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脖頸吻痕
脖頸吻痕
次日清早, 橙紅朝陽明媚萬頃,枝頭上兩只麻雀交頸啁啾,像在歡慶着什麽。
陽光透過雕花窗棂, 傾灑進主殿東側間寝房內,蔓延進大紅色床帏縫隙,頑皮地給床笫間相擁而眠的兩人撓起癢癢。
在一片暖意融融的明亮陽光中, 魏清寧纖翹長睫似蝴蝶翅膀般微動,而後徐徐睜眼。
她略感不适地微微眯眼,因為此前數年, 都是雷打不動地五更天起床,那時天色尚暗。
她想擡手遮住眼前一片光暈,但胳膊無法動彈。
垂眸去看,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正被一道健碩的t臂膀圈在懷中。
目光順着那只手臂一路向上,便瞧見晉王正枕着她的肩窩, 睡得深沉安适。
男人阖着眸, 斂去了一雙迷人桃花眸的瑰麗,但俊朗飄逸的眉宇, 筆挺如刀削的駝峰鼻梁,依舊難掩他的天人之姿。
尤其一道澄亮幹淨的陽光,斜斜映照在他鼻梁上, 讓其氣質越發空靈如谪仙。
至于那張自帶笑弧的性感薄唇, 魏清寧暫時不想給予過多評價。
原本過往相處,愛民如子, 家國大義, 他皆能侃侃而談, 且說到做到,是位值得敬仰的真君子。
但昨晚, 她就沒能從這男人嘴裏聽到一句實話。
眼看時辰已經過了五更天,魏清寧不敢再多耽擱,輕輕挪開腰間的大手,掀開百子千孫大紅錦被一角,強忍着一身酥軟疲乏,便要蹑手蹑腳下床。
怎料,她才捏起一只素色繡鞋,腰間忽然橫過來一只有力手臂,将她拖回床上。
身側的男人還帶有惺忪困意,阖着眼将她圈入懷裏,很自然地順手幫她掖好被角,“才躺下不久,再歇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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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嗓音,餘有啞意。
被他感染的,魏清寧也忍不住打個哈欠,無言扯了扯嘴角。
他這點倒是記得清楚,才歇下沒多久。
昨晚分明說過,若是如了他意,便放過她的。
結果……
結果後來沐浴,都是他抱着她去的淨室。
光是這般想想,魏清寧就止不住的臉紅心跳,腳趾微蜷。
不,不能再想了。
她擡頭捏了捏眼窩,偏頭看向身側,“王爺今日不用上早朝?”
晉王仍沒睜眼,“臨近年關,皇上體恤下臣,若無要事可多留府中,陪伴家人。”
說着,攬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知不覺間收緊了幾分。
溫熱手掌貼到她酸脹的後腰,隔着薄薄衣料,輕輕按揉起來。
魏清寧後腰舒緩許多,心裏卻是一緊。
他不用上朝,可她卻是要去都察院的。
“王爺今日還去都察院嗎?”魏清寧再度試探道。
“自然要去的。”
晉王按揉她後腰的手驀地一頓,幽幽開口:“等會起床後,本王便同你兄長,一起過去。”
魏清寧不由攥住被角,“那我先行起床,去同兄長打聲招呼,免得他走了。”
片刻後,晉王徐徐睜開了桃眸,瞳色黑深。
但瞧見她眼下的淡淡青色後,黑深瞳色轉而緩緩消散,右手再度幫她按揉起來,“不急,你且再歇歇。”
魏清寧感激他的好意,但她着實無福消受:“我習慣早起,這會躺着也睡不着了。”
“嗯,有勞王妃了。”
晉王原本還想再說什麽,待目光不經意掃過那白嫩纖頸上的一點梅紅,便改了主意。
桃花眼尾微彎,細碎的缱绻笑意與橙亮陽光融為一體,光華璀璨,滌蕩滿室。
饒是無心情愛之事的魏清寧,也不得不承認,這副玉面尊容很是養眼,難怪京城那麽多貴女不介意争相為妾。
但對于他忽然放人之舉,她不免心生疑惑。又細細瞧他幾眼,但瞧見皆是他光彩奪目的溫煦笑意。
魏清寧只當是歷經昨夜種種,自己這會還在杯弓蛇影,決計先離開這間屋子再說。
***
才到西廂房不久,魏清寧便發現了脖頸間的異樣。
是被魏清漪眼尖的,一瞬便瞧出端倪。
“你……”
魏清漪大腦“嗡”得一下,當即被氣得血液在身體裏奔騰不止,臉上笑意也瞬間消失殆盡。
“怎麽了?”
