,這等山匪以欺瞞、販賣良家女子為手段,有組織有預謀地收斂不義之財。一應行徑令人發指,枉顧律法,其罪當誅!”

“依照我大銘刑律,應當判處這夥人秋後斬立決。”

吳大人慷慨陳詞,但按兩人約定,并未主動提及魏清寧查案有功一事。

高居廟堂的宣武帝,自然也不會主動問及。看過奏折,他将折子重重摔在禦案上,“簡直可惡!這等人不誅殺不足以平憤。”

已過不惑之人的宣武帝,在位多年,龍威積重。

見他龍顏大怒,衆人匆忙跪地:“皇上息怒。”

“錯不在你們,平身。”

宣武帝擺手叫衆人起身,龍顏稍作和緩:“反倒多虧你們深入險情,才能盡快将這夥賊人捉拿歸案。”

“啓奏皇上,真要說立功,老臣不免要提及一人。”

吳大人退回原處,高大人遵從晉王的提前示意,上前一步也将手中奏折遞給內侍監,“此次在捉拿山匪、營救走失女子過程中,定北侯府世子,魏清寧助力極大。”

奏折內容,是晉王提前寫好的那份。

但晉王不得聖心,且與魏清寧有姻親關系,不方便出面。

為防止宣武帝認出字跡,高大人另謄抄一份。

“這魏清寧小小年紀,便敢孤身犯險,倒有幾分其父當年風骨。”

宣武帝瞧了眼奏折,贊譽有加。但對于請封一事,并沒痛快應允,“不過此子年僅十六,就賜予其正五品左佥都禦史的差事,未免言之過早。”

說完,宣武帝将折子随手扔在禦案上,顯然興致不大。

與此同時,晉王立在原處,巋然不動如山。

他低低垂着眼簾,面色毫無波瀾,叫人看不透一絲一毫情緒。

祁安王站在一旁,眼瞧着晉王這副畏手畏腳模樣,心中暗嗤。

魏清寧啊魏清寧,你瞧瞧自己在跟着什麽人出生入死?關鍵時刻,一點用處都沒有。

“父皇,兒臣也有意推舉魏清寧。”

祁安王上前一步,與高大人并排而站。

他自信而坦言:“魏清寧此人為官心思純粹,為案情又心思敏銳,是個不可多得的清官良臣。”

“于公,兒臣認為此等青年才俊應為朝廷重用,為朝廷鞠躬盡瘁。于私,魏清寧對兒臣有搭救之恩,兒臣也樂見其才能得到發揮,為父皇更好分憂。”

“哦?魏清寧曾搭救于你?”

生于皇室,能聽見兒子不遮不掩的真心話,宣武帝對此一向受用。問答之間,他對魏清寧又多出幾分興致。

“确有此事。”

祁安王将當初半夜在密林中,因魏清寧及時搭救而免于被捕獸夾夾斷腳踝一事,如實相告。

宣武帝先是面露憂色,繼而心有餘悸颔首,“搭救皇子此乃大功一件,該賞。”

“說起這事,倒是巧了。”

陳昭見狀,也趁熱打鐵上前一步,“今早微臣就案情與魏世子相商,他還挂牽祁安王殿下的傷勢來着。”

“是啊,清寧心性純善,重情重義。”

祁安王用餘光瞥了一眼右後方的晉王,故意親密表示:“春獵在即,兒臣與其約定,屆時互相切磋武藝,為父皇打獵助興。”

然而晉王仍是神色依舊,如老僧入定般立在那,讓祁安王窺探不到半點反應。

倒是宣武帝,輕笑一聲,話語間漸漸生出幾分深意:“聽起來,魏清寧與你們二人關系,倒比跟晉王親厚。”他看向晉王,“朕若是未記錯,這魏清寧原是晉王的妻兄,如今一道在都察院任職。”

“回父皇的話,确有此事。”

被特意點名,晉王自然得站出來。

他上前一步躬身回禀道,但也就回應這麽一句。

至于魏清寧晉升的事,他只字未提,恍若漠不關心的局外人。

這反倒叫宣武帝生出一絲窺探之意:“先前他們提及的晉封一事,晉王如何看?”

