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補給她的婚禮
補給她的婚禮
晉王從糖盒裏挑揀糖塊時, 幾乎是下意識就選中了紅豆。
無言宣洩着心緒。
一半是氣悶,一半是相思。
因為她的隐瞞而氣悶,因為她的隐瞞而相思。
怒意與思念交織着, 從心底滾滾翻湧而上。驅使他在含住她唇瓣後,不舍分開一瞬。就像兒時等到期盼多日的糖果,百倍品嘗, 仍覺不夠。
而其懷中,魏清寧還未想清楚這顆紅豆糖是否別有用意,思緒便全被他掌控了去。
向來條理清晰的大腦, 在男人來勢洶洶的炙吻中,很快變得難以自持。
魏清寧也不知晉王今夜何故,上次吻她時溫柔而含蓄。
而這次,撲面而來的灼熱氣息中,時不時夾雜着霸道的啃噬。
不許她走神, 不許她咬住唇瓣壓抑, 不許她不回應……在一回回噬吻中,重重烙印上他的氣息, 猶如雄獅标記領地一般。
面對氣勢洶洶的圍堵,魏清寧渾身止不住地顫栗,不過一會便承受不住, 雙腿發軟。
出于身體本能, 也出于摸透的那一絲微不可見的規律,她暫且抛掉過往君子之禮, 主動伸出手臂, 慢慢攀上他的肩。
裹挾着疾風驟雨的男人, 默然停頓一瞬,擡頭凝着她, 意味不明道:“原來,你不是不懂。”
晉王逆光而立,臉色被隐匿在陰影裏,讓魏清寧一時看不清他的情緒。
她試着去推測:“王爺,我就是還有些不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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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适應,還是無心去懂?”
指腹壓住她虛與委蛇的唇,晉王不想再聽。
聰慧如她,适才不過稍稍給暗示,便懂得只需主動幾分就能安撫他的情緒。
那麽先前,兩人圓房已長達半月之久,白天更是日日見面,但凡她主動對他多花一分心思,便能察覺他的異樣,他的單相思,他的情難自已。
但她從來不會。
晉王自嘲地想,他這位夫君在她心中,大抵都比不得一道卷宗親近。以至于如今夫妻圓房,她還将他當做陌生人,連簡單的親密都感到不适。
既是沒準備好,又何故闖入他的生活,闖入他的心?
既然已經來了,那他就不可能,再讓她全身而退!
晉王兩只鐵鉗般滾燙大手,緊緊扣着魏清寧酥軟下來的腰肢。
給她支撐力,也給他便利。
随後發洩似的再度噬吻上去。滾燙的鼻尖和唇,蹭在她敏感耳畔邊,一寸不落地深吻過。
不消片刻,便讓魏清寧越發癱軟,宛如一汪漣漪陣陣的春水。
“王爺……歇會吧……”
魏清寧無t奈之下,只得順從他心意,主動摟緊晉王幾分。也是略有無賴地将身子都藏進他懷裏,以便讓他無處可吻,不得不停下。
耳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嗤笑。
識破她的心思,男人故意作對地偏過頭。那高挺熾熱鼻尖,便從耳畔滑至她脖頸間,四處流連着。
癢得她花枝亂顫,恨不得到地上打滾,更是愈加求饒:“使不得了……王爺……”
終于在魏清寧癢得快受不住時,晉王埋在她頸中又深嗅幾口,開恩似的放了人。
魏清寧如蒙大赦,試着松開他脖頸,扶着身後門板強撐站好,微張櫻唇,輕喘着順氣。
心中則百思不得其解,這人今日是怎麽了?
忽而憶起上次,他吻過後的迷茫深情。莫非,他又将她當成那個女人……
“在想什麽?”
餍足過後的男人,恢複了翩翩君子模樣。只是那溢笑的眼尾,仍染着動情深紅。
他細致地将左手墊在她後腦處,隔絕門板上的凸起。但也因此俯身靠近過來,氣息裏,仍裹挾着濃烈的威壓。
貼得極近,魏清寧哪敢說實話?