魏清寧戴好最後一件烏紗帽後,注意到妹妹的異樣目光,随即側身朝銅鏡裏瞧去,也是眼皮一跳。
銅鏡裏,只見一道小手指指甲蓋大小的梅紅吻痕,明晃晃地印在她後頸處,不大不小,剛好夠人一眼瞧見。
所以,晉王也瞧見了。
回想起男人适才那意味深長的一笑,魏清寧後知後覺,他是故意的。
為懲治她沒如願與他再溫存一時半刻,便故意不告知她……
“兄長,你畢竟當慣了男人,有些事情我得你說明白。作為正牌嫡妻,尤其還是我這等尊貴王妃的身份,夜裏是不興引得夫君這般孟浪。”
看在計劃尚未達成的份上,魏清漪強壓下心頭怒火,但說出來的話仍止不住地尖酸:“還好我提前将院中下人打發了幹淨,若是被人瞧去,可是要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
“兄長想早日懷上子嗣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這方式,實在欠妥。”
既然事情已然發生,魏清漪無計可施之下只得設法将利益最大化,開始明裏暗裏催生。
經過昨晚“棗生桂子”一事,她想,晉王必然是希望盡快擁有繼承人。順他意,魏清寧早些懷孕,兩人一分房十月之久,情分淡了,她魏清漪的危機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你怎可如此想我?我比你更不希望發生此事,否則白日如何去當值。”
面對妹妹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魏清寧不免心寒。
但見過太多女子受三綱五常的束縛,又覺得更多是悲哀的無奈。
她輕嘆道:“我下次必會多加注意,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遮掩……”
“當當當。”
正巧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是王小花:“世子,王爺問您可否已收拾齊整,一同前去都察院?”
聞聲,屋內兩姐妹對視一眼,臉色愈發難看。
魏清寧這些年歷事無數,相比之下心态要平靜穩定許多,淡淡出聲回應:“我這裏還要有一會,王爺若是有要事,可先行過去。”
結果沒多久,王小花又回到門外,“世子,王爺說他不急,就在院中等您。”
……
屋內變得鴉雀無聲,似連呼吸都熄滅。
魏清寧眉心跳得厲害。
兩人從來早間沒一起去過都察院,今日怎的這般,難道是他發現什麽了?
“兄長,王爺該不會……”
魏清漪更是臉色驚慌,手裏攥得帕子緊了又緊。
“應當不是。”
魏清寧使勁捏着虎口,強行穩下心神,分析道:“替寝是小,欺君為大。他若真發現此事,趁着你們成婚時日不多,及時檢舉抽身才是當務之急,又何必堵在院中浪費時間?”
“這也倒是。”
魏清漪假設自己站在晉王角度,若是她發覺對方有意欺瞞,且欺君,定然會第一時間憤然揭發,以保全自身。
“但眼下這等情況,又該如何?”
魏清漪一邊對照銅鏡,在自己後頸掐出同樣形狀的紅痕,一邊餘有擔心地問:“你我過于巧合了,難免還是會讓王爺生疑。”
魏清寧何嘗不知?
屋裏氣氛,越發凝重起來。
***
院中,主殿前的清灰石桌旁,晉王沐浴陽光而坐。
桌上擺着各式早膳,八寶燕窩粥,山藥甜糕,野山參炖的雞絲湯面……大多甜口居多,且為滋補氣血之物。
桌下擺着炭盆,晉王坐在石凳上,垂眸細瞧手上的奏折。
昨日那本原應參奏欺君的空白折子,最後改為依功為魏清寧晉升的奏表。
于公于私,此次女子走失案,魏清寧功不可沒。
以她的能力,屈居都察院六品“經歷”之職,也着實是殺雞用牛刀了些。
尤其剛剛起床那會,晉王眼瞧着那清瘦的背影,就是忍着酸痛疲乏,也要早早起床去都察院當值的決心,實在叫人難以不稱贊她的敬職敬業。
可不是麽,那番态度,遠比盡妻子之責積極多了。
期間,魏清漪從西廂房出來,含笑解釋道:“妾身想起府裏還有些庶務要處理,今日就不陪王爺用早膳了。”
晉王只略掀了掀眼皮,瞧出來是魏清漪,便沒多說什麽。
現下品來,這姐妹倆雖是長相相似,但性情異處頗多。
比如,魏清寧夜裏在他跟前,從不會自稱“妾身”。
從沒打心底裏承認,她是他的妻。
“吱呀——”
西廂房門扉再度響起。
魏清寧身着一襲鸬鹚補子的深青色官袍,頭戴烏紗帽,邁着男人略外八字的步伐,款步走出。
站在距離晉王對面三步之遠的地方,躬身拱手行禮,嗓音平靜:“微臣今日無故錯過當值的時辰,又勞您久等,還望王爺恕罪。”
“先坐下用早膳。”
晉王看了眼身側的石凳,溫聲笑道:“都察院那邊,只消說你随本王外出辦公差便是。”
原本也沒想真計較,以她的聰慧,有些事點到為止即可。
更多的還是想讓她吃完早膳,如今當值時辰已過,若由着她的心性,大抵會空着肚子直奔都察院。
可魏清寧并不了解他,在感情之事上,心思也遠沒有查案時的敏銳。t
“微臣是想着,既已錯過當值時辰,索性同王爺告假半日,回侯府處理些私事。”她站在原地沒敢靠近,為了避嫌,有意公事公辦道:“待回都察院後,會自行同賬房禀明扣繳俸祿一事。”
聞言,晉王握着奏折的手,無聲收緊。
嗓音古井無波:“去吧。”
“多謝王爺。”
魏清寧提着的心稍有放平,快步轉身。
結果沒走開多遠,身後便傳來一道聽不出情緒的疑問聲:“世子的後頸,可是受傷了?這紅痕瞧着,貌似有些眼熟。”
魏清寧腳步驟然一頓,才放下的心又墜墜而起。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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