聞言,其餘幾人的注意力,亦是紛紛集中到一直未表态的晉王身上。

怎料,“兒臣也覺得,魏清寧資歷尚淺。”

祁安王和陳昭不由對視一眼,兩人都未猜出晉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然後下一瞬,就聽晉王悠悠開口:“此次她之所以能立功,多虧其上官右佥都禦史,吳弛吳大人領導有方。”

“不過既然已經立功,若毫無嘉獎,恐有損聖恩威嚴。”他話鋒一轉:“兒臣愚見,不若将吳弛晉升為左佥都禦史,擢魏清寧升任右佥都禦史一職。”

此話一出,禦書房的氣氛就詭異了。

吳弛吳大少名聲在外,他什麽德行,就連身處皇宮的宣武帝都有所耳聞。

更別提祁安王等人,聽到晉王這番言之鑿鑿,是怎樣硬生生壓住嘴角,才沒當場笑出來。

至于吳弛的好爹,唯一站在後面一排的吳大人,更是站不住了,趕忙誠惶誠恐上前。

“啓奏皇上,老臣覺得此舉恐有不妥。老臣家中那不孝子,整日不學無術,實在t難堪此等大任。”

他原本已決定只幫襯楚為一把,對于魏清寧本人晉升的事,自然選擇明哲保身。

怎成想,晉王偏偏要拉他下水。

好嘛,他即便有吳弛好大兒那等厚臉皮,這會也沒臉當場應下這左佥都禦史的晉升。

于是乎,在此次保舉魏清寧晉升的成員,再添正三品大員一人。

“也罷,不過正五品佥都禦史,就交由年輕人去歷練一番。”

宣武帝想着,這官職平日裏都上不得早朝,倒也生出不了太大影響。于是禦筆一揮,賜下晉升聖旨,“既是都察院之人,就由晉王去宣旨。”

“兒臣領命。”

晉王随即上前,雙手高舉,呈接過聖旨。

時至此時,感受到聖旨實打實的份量,他才不着痕跡地輕挑眉梢。

祁安王眼瞧着自己忙裏忙外一圈,最後宣旨之事反被晉王摘走,才暗暗反應過來自己竟被宣武帝猜忌了!

皇子們日漸長大,上了年紀的宣武帝這幾年疑心增重,最忌諱皇子們結黨營私。

晉王就是摸準這點,而反其道行之。

但作為帝王,宣武帝最擅權衡駕馭之術,慣是喜好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剛才祁安王提及春獵,倒給朕提了醒。”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言笑晏晏:“眼看除夕将至,春獵的事也是時候着手準備起來。”

“此行,便由晉王負責車馬糧草,祁安王擔任護衛軍指揮使一職。”

兩個兒子孰近孰遠,相形見绌。

祁安王适才的一點愠意,瞬間煙消雲散,率先驕傲表示:“是,兒臣定不辱命。”

而晉王,自始至終神色從容不變:“兒臣遵旨。”

如此沉穩心性,看在高大人、吳大人眼中,頗為贊賞有佳。

但于猜忌心增重的宣武帝而言,則是忌憚大過欣賞,“朕乏了。若無要事,爾等便退下吧。”

“是,兒臣(微臣)告退。”

***

“皇弟這一招聲東擊西,着實用得漂亮。只是可惜啊,”祁安王登上馬車,居高臨下睨着晉王,姿态傲然道:“終是因小失大。”

晉王付之一笑,不屑與其打嘴仗。

何為小,何為大,不同的人有不同定義。

“去定北侯府。”

晉王掃了一眼車轅上的人,而後面不改色地坐進挂有“晉”字紅木牌的富麗馬車。

“是。”

那人随即揮動馬鞭,馬車一路穩穩駛向定北侯府方向。

但其實,此人乃是先前派去望月樓保護魏清寧的密探。

“啓禀王爺,先前在望月樓,屬下确實親耳聽見,魏世子詢問祁安王傷情,并與陳昭相約春獵比武一事。”

話音落下,馬車內久久未有回應。好像一譚死寂湖水,落下去的亂石無論大小,皆是被悉數堙沒。

密探卻替自家主子不值,“王爺仁善,但魏世子這般左右逢源,實在不配讓您費心為其打點晉升啊!”

不配麽?

半晌後,馬車裏響起一道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

晉王徐徐展開那卷聖旨,上面蓋有紅色玉玺印章,與當初賜婚那道聖旨所用印章如出一轍。

只是如今這份上,是清清楚楚寫有“魏清寧”三個字。

他指腹輕撫上去,這是補給她的聘禮。

既是他的妻,便配得這份榮寵。

既是他的妻,豈可屈居人下?

