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驚疑真相
驚疑真相
“王爺受傷了?”
魏清寧擡起眼皮,不着痕跡谛視着晉王的神色,“那麽多精兵在旁,怎得還傷着了您?”
她嗓音清冷,但言語間似帶有關切。
加之柳眸神色一慣的淺淡澄明,天然占盡優勢。
晉王不疑有他,反倒心口湧起一股暖意,耐着性子對她如實說道:“身邊出了叛徒,與精兵無關。”
叛徒?
魏清寧微訝,據她所知,晉王此次上山只帶了小花侍衛一人。
但晉王表現得坦誠而真實,不達眼底的淺笑,帶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失落,不像在故意隐瞞身份。
魏清寧臉上露出些許茫然,難道新帝真的不是晉王?
“此次上山,王爺帶了府裏幾名暗衛,以防萬一。”
自家王爺難得願意敞開心扉,王小花瞧見世子似有不解,遂進一步解釋:“世子失蹤後,王爺第一時間召集暗衛四處搜救。沒料到那叛徒趁亂出手,傷了王爺。”
他本來還想讓魏清寧多陪陪晉王,因為幼時經歷過一些深宮腌臜,自家王爺最憎惡欺叛。
但話沒說出口,就收到晉王一記冷眼,王小花瞬時噤聲。
魏清寧也跟着抿了抿唇角。
所以昨夜的黑衣人,是王府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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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些人,她在不停懷疑他。而他卻不惜暴露他們反過來救她,自己還被誤傷,然後再一次被她懷疑。
“多謝王爺搜救。微臣不僅沒能護住您,反而害您受了傷,實在慚愧……”
魏清寧再度躬身行禮,卻是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搖搖欲墜。
連着一日一夜的漫山奔波,她體力開始嚴重告急!
“清寧,你怎麽了?”
晉王俊臉上的淺笑驟然一變,他下意識去扶。
有前車之鑒,他這次特意第一時間伸出左手,穩穩攬住她腰肢。
但很快就被魏清寧掙開了。
她強撐着最後一絲氣力,靠到身後粗壯松樹幹上,勉強彎了彎嘴角:“沒事,我歇會就好。”
因着疲憊,嗓音裏少了清冷,多了些嬌軟。
聞聲,晉王黑眸一沉。
夜裏妻子被累得直不起腰時,也會這般回應他的歉意。
還有那細腰上的柔軟,也讓他覺得莫名熟悉。
少年青絲披散的柔美樣貌再度浮現,晉王輕碾殘留在指腹的溫熱觸感,若有所思。
柔美神情,綿軟嗓音,腰……這一瞬,有什麽東西,似在層層破土而出。
“二弟,魏世子,原來你都在這。”
這時,祁安王和陳昭率領錦衣衛,姍姍而來。
“皇兄和魏将軍都交代好了?”
晉王上前幾步,将他們攔在距魏清寧三丈之外。
“魏将軍已押送絕大部分山匪回刑部了。”祁安王不悅看着他,“二弟,你這是何意?魏世子搜救出那麽多走失女子,本王自是要與之詢問一二。”
“清寧連夜奔波,這會需得休息。”晉王似笑非笑逆着他的視線,“本王是清寧的上司,皇兄想問什麽案情,你我二人交涉便是。”
祁安王側頭望了眼松樹下的疲憊少年,也知晉王沒說謊,“既是此,明日咱們刑部見。”
刑部才有權審查案件,他們所知案情早晚都會交與刑部,屆時一問便知。
詢問案情是為借機拉攏魏清寧,祁安王與晉王自是沒什麽好談的。
說罷,他帶人拂袖而去。
“看來本王這二弟,是非要與本王搶魏清寧不可了啊。”
走出十數步,祁安王仍氣得下颌緊繃。
“倒是被他撿到個便宜。誰能想到,落魄多年的定北侯府,竟陪養出這麽一個……才貌雙全的世子。”陳昭意味一笑:“可不是得寶貝着麽。”
“才貌雙全,”祁安王細細品味着這詞,斜看他:“你這話何意?”
“晉王安插在錦衣衛的那人,被臣提前策反。據說魏清寧今早失蹤時,晉王急得都快不像他本人了。”說着,陳昭輕啧了兩聲。
祁安王詫異:“此話當真?”