她也不敢去觸碰他桃眸裏的灼熱,只垂眸瞅着腳尖,有理有據地輕聲勸說道:“……聽兄長說,您手臂受傷了,不宜劇烈運動。”
殊不知,她不提這茬還好。
原本已經準備放她一馬了,但聽聞她又開始編纂出“兄長”這茬,晉王心口才消下去的悶氣複而作祟,周身氣壓隐隐低沉。
“是啊,本王手臂上還有傷。”
他伸出修長手指,指腹揉撚起她的唇,“那今晚,你就再多主動些。”
嗯?
魏清寧呼吸一緊,微不可聞地瞥了他一眼。
這應該,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結果下一瞬,就被男人強勢掐住腰身,逼上梁山……圓桌上。
魏清寧如坐針氈,一沾到桌面紅芙蓉桌布,就下意識要轉身遁逃。
她預計利用習武的身姿矯健,應能扳回一局。
哪料腳還沒沾地,就被晉王借着身高優勢,固定住她四肢,動彈不了分毫。
“王爺……”
魏清寧自知不是對手,決定采取迂回策略,先穩住他:“我眼下一知半解,能否先去學上幾日?此次定然認真學。”
說完便用一片澄澈的眸光,如無辜小鹿般,虔誠而鄭重看向他。
“這時候,你倒是知道學乖了。”
晉王一雙桃眸裏,是化不開的春色。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軟下來的乖順模樣,有多麽得惹人愛惜,恨不能将她直接嵌入身體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的目光不自覺染上侵略性,魏清寧招架不住,心有戚戚地垂下頭。
聽着他一語雙關的揶揄,雖不解其意,但識時務沒搭話,索性拿出讀書被夫子教訓時的心态——不過被訓斥幾句,只要不再體罰就好。
但男人的存在感太強,即便在被他無聲注視下,她仍禁不住地面紅耳赤。
本就偏白嫩的雪腮上,紅暈朵朵,像雪地裏綻放的紅梅,層林盡染。
這抹嬌豔瞧在晉王眼裏,更是不舍放手。
至于她的“緩兵之計”,自有“兵不厭詐”可破。
“別怕,這是夫妻間正常的敦倫之趣。”
晉王溫煦低笑了聲,輕撫着佳人柔軟的纖薄後背,柔聲承諾:“只一次,本王便放你去安置。”
說話間,眉眼處似情欲退去,只剩無邊的皎皎柔光。
雖然此刻還沒體會到,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句話的深刻意義。但清冷性情使然,魏清寧一雙柳眸猶疑地打量着他,選擇按兵不動。
晉王則徐徐湊近,主動出擊。
他抵住她的額,輕聲哄誘:“就一次,本王說話算話。”
說着,示範性地用唇瓣輕蹭了蹭她的,微癢,勾得魏清寧呼吸一亂。
與此同時,放大數倍的俊逸臉龐,更是加重這蠱惑人心的效果。
魏清寧的目光,不受控制落在那性感薄唇上,被他近在咫尺的灼熱,燙得理智空白了一瞬。
自認今晚躲不過這場硬仗,于是她稍稍按捺住燥亂的呼吸,阖上眼,順着他的動作,慢慢回應起來。
黑暗之中,清雅的玉檀香氣更明顯,唇畔的觸覺也被放大。
尤其這回是她在嘗試主導戰局,大腦沒被吻得一塌糊塗,能清楚感知到男人薄唇的柔軟。
就像含了一會融化開來的奶糖,引得人想咬上一口。
晉王容顏生得俊雅無邊,魏清寧本就不抵觸吻他,只是秉承着君子之禮,一時難以适從。
然如今情之所至,她随心而動,貝牙輕輕關阖而上。
這時,男人胸腔裏傳來一聲縱容的低笑聲,也回應着輕咬了咬她的舌尖。
沒有先前帶着發洩的啃噬,更像是一種情趣。
誠如他先前所言,夫妻間的敦倫之趣。
有些不再受君子禮節約束的刺激,又有些怦然心動的小雀躍……
不知不覺間,魏清寧沉浸其中,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晉王一直在有意輕撫她的後背,掌心察覺到她放松後,心知時機成熟。随後桃眸一暗,情不自禁扣緊她後腦,開始反客為主——
唔!
魏清寧倏地回神,睜開眼控訴他。
說好的最後一次呢?