但轉而,随着手指輕叩其上,俊逸側臉的線條不由收緊,眼底寒芒畢現。

既是他的妻,便要絕對忠誠。

倘若她膽敢背叛,下場……亦會比旁人更為可觀。

***

定北侯府,歸雲齋

傍晚下值後,魏清寧乘馬車回了侯府,同祖父提及晉升之事。

“我原不想與祁安王一黨有牽連,但吳大人有意借此與我劃清界限,反倒能順水推舟。”

魏清寧坐在定北侯對面,一邊洞察棋局走勢,一邊解釋道。

“但晉王此前已明确提及為我請官,不管成與不成,如今我都不好承吳大人的情、去落了晉王臉面。”

她青蔥手指摩挲着黑子,目光洞察有神:“兩廂合計後,我便舉薦了楚為。二姐夫的身份,既不會讓晉王覺得礙眼,又能不平白浪費吳大人手裏的機會。”

定北侯點點頭,落下一顆白子,“這般也好。楚為雖出身不高,但乃有志之士。假以時日,待你徹底掌管侯府,他也能幫襯一二。”

“遠的且不說,眼下在探查父親當年死因之事,楚為出力頗多。恰是礙于其官階不夠,難以加快探查。如今吳大人這等機會,可謂一場及時雨。”

魏清寧緊挨着白子,落下一顆黑子,以四方圍剿之勢,輕而易舉吃掉七八顆白子。

棋局分出勝負。

一慣清冷的柳葉眼仍是淡淡的,讓絲毫提不起一點提防之意。

定北侯如夢初醒:“你這個小滑頭,打量着拿吳大人之事,在這分散我的注意力!”一向威嚴的老侯爺,難得慈愛地點了點孫女額頭,“罷了,先去用晚膳,改日再戰。”

“好。”

随後魏清寧扶着他,從內室轉至外室,穿戴起厚實大氅。

偶然想到什麽,定北侯再度交代:“你提攜楚為的事,先別聲張。待調令下來,讓他也別聲張。”

“孫兒明白,屆時只說是楚為能力出衆,被上官看中即是。”

魏清寧深知還有大姐夫司空赟在一旁虎視眈眈,必然不會大肆宣揚這種跨過嫡親,幫襯庶出姐夫之舉。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魏母正巧過來請兩人去用晚膳,在門外聽個正着。

當即挂了臉色。

魏母不好當着定北侯的面訓斥魏清寧,遂尋個由頭将她先叫出去。偏腿坐于暖亭之中,厲聲質問:

“你怎可如此糊塗?”

“咱世家大族之內,向來是嫡系親近。你倒好,只幫襯庶姐夫卻不管嫡姐死活。”

“這事要傳出去,讓你大姐的臉往哪放?”

“你……”

“母親。”

魏清寧打斷她,正色道:“官場之事複雜,您深處內宅之中,不理解也是有的。”

面對母親劈頭蓋臉的質問,她才和緩過來的一點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偏偏對方是十月懷胎的生母,歷來孝心大過天。一切據理力争的言辭,都顯得無力且蒼白。

魏清寧不想與之過多辯解,決計轉身走人。

“你給我站住!”

不成想,魏母并未見好就收。

她冷臉一拍桌案,“魏世子如今翅膀硬了,竟是連我這個母親都不放在眼裏?”

“你能升官,多虧沾得你妹妹清漪的光。待你升官之後,自然要多提攜你大姐夫。如此合情合理,母親哪句說錯了?”魏母依然在鑿鑿有據地分析道。

“母親是覺得,我是要倚仗妹妹,才足矣得晉王提拔麽?”

魏清寧讷讷頓住腳步,她沒有回身,只垂頭瞧着地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聲音單薄而冷清。

一如夕陽逐漸消散後的冬日,絲絲涼涼的冷意,無縫銜接地鑽入骨髓。

“母親也沒有說此事不好,但只希望你能懂得知恩圖報。”

魏母沒有直接否認,即為變相承認。

意識到言辭過于直白,臨了,不忘用親情打起圓場:“咱母女四人才是至親之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放肆!”

定北侯從暖亭外走進來,目光銳利如钜:“本侯如何不知,堂堂定北侯府世子,還要聽你一深閨婦人訓斥?!”

此話一出,魏母立刻意識到自己氣昏頭說了胡話。

魏清寧的身世,即便是家中,亦不可随意談及。

她慌亂站起身,“父親訓斥的是。”

“清漪嫁與晉王不假,但晉王多年來不得聖心。此次清寧官職能否請封順利,多半要仰賴于皇上任人唯賢,而非任人唯親。”

定北侯負手而立,沙場老将之威壓,堪比雷霆之勢:“污損聖譽乃是大罪,這道理你可記下了?”