“試試不就道了。”
陳昭邪魅揚眉,“一品樓新買進幾個少年清倌。其中一個,和魏清寧的氣質,倒也有五分相似。”
……
祁安王帶人離開,晉王轉身回到松樹下。
魏清寧默然垂眸,長睫遮去眼底的一抹黯色。
适才她遠遠望見,祁安王和陳昭的右臂上側,竟也有傷痕。
祁安王的傷口,已用白布條簡單包紮。
陳昭常年厮殺,似對受傷已見怪不怪。手臂和腿上的血跡,都未作任何處理。
魏清寧握着白玉短笛的手,不自覺攥緊。
真的,只是巧合麽……
“折騰這麽久,不吃東西可不行。”
晉王黑色暗金紋長靴停在她面前,也不介意髒污銀白狐裘下擺,屈尊降貴蹲下身,溫聲勸道。
魏清寧看了眼小花侍衛端來的素餡包子,“謝王爺體恤,這會沒什麽味口,微臣等會再吃。”
“本王命人去買燒鵝,”晉王挑眉,“下山去吃?”
聞言,清冷的柳眸旋即一亮:“多謝王爺。”
佛門清淨之地不能沾葷腥,魏清寧為了燒鵝,重新生出些氣力,扶着樹幹慢慢站起身來。
晉王瞧着少年為了燒鵝而努力的小模樣,好看的桃花眼彎了又彎。
專注眸光裏,一抹深意轉瞬即逝。
他也不确定,是否為能心安理得親近“他”,剛剛才會生出那麽一個大膽而荒謬的猜想。
至于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
晉王府內院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已将那幾個獵戶全部趕出城,解決掉了。”
小厮匆匆回來禀告:“據他們說,昨晚不曾撞見王爺和世子等人。”
“辦得不錯,去領賞吧。”
原本心緒不寧的魏清漪,頓覺心口松快許多,端起養顏湯飲上一口。
她又忽然納悶地看向門外,“怎麽是你回來報,喬兒呢?”
“喬兒姑娘,”小厮硬着頭皮道:“喬兒姑娘被吳大人帶回順天府衙門了。”
“不可能!”
魏清漪猛地将湯碗擲在桌上,才放下的心又墜墜提起,“她帶着王府的腰牌,吳大人怎麽着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是王爺親自下的命令。”
小厮被吓得渾身一抖,“王爺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喬兒姑娘擾亂官差辦案,要按規矩承辦。至于您……”小厮哆嗦着猶豫道:“王爺說,晚些時候會親自過問。”
“世子呢?”魏清漪合計着,以她對魏清寧的了解,根本無須擔心,“世子在旁,定是會幫忙說和。”
“世子當時在另一輛馬車上,王爺不準小的們去驚擾。”
“所以說他們已經下山了,”魏清漪雖是焦躁,還是聽出弦外之音:“去往何處,都察院?”
“小的不知。”
蠢貨!
魏清漪恨恨瞪了眼小厮,現在恨不得宰了這個沒用的狗東西,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扔給小厮一包碎銀子,“你先去順天府簡單打點打點,別叫喬兒受到委屈。告訴她,晚些時候我定會接她回來。”
“王妃良善,小的這就去辦。”
小厮本來還擔心自己會被滅口,如今見王妃如此,立即死心塌地地跑出去辦差。
魏清漪嗤笑。
就那麽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她能看不出?
如今那些獵戶已死無對證,當務之急,就是要穩住喬兒等人不變心。
……
以魏清寧身子尚未全恢複為由,晉王帶她就近歇t在龍華山附近他的一處莊子上。
剛坐下喝了半盞熱茶,就有仆從來報,“王爺,祁安王殿下派人來傳話。”
晉王并未多想,“帶他進來。”
然而當那人走進主屋中堂後,厚着臉皮來蹭燒鵝的吳弛,拉着魏清寧急急出了門。
“怎麽了?”魏清寧狐疑看着他。
“那可是一品樓的清倌!”
見她似懂非懂的,吳弛壓低聲音解釋道:“一品樓是京城有名的妓院,專門養清倌,用來滿足男人們的斷袖癖好。瞧瞧剛剛那身段,多麽妖嬈!”他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比劃着,“咱倆在那,豈不是要耽擱晉王的好事?”