偏偏晉王吻得深入,始終不睜眼瞧她,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她伸手去推他,根本推不動。
反而又被他霸道地扣緊幾分。
眼看身子再度陷入新一輪的酥軟難耐,魏清寧這時忽然眼前一亮,輕按了按晉王右臂上已滲出血跡的傷口。
嘶……
晉王吃痛一聲,随之松開她。
“應是剛才扯到了,王爺重新包紮下吧,我去拿藥箱。”
趁着他側頭去檢查傷口,魏清寧瞅準時機,準備躲開。
豈料,晉王長臂一伸,輕而易舉便将她捉回懷裏。他沉下臉,捏住她尖尖下巴,“準你走了嗎?”
這個時候被突然打斷,沒有哪個男人會不生氣的。
魏清寧也自知理虧,底氣不足地輕聲辯駁:“不走,我就是去拿藥箱。”
“偷換概念。”
晉王一語道破她的小心思。
但就像捕獵一樣,有些事注定不能操之過急。他深吸一口氣,到底是生生忍下那股燥熱,“罷了,去吧。”
“……嗯。”
魏清寧紅着耳垂,故作淡定地走開,實則邁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大。
眼瞧着她不加留戀的背影,晉王氣悶地輕哼了聲,唇邊浮起一絲淡得讓人難以察覺的清冷笑意。
魏清寧,你逃不掉的。
***
大理寺
吳弛拉着今晚當值的楚為,一路走到卷宗庫,遞給他一把黃銅鑰匙,“去查吧。”
楚為瞧了眼鑰匙,又瞧了眼身後上鎖的卷宗庫,不僅沒有欣喜接過,反而面露凝重:“吳大人如何同顧元說的?可是将清寧也一并透露出去?”
“自然不能啊!”
吳弛氣急敗壞:“你把我吳弛想什麽人了?腦子缺根弦,還是出賣兄弟的不義之輩?”
“那這鑰匙……”
楚為還是面露疑慮。
“我命人将他困在賭場,然後趁其不備,偷偷從他腰間順下來的。”
吳弛将鑰匙塞進楚為手裏,往前推他一把,催促道:“趕緊去查,好趁早還回去,省得打草驚蛇。”
“如此,楚為在此替清寧謝過吳大人。”楚為拱手道。
“我和‘他’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不用謝來謝去的。”吳弛挺直腰板,渾不在意擺擺手,“你去吧,我給你把風。”
聞言,楚為倒是對這個吊了郎當的吳大少,忍不住側目一回。
時間緊迫,他不再耽擱,随即打開卷宗庫的門鎖,吹亮火折子,走進去,順着大理寺收藏卷宗的條目規則,按圖索骥查閱起來。
他起初想直接當年關于魏清寧父親之死的卷宗,但找了半晌,都尋覓不得。
誠如他和魏清寧兩人先前所料,這卷宗只怕已被定義為絕密,被特殊保管起來。
于是楚為退而求其次,開始查找當年撰寫卷宗之人的去向。
約莫一炷香後,終于在落灰的角落裏,翻到了!
楊洪,年四十,祖籍山西。
曾于龍虎鐵騎軍任職,受重傷後退至大理寺擔任卷宗編纂,後因舊疾複發而亡。
苦尋多日的線索,似乎就這麽斷了。
但楚為目光落在最後那行字上,喃喃道:“曾于龍虎鐵騎軍任職……”
龍虎将軍蕭山,當年岳丈不幸遇難後,正是由此人臨危受命,接管下那十萬大軍。
而此人的另一重身份則是,“晉王的嫡親舅父!”
想到這,楚為的臉色為之一變。
可轉念一想,又擰眉納悶起來,“蕭将軍與岳丈同為精忠報國的将軍,品行有方t,按理說不應該啊?”