“可……”

魏母還要說什麽,一對上定北侯凜然目光,頓時噤聲。

但心中,仍堅持先前所想。

她私以為,魏清寧此前數年不過升至六品芝麻小官,如今能攀上皇室之人,若非得魏清漪嫁入王府之機會,還能為何?

恰逢這時,門房匆匆來報:“啓禀侯爺,晉王殿下前來宣讀聖旨。據說,是給世子請封的聖旨哩!”

“好,好啊。”

适才還一臉惱愠的定北侯,轉而神情大悅,連說兩聲好,“你且前去召集府中上來,速來領旨謝恩。”

“是!”

定北侯府沒落的這些年,難見喜事,這會門房也是歡喜地健步如飛。

而後,祖孫倆不再理會魏母,先行一步往侯府正門而去。

路上,定北侯欣慰拍了拍魏清寧肩膀,“祖父老了,清寧上次說得在理,晉王他的确有意提攜侯府。”

“那祖父的意思……屬意晉王了?”

魏清寧暫時摒t除煩擾家事,微微蹙眉,專心思忖起政事來。

如今新帝身份未明,也不确定是不是晉王,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與祖父如何說起來。

結果未定,只能徒增憂慮。眼看祖父年紀越來越大,她只恨自己翅膀還沒那麽硬,不足以支撐起偌大侯府,讓祖父安享晚年。

“不急,此事關系重大,且再觀望觀望。”

定北侯意味深長道。

***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朕聞定北侯府世子,魏清寧清廉勤政,仁善愛民,剿匪有功,特擢升爾為正五品左佥都禦史。日後繼續奉大銘律法為準則,監察百官,秉公廉政,欽此!”

晉王嗓音溫潤,但聖旨之言每一字皆萬金難求,叫人不敢小觑,俯首屏息傾聽。

待其話音落下,定北侯府上下近百人,在魏清寧帶領下叩謝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依照規矩,旨意頒發給魏清寧,即便定北侯爺也得稍靠後半步,以示對皇家威嚴之尊敬。

晉王代表皇室,更承載着他自己的不言期許,溫聲相喚:“魏清寧,接旨。”

“是,微臣領旨。”

魏清寧随即上前,雙手舉過頭頂,鄭重接過聖旨,那道連帶着侯府地位水漲船高的聖旨!

然而昨夜疲憊餘留在身,她躬身剎那,後腰倏地抽痛,牽扯起蛾眉一皺。

一只大手意外出現在身旁,及時扶住她胳膊,又很快收回。舉止間皆是君子風範,讓人難以心生懷疑。

“也多謝王爺,為微臣之事勞心竭力。”

魏清寧由衷感激。

她下意識擡眸看去,只見清風朗月的男人,身着一襲正三品麒麟補子、緋紅色官服,于夕陽之下含笑筆挺而立。

恍然間,她憶起妹妹大婚初見他那日,也是一襲大紅錦袍,于萬丈晚霞之中朝她迎面而來。

自此,兩人越走越近。

“這是你應得的。”

晉王擺手命侯府衆人悉數起身,當衆不加掩飾地,大方稱贊:“定北侯爺教導有方,魏世子有勇有謀,想來日後必定前程似錦。”

很尋常很官腔的一句話,甚至帶有一些施恩拉攏下臣的意味。

可才經過親生母親的質疑,此時此刻,魏清寧聽着男人的肯定之言,鼻尖竟是稍有酸澀。

她偏頭去看母親的反應。

被丫鬟婆子圍着祝賀的魏母,臉上的青紅交加隐約可見。

但饒是如此,饒是府上所有人都送來道賀,饒是魏朔都聞訊而來別別扭扭地說上一句“恭喜”,魏清寧都沒有等來母親的只言片語。

天色更暗了,晚風也愈加冷硬。

“府上正好要用晚膳,王爺若是不嫌棄,一同留下進用些。”

這次,定北侯爺一反常态地主動相邀。

“本王府上還有些事要處理,改日再來探望侯爺。”晉王婉拒。

“既是此,老臣送王爺出門。”

“您留步,讓清寧送本王便是。”

晉王含笑看向魏清寧,但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地幾乎沒有一絲情緒。

***

兩人并肩走出定北侯府朱紅正門。

魏清寧仍是心不在焉,只中規中矩将人送至馬車前,并未借機過多攀談。

期間,晉王無聲去瞥她纖白後頸上,已結痂的紅痕。也随即注意到,少年一慣挺拔的背脊,罕見低垂着。

“怎麽了這是,莫非嫌官級晉升太低?”