“不可能。”
魏清寧想都未想。
晉王是不是斷袖,這世上沒人比她更清楚。
那男人晚間折騰起她來,簡直令人發指。
“怎麽不可能?我吳弛查案雖不如你,但在這方面,保準十拿九穩!”吳弛一拍大腿,信誓旦旦表示:“不信咱就打個賭,一賠十,怎麽樣?”
“你就是一賠五千,晉王殿下也不可能是斷袖。”
魏清寧懶怠理會他,轉身想去尋廚房,瞧瞧她的燒鵝切好了沒。
吳弛不依不饒追上去:“好,那咱就一賠五千……”
“砰!”
他話音剛落,就見對面主屋的兩扇房門,被一道身影從裏撞開來。
那人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兩滾,露出白淨正臉,赫然是先前看見的一品樓清倌。
“……”
吳弛欲哭無淚。
這看見的哪裏是小白臉,分明是他賠出去的白花花的銀子啊!
然而身旁,魏清寧僅瞧一眼,便抽回目光走人了。
她始終神色淡淡的,讓人窺探不透半分情緒。
晉王站在主屋門口,無聲凝望着那抹碧青色,直到徹底消失在視野裏。
他看似神色平靜,實則一雙黑眸猶如深邃的湖水,波瀾起伏,久久不息。
“他”有發現麽,發現這清倌與之,有五分肖似。
小花侍衛從不去青樓,起初未得發覺。
待人被領進主屋後,晉王只一眼,便瞧出異樣。
但還是允許清倌走上前,斟了一盞茶水。
面對與魏清寧有着相似音貌氣質的清倌,他竟破天荒地多出幾絲包容。
也想借此,佐證些什麽。
然而當清倌擡起茶盞,故意露出嫩白纖細的手臂,一寸寸靠近時……
惡寒頓時由心起!
他想都未想,将人一腳踹了出去。
晉王坐回原處,一串碧玺佛珠被他全攥進手裏,摩挲得“咯吱”作響。
眼下事态已然明了,他那半路橫生的隐疾,并非針對所有男人,唯那少年一人爾。
為何,只是那一人?
因為眉眼與妻太過肖似,還是根本就……
那個大膽而荒謬的猜想,再度從晉王腦海冒出來,且愈加強烈。
他反複回憶着魏清寧瞧見清倌後的神情。
可謂是,毫無反應。
吳弛尚且一臉意味地誤會了什麽,魏清寧作為妻兄,此事關乎其妹婚姻幸福,難道不該更在意麽?
除非……
晉王黑眸微眯了眯,而後揚聲道:“小花,午膳如何了?”
王小花推門進來,拱手道:“回王爺的話,午膳已備好。并按您吩咐,給世子那份單獨精心調配過了。”
“嗯,等會讓‘他’好生補一覺。”
晉王将碧玺佛珠重新戴回右手腕上,從茶幾上的糖盒裏,特意挑揀出一顆梅花糖,幽幽咬碎:“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去驚擾。”
“是,屬下這就去辦。”
……
莊子太大,魏清寧與吳弛分開後,并未順利尋到廚房。
卻在途徑柴房時,意外撞見甚是血腥一幕。
一個身着夜行衣的男人,雙手被吊在粗木十字架上,應是先前那個叛徒。
已被挖眼削鼻,滿身血污。
舌頭尚在,因為要留着問話。
啪啪幾聲鞭響,“說!你從何時開始背叛王爺?”
“我是被逼的……”
男人每回答一句,都會大口大口吐着血沫子,疼得渾身都在抽搐。
這是受了極重內傷的外在表現。
如此重刑之下,男人還願意配合審問,是因為已被卸了下颚,無法咬舌自盡。
想求一死,就必須滿足審問人的所有要求。
否則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饒是魏清寧審訊無數,也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酷刑逼供。看得她心尖一顫,渾身不寒而栗。
魏清寧裹挾的寒風,匆匆返回給她安排的客房。
連喝下兩盞涼茶,仍是心有餘悸。
難以想象,晉王那麽風光霁月的一人,養出的手下竟會如此殘酷不仁。
雖然剛剛并未瞧見晉王的身影,但她想,此事他本人一定是首肯的。
到底是長于深宮的皇族,所以這便是他,對待叛徒的态度?
那倘若得知她也一直在欺瞞,他屆時又會如何處置她呢……
“當當當……”
恰在這時,小花侍衛從外敲響房門:“世子,午膳已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