***
晉王府內院主殿
魏清寧從東側間尋來藥箱時,遠遠瞧見晉王正站在主殿門口處,交代着王小花什麽。
聽見她腳步聲後,晉王随即揮退王小花,轉身關門進來,桃眸噙着她,意味深深一笑。
魏清寧瞥了眼王小花恰好離去的身影,抿了抿唇,“那我來幫王爺包紮吧。”
晉王走至她身側,右手指骨節蹭了蹭她不情不願的小臉,“如此,便有勞王妃了。”
王妃……
聞言,魏清寧略反應了會,才意識到他是在叫自己。
印象裏,晉王夜裏還是頭一次這麽稱呼她。
只當他白日裏也這麽喊妹妹魏清漪,魏清寧一時并未在意。
随後低頭打開藥箱,取出金瘡藥、鑷子、白紗布等物件,一一擺放在圓桌上。
旁邊,晉王一邊欣賞她懵然的可愛反應,一邊甚是配合地坐下來,好方便她操作。
今晚他穿的月白外袍衣袖寬大,倒是不用似昨日那般褪去衣衫,魏清寧比較方便地将衣袖慢慢卷至其肩膀,解開一圈圈紗布。
“這是……”
最後一層紗布揭開,露出男人右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魏清寧瞳孔微縮,不由倒吸口涼氣。
這是中毒的表現!
因着傷口兩側沾染了劇毒,所以要剔去腐肉,不能像尋常傷口那般縫合,也不易像尋常傷口那麽快地愈合。
可想而知,當時得有多疼。
她下意識擡頭去看向他,張開唇瓣想多問上幾句,但意識到自己眼下是魏清漪,根本不應該懂得分辯傷口。到了嘴邊的話,也只得生生地頓住。
眼前的男人,這會已收起适才的霸道難纏,俊逸面龐上散布着星光點點的平和淺笑,反過來溫聲詢問她:“吓到了?”
魏清寧搖搖頭,随即不再耽擱,拿起工具幫他重新包紮。
這會再想想,他昨日對那個叛徒的殘暴手段,倒也能理解上一二分。
但也不能理解,他昨日今夜是以怎樣的心情,能拖着這麽嚴重的傷口,同她談笑嬉鬧,像個沒事人一般。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塗藥過程中,魏清寧自然會下意識放輕動作。
但她倒底自幼做慣了男人,舉止間已不如尋常女子那般輕柔。堂堂侯府世子,更是不常做這種伺候人的活計。
時不時就會剮蹭到傷患處,惹得那健碩手臂,一抖再抖。
手臂的主人,始終未吭一聲。
但魏清寧有點不忍下手了,擡眸為難道:“要不,還是叫小花侍衛來吧?或者傳府醫也行。”
“無妨,你繼續。”
見他的妻眼裏憂色真切,晉王俊逸的眉眼間笑意變濃,言笑晏晏鼓勵道:“你的動作,比小花利落。”
為證明他真的不在意,還餘有精力地勾起她鬓邊一縷烏黑發絲,纏繞在左手小拇指上,把玩起來。
魏清寧着男裝時,總是束發,頭戴烏紗。難得有機會撫摸她這柔順的三千青絲,晉王握在手裏,半晌都沒放下。
魏清寧瞧着男人這幅肆意娴雅模樣,确實也安心幾分。由着他蹂躏她發絲,而後重新低下頭,專心上藥。
偌大房間重新安靜下來,只是偶然會響起工具的磕碰聲。
但也輕輕的,一如輕輕的上藥動作,漸入佳境。
魏清寧神情專注,認真姣好的側臉,在熒熒燭光的映照下,柔美可人。
畫面和諧而美好,倒映在晉王一雙柔色桃眸裏,被無盡放大。
他不禁會想,他的妻不施粉黛、不戴點綴時已然這般美好,若是白日穿上王妃規制的盛裝華服該是何等盛景?
又或是那一身鳳冠霞帔,該是何等驚豔?
偏偏她自幼做了兒郎,擁有一腔熱血,養出一身風骨,踏上一條整日提着腦袋的艱辛振興家族之路……
“好了。”
魏清寧幫他整理好衣袖,又将工具一樣樣裝回藥箱。然後自然提起藥箱,要送回東側間。
怎料,男人還在捏着那縷發絲,不肯撒手。
不僅如此,他還一圈圈卷着,讓她被迫一寸寸挨到他跟前。
“說說吧,這兩日你是如何思念本王的?”
身前,出塵絕代的男人慵懶靠在座椅上,一雙桃眸風華潋滟,恍若谪仙下凡。
叫人不合時宜地,想起那句詩詞“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當然,如果他沒有過河拆橋,外加秋後算賬的話。
魏清寧不吃美男計,這會大腦依舊思路清晰,反應極快地看了眼他右臂,“自然是擔心您在外時,會遇到危險。”
“沒了?”晉王不滿她的敷衍,輕扯下發絲,暗暗透着威脅的意味。
魏清寧被他捏住命脈,只得愈加小心地認真應對。
可她這兩日幾乎都同晉王在一起,自然是沒什麽可擔心的。偏偏眼下又頂着魏清漪的身份……
“那王爺有想我嗎?”