“王爺說笑了,微臣甚是歡喜。”魏清寧勉強勾了勾唇,然而柳眸裏的失落,若隐若現。

“那是何故……”

“世子!恭喜世子晉升!”

晉王正要進一步探詢時,忽然被一道古靈精怪的歡喜聲打斷。

只見一個豆蔻妙齡的黃衣少女,舉着兩串紅彤彤的山楂,手舞足蹈跑過來,顧不得氣喘籲籲,興沖沖将山楂遞給魏清寧,“世子,吃糖葫蘆!這家賣的糖葫蘆,是滿京城最甜的。”

魏清寧聽聞“滿京城”三字,被饞嘴的小丫頭逗得淺淺一笑:“我不吃,你留着回去慢慢吃吧。”

說話間,随手幫小丫頭理了理跑歪掉的斜挎布包的肩帶,舉止間動作自然,神态寵溺。

一旁晉王瞧在眼裏,只覺得那抹笑容過于清亮,叫人覺得紮眼,“這便是你那小通房?”

“嬌嬌被微臣慣壞了,不懂規矩,還望王爺見諒。”魏清寧下意識将嬌嬌護到身後,側頭叮囑:“你先回去。”

“那世子等會來嘛?”嬌嬌戀戀不舍拉着魏清寧的衣袖,委屈兮兮道:“您都好多日沒來陪嬌嬌了。”

“嗯。”魏清寧輕點了點頭。

“那我這就去給世子再多準備點好吃的!”小丫頭轉而歡喜地扮個鬼臉,一蹦一跳跑進侯府大門。

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引得魏清寧再度忍俊不禁。

兩人一來二去的相處模式,溫馨又親密。

旁邊之人,一時半會都未能再插上話。

遙望着萬家融融燈火,再瞧了瞧身後形單影只的空曠馬車,晉王不免自嘲一笑。

魏清寧聞聲,後知後覺轉過頭來,“王爺适才想問微臣何事?”

“說起來,這道聖旨,還要多虧祁安王和陳指揮使的幫襯。”

晉王話茬一轉,幽幽看向她。罕見地情緒外露,試探之意展現得淋漓致盡。

魏清寧頓時了然,随即恭敬表示忠心:“臣和清漪都已是晉王府的人,定是為王爺效犬馬之力,萬死不辭。”

然而聽見這番話,晉王眸色反而愈加暗沉。

“為何她是王府的人,你便也要是?”

“你向來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那你自己呢?”

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谛視着她。

晉王生得極高,氣勢自帶威壓。魏清寧喉頭略有幹澀,不過嗓音依然平穩:“唇亡齒寒,這道理微臣懂得。”

不料,晉王忽然俯下身來,幽黑眸光一寸寸逼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卻又冷得不帶半點暧昧。

只聽他一字一頓:“魏清寧,本王要你的心甘情願。”

***

之後兩日,魏清寧在王府和都察院,都未再瞧見晉王。

那晚男人最後的勒令,讓她心有餘悸,又百思不得解。原想試探一二,又一時不得見起蹤影。

在諸多揣測之中,迎來一年一度的除夕,爆竹聲聲。

年夜飯,晉王攜名義上的王妃魏清漪入宮,魏清寧自然要回自家侯府一起宴飲。

這本沒什麽意外,但就在臘月二十九那日,楚為的調令頒布下來!

晉升他為大理寺寺正,正六品!

連升三級,如此意外之喜,着實值得慶賀!

于是幾人相約除夕晌午,到其家中吃頓便飯。

雖說是便飯,但楚為一大清早就起來忙活,在二姐魏清蘭極其公婆幫襯下,準備滿滿一大桌佳肴。

大過年的,魏清寧不好空手去吃閑飯,偏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遂從鴻福記挑選各式各樣點心,有适合老人牙口的軟糯點心,也有小孩愛吃的幹脆牛軋糖,由福興大包小包地拎過去。

得益于有位好爹的吳弛,也不甘示弱,從他爹藏酒窖裏順來兩大壇極品女兒紅,風風火火趕到楚家。

“舅父新年好!”