魏清寧編不出甜蜜相思語,決計化被動為主動。
一方面想轉移話題,另一方面思及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心上人,也想借此試探下妹妹在他心中的分量。
話音落下,男人并未立即答話,而是無聲凝視她良久。
深邃的黑眸裏,情緒斑駁錯雜。
有淺笑,有柔色,有嘲弄,還似有……傷感?
魏清寧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也有些無措,就在她覺得有必要開口轉移話題時,忽然聽見他出聲道:“一直在想,同你一樣。”
“王爺如此說,我便安心了。”魏清寧随即點了點頭。
可見她如此,晉王卻是摩挲着那發絲,心有煩亂起來。
她誤會了,誤會他是在思念魏清漪。
要解釋嗎?
這般,勢必要戳破那層窗戶紙。
然後呢,然後她便再也不會來王府了吧。
白日在馬車上,她的話猶然清晰回響在他耳邊:“此前被外派河南查案時,微臣見過太多婚姻裏的悲哀,早已全無向往之意。”
按照這般意思,原本就在有意同他拉開距離的小姑娘,日後只怕更要處處避着。
屆時兩人之間,或許都比不得她與吳弛等人親近。
思及此,昨日不明她生死時的燥亂之感,陡然襲上心頭。
晉王動作比大腦更快一步,不假思索就将魏清寧打橫抱起,一路往寝床而去。
“……王爺,您的手臂。”
魏清寧始料未及。她想去推他,又擔憂碰到他那駭人的傷口,只得出言好生提醒。
晉王将她輕輕放平在偌大柔軟的寝床,随手落下正紅色鴛鴦比翼齊飛的床帷,居高臨下俯視着她,“對付你,一只手足矣。”
“可您剛才分明說過,會放我安歇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眼見他眼眸情欲漸濃,且濃烈得驚人,魏清寧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随即轉至床尾。但很快,就被輕而易舉地拽了回來。
晉王撫上她的臉頰,“在你面前,本王再也做不得君子了。”
說完便傾身壓下,不甚溫柔地碾住那櫻唇,貪戀之間動作不斷加深。
魏清寧後知後覺睜大眼,但已然為時晚矣。
只得趁着他喚氣的間隙,争取最後一絲權益,軟聲輕哼:“王爺,燈燭尚未熄。”
再度被打斷好事,晉王不免黑臉,但還是狠狠吮了嬌妻的唇,滿足了她的小心思。
随後不多時,寬大的拔布床便開始吱呀作響。
連帶着床頭方幾上的糖塊,也在白瓷瓶糖盒裏“叮叮當當”跳動,好似歌謠一般,在歡慶着什麽。
……
月上中空,月光清冷如冰。
每一個主殿圓房的夜晚,都注定是魏清漪的不眠夜。
尤其是今夜一門之隔,她親耳聽見魏清寧對着晉王軟語撒嬌,而晉王也随即就跟着離去後,更是叫她心頭怒火橫生。
真是沒想到,原本背着她,魏清寧竟然如此狐媚勾引她的男人。
難怪晉王夜裏,是一次比一次貪歡。
待兩人一回主殿關上門,魏清漪就氣得當即一連摔碎三盞茶碗。
這些時日遲遲尋不到前世新帝的蛛絲馬跡,她原本還合計着,實在不行就借着前世記憶,輔助晉王登基。這般,她也能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皇後。
可怎料晉王對魏清寧的态度,越來越親近。若是日後東窗事發,他會不會就……
魏清漪越想越煩躁,下意識抓起桌上的紙張,就要撕掉洩憤。
但待瞥到這是魏清寧剛剛留下的那幾幅畫像後,她驀地頓住手裏的動作。
魏清漪黑眸微眯,仔細回想着魏清寧當時問她話的情形,暗暗思量起來。
這幾個男人,應該是将魏清寧誤認成她了吧,所以魏清寧才會回來,同她追問起這事。
但兩世為人,魏清漪确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幾個男t人。
那麽,他們又為何會認識她?
桌案上的燭光,晃動進魏清漪的黑眸之中。腦海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到一種甚是大膽的猜想——
莫非,這幾人也是重生之人?!
“當當當當……”
恰是這時,張婆子從外面敲響房門。三長一短,是來報信的暗號。
“你來得正好。”
魏清漪轉到外間拉開房門,放人進來。
随即又回到書案前,快速臨摹下的幾個男人畫像。
她交與張婆子,正色叮囑:“你私下裏去查查這幾人是何來歷?切莫讓第三個人知曉此事。”
趁着喬兒不在,張婆子很是想鞏固自己的地位,連忙滿口答應下來:“是,明早天一亮,老奴就設法去暗中調查。”
交代完這件要緊的事,魏清漪才想起張婆子為何而來。
她望了眼對面的主殿,得意嗤笑:“這回才多久,那邊已經歇下了?”
按照兩人約定,張婆子每次都會守在主殿門邊,待晉王和魏清寧兩人歇下後,就過來彙報那邊的情況。
然而這回,卻是不同尋常。
張婆子神色複雜搖搖頭,“王爺體恤王妃您疲憊,特意讓孔嬷嬷熬煮了紅糖水。”
“一碗紅糖水,也需要孔嬷嬷親自來熬?”
魏清漪不解地皺眉,孔嬷嬷是當年先皇後身邊的老人,曾與幼時的晉王榮辱與共,頗受他尊重。
“裏面放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物。”
張婆子面色一曬,吞吞吐吐說道。
眼見魏清漪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她趕忙話茬一轉,換上一副笑臉勸道:“想來王爺對您是越來越體恤了呢。如今姑娘您的地位,已然超過孔嬷嬷在他心中的分量了,不是?”
“這倒也是。”
憶起昨日孔嬷嬷特意送來親手在寺廟求來的送子觀音,魏清漪略略思忖,只覺得也算情有可原,但仍是不放心,“既是還沒結束,你還不趕緊回去守好門?”
“是。”
張婆子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忙不疊又回到主殿門邊。
……
主殿內,一股幽蘭般的馨香彌散。
似乎因着有傷在身,要顧及一二,今晚晉王只幸了一次,便淺嘗辄止。
“喝些糖水,潤潤喉嚨。”
他借着兩盞紅燭的微光,披上外裳,起身将婢女才送進來的糖水,端到床邊。
而後左手将精疲力盡的魏清寧攬入懷中,右手端着糖水,喂到她嘴邊。
好性地看着她秀氣地小口小口抿完,問道:“喝出來都有什麽了嗎?”
魏清寧懶洋洋倚靠在他寬闊的肩頭,慢慢咀嚼,細細品味着:“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說罷,她不由停下來,無聲思忖。
怎麽感覺這四種物件,在哪裏也曾一起出現過……等等。
魏清寧神情恍然,這是“棗生桂子”。
他這莫非是在變相催她,要早些誕下子嗣麽?
她輕擡霧蒙蒙的長睫,恰是對上男人饒有深意的目光,原本就被滋潤得潮紅的香腮,倏地一熱,更是嬌豔欲滴。
只慶幸如今視線昏暗,他會瞧得不盡清楚。
然而晉王瞧得一清二楚,知她是領悟了,黑眸裏湧動起複雜情愫。
其實催生倒是其次,主要是想補給她一場遲來的新婚夜。
饒是紅燭和早生貴子這等物價能準備齊全,但每個女子一生只有一次的鳳冠霞帔,八擡大轎,十裏紅妝……仍不免餘有遺憾。
既是成為他的妻,盡管過程中充斥着欺騙與謊言,但別人/妻子該有的,他也會設法補給她。
“王爺,您先行去梳洗吧。”
面對男人的暗示,魏清寧只覺有些難以招架,勉強掙脫開他懷抱,躺回床上,背身面朝裏。
就像當初侍寝一樣,明明早早知曉,也自認做足心理準備,但真正與他肢體觸碰剎那,仍是手足無措。
而孕育子嗣,關乎到一個新生命的誕生,真的提及這個話題,讓她一時間難以想象。更是做不到像尋常妻子那般,滿含期待,百般期盼。
哪怕這是一份莫大的榮寵。畢竟堂堂晉王殿下,并不會缺女人為他誕育子嗣。
忽然這時,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笑聲中,若有似無地夾雜着一絲涼意。
魏清寧回頭看去,但晉王俊臉的面龐上仍挂着淺笑,嗓音也柔上幾分:“再喝一碗,省得明早起來身子疲乏。”
這話算是說到魏清寧心坎裏去了,她想着明早還要去都察院當值,遂沒有拒絕,伸手接過玉碗,“多謝王爺。”
晉王暫時得了空的手,從床頭方幾的糖盒裏,随意挑揀出一顆。
一邊瞧着她喝盡糖水,一邊徐徐咬碎糖塊。
今晚回到王府,他召見孔嬷嬷細問過,說是診出魏清漪小腹曾有受損跡象,很可能再也無法誕下子嗣。
不難推測出,這便是姐妹倆冒險調換替寝的緣由。
同時也意味着,魏清寧會是日後王府世子生母。
然而适才,晉王淺瞧着她悟出“棗生桂子”後背過身去,無形之中傳遞出拒絕的意味。
不願麽?