一進門,兩個小外甥就相繼沖過來,一左一右保住魏清寧的腿,笑嘻嘻稱:“今年過年不收禮,收禮只收壓歲錢。”

魏清寧摸了摸兩人毛茸茸小腦袋瓜,将早就備好的厚實大紅封,分給兩人。兩個小家夥簡直樂不思蜀。

“吳舅父這裏也有壓歲錢,”吳弛事先沒準備紅封,直接從荷包掏出兩枚金裸子,“你倆且說句好聽的。”

“吳舅父新年行大運!”

“吳舅父新年發大財!”

“吳舅父新年當大官!”

“吳舅父新年當新郎官……”

倆小家夥越說越興奮,越說越離譜。

魏清蘭笑着上前,及時堵住兩張巧嘴,“清寧,吳大人,快裏邊請。”

“好說好說。”

吳弛自來熟,麻溜走進裏屋,同楚父開始天南海北吹噓一通。

老爺子聽得樂呵,吳弛也越說越帶勁。

魏清寧話少,靜靜坐在一旁聽着,魏清蘭時不時過來幫她添茶,遞水果。

楚為在廚房每炒好一道菜,楚母就端上來一道,每回都朝魏清寧感激笑笑。老人家不善言辭,但無聲勝有聲。

魏清寧環顧張燈結彩的四周,亂中有序,又不失過年的溫馨氛圍,恍然間失神。

這樣的親人氛圍,她在侯府生活十數年,似乎從未真正體驗過。

“為何她是王府的人,你便也要是?”

“你向來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那你自己呢?”

晉王那番厲聲之言,不期而至回響耳畔。

雖是逆耳,但又似忠言。

魏清寧放下茶盞,若有所思。

待還t未細想,倆小家夥就歡喜跑進屋內,“開飯啦!開飯啦……”

一頓晌午飯,有吳弛吳大少的加入,免不得吃得熱熱鬧鬧。

饒是性子冷清如魏清寧,也時不時彎起眼角。

看在吳弛眼中,俨然如同重大發現:“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居然看見你笑嘞!”

喝過酒後,雙腳有些打顫,他甚是不見外地搭上她肩,“你笑起來真好看,往後多笑笑。來,給本大爺笑一個,賞你金裸子。”

“……”

魏清寧一把拍開他手臂,轉身走到後院。

适才楚為出去時,遞給她一眼色,想來與父親當年之事有關。

“魏清寧,我傷心了!”沒料到,吳弛這貨偷偷摸摸追出來。眼見兩人又單獨密謀,吳大少不應了:“你倆居然還拿我當外人!嗝……”

理直氣壯質問之餘,又不合時宜打個酒嗝,莫名自帶過年的喜感。

魏清寧被他纏得沒辦法,無奈好言解釋:“此乃家事,家醜不好外揚。”

醉酒的吳弛雙臂抱胸,不滿地高揚下巴,扁起嘴,一副“我很受傷”的委屈模樣。

“但有件事,确實需要你幫我。”魏清寧無意中,還真想起一事,“也只有你能幫我。”

“哄我玩呢?我有那麽好哄嗎?”吳弛轉而叉腰道。

“你跟我來。”

魏清寧将他領到角落,壓低聲音:“那日在龍華山的幾個男人,除去那些深宅女子,也就你我見過。故而此事,只有你能幫我。”

“你是說,他們認錯你的那事?”

吳弛整日厮混,酒量其實好的很,适才不過借酒撒風。待提及正事,神情随即恢複清明。

魏清寧點點頭。

“沒問題,包在本大人身上!”吳弛拍胸脯打起包票,轉而想起什麽,又欠欠笑道:“喲不對,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變我上司了。”

“行呢,新上司請你去品嘗親姐姐的手藝。”

魏清寧将他哄進屋,二姐魏清蘭正在裏面烹制解酒的花茶。

吳弛:“哼,勉勉強強同意咯。”

此番對話,牽涉一些隐秘,兩人解釋壓低聲音。

但殊不知,還是被晉王派來的密探聽個正着。

好在魏清寧做事謹慎,面對更加機密的父親一事,她與楚為沒有出聲,而是選擇以紙筆對話。

楚家簡陋的小書房內

當親眼瞧見,當年撰寫父親卷宗而後很快病故之人,乃是蕭山舊部時,魏清寧難得松弛和緩下來的神色,轉而驟然緊繃。

為防止理解有誤,她提筆揮墨,進一步确認:龍虎将軍蕭山,晉王的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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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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