是了,她覺得婚姻裏充滿悲哀。
但既是已主動送上門,便由不得她不願。
玉碗被放回方幾上發出沉沉一聲悶響,緊接着,床帏層層墜落,将床外那僅有的一點微弱燭光也盡數遮住。
屋外大風漸起,烏雲蔽月。牆邊最挺俏的一枝臘梅,最先被吹得搖搖晃晃,不能自已。
魏清寧于混沌的沉淪之中,逐漸意識到,那兩碗紅糖水,分明是用來補充她今晚的體力。
且有紅棗、桂圓、蓮子那等滋補之物吊住,她現下連想偷懶昏睡都難……
“怎的這般不專心?”
情到濃時的男人,吻上了她的脖頸,懲罰似的隐隐用力。
但不同于身上,脖頸若是留下歡好的紅痕,明日她還如何出去見人?
“王爺……不可……”
魏清寧一絲理智尚存,邊軟聲告饒着,邊掙紮着雙手将他推開,差點推搡到他右臂傷口。
正是貪香之時,冷不丁又被拒,晉王不悅扣住她一雙柔夷,拉至頭頂,似笑非笑責問道:“怎麽,你要謀殺親夫?”
“親夫”二字,讓魏清寧不免有些底氣不足。
如今,她正頂着為人/妻子的身份,與夫君親熱本就是分內之事。
可偏偏她又不是真正的晉王妃,明日還得去男人往來的都察院當值。
魏清寧抿了抿唇,扯出個還算必要的由頭:“這處若留下痕跡,衣服遮不住的,恐是要叫下人瞧見笑話我不知禮節。”
聽她這般說,晉王原本就幽深的黑眸,微不可見地又暗上幾分:“你若有事,隔着屏風傳喚下人便是。”
說完,再度傾壓而近。
“那……那我到時候也得有力氣傳喚才是。”
魏清寧本就破碎了的嗓音,平添淩亂。
幾次相處下來,她大概摸到些規律。知道在房事上他吃軟不吃硬,于是回握住他的手,試探性地搖了搖,“夫君,我真的累了。”
“夫君”二字,聽得晉王微微一怔。
他而後垂眸凝了她一瞬,眼尾染起一抹笑,“給夫君拿顆糖,今晚就放過你了。”
今晚也不知他是第幾遍說這種話,魏清寧已然不相信,但如今她形同砧板上的魚肉,也別無選擇。
只得撐着嬌軟的身子,探頭去拿床頭小方幾上的糖盒,邊挑揀着邊問:“您要吃哪種口味的?”
“紅豆牛奶糖。”
“好。”魏清寧在糖盒裏仔細挑揀出一顆,放在掌心,遞到他面前。
晉王沒接,“喂我。”
魏清寧不由心道一句,果然。
一晚上被他折騰夠嗆,她索性豁出去臉皮,忍着羞赧又将糖塊往他嘴邊送了送。
結果晉王還是沒接,輕挑眉梢,繼續笑看着她。
唔!
魏清寧懵怔了一瞬 ,轉而一股火焰只竄頭頂,兩頰連着雙耳,都抑制不住地往外冒火。
堂堂晉王殿下,他居然……
她想,大抵全天下也只有她有幸又或不幸地得見,這位谪仙般的男人,如此有辱斯文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