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chapter34
王黎城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粗糙厚實的手掌上,躺着一片小小的、殘缺的紙片。
因為內容殘缺,他根本看不清上面畫的是什麽。
王黎城不明白,小先生那麽柔軟可愛的一個人,為什麽見到這些該死的紙片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像鄉下整日趴在門框邊的田園貓,突然炸毛了一般。
炸毛的林躍青沒有把多餘的眼神停住在王黎城身上,他把手上厚厚的一沓手稿雙手護住,按在自己的胸膛前。
哪怕隔着一沓厚厚的稿件,林躍青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正在升高,心髒有力地跳動。
林躍青從未如此鮮活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
就連他已經不能作畫的右手,也在小幅度地顫動着。
車外,路向星一把把王黎城拉開。
他的時間并不充裕,必須快點帶躍青離開。
王黎城沒有掙紮,
他的腦海裏全是剛剛林躍青瞪着他的眼神。
車子呼嘯而過,王黎城感受到自己與小先生之間似乎隔着什麽他讀不懂的東西。
車子引擎啓動,掀起一陣塵土。
王黎城就這麽呆呆地站在那裏,灰塵弄髒了他的褲子。
黑皮男人身上穿着一套考究的制服,他悄悄那出去給裁縫改過針腳,穿起來更合身形。
這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因為今天要陪林躍青逗貓,特地換上的。
王黎城突然想起來,
小時候,正月初八,爸媽要離開他去城裏打工,坐上親戚的拖拉機駛出村口。
那個時候,轟鳴老舊的車子揚了他一身塵土。
那個時候,他是什麽反應?
他蹲下來,抱着膝蓋嚎啕大哭。
王黎城從回憶中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正蹲在這棟華麗別墅的門口,淚水沾濕了他的褲子。
初夏日頭正盛,毒辣的日光無情照射海州市的一切,人世間的一切不甘與苦痛,迷惘與失落,都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這條褲子要扔掉了,王黎城這麽想到。
男人的心房被人劃開,埋下一根釘子。
*
此時,海州市郊區的馬路上,一輛半舊不新的凱迪拉克正平穩地行駛着。
車上坐着路向星和林躍青兩個人。
為了一切進展順利,路向星特地開了一輛不那麽引人注目的車。
這輛凱迪拉克是他剛剛開始賺錢的時候買的,價格不貴、外形不新,但性能不錯。
路向星帶着黑口罩遮掩面容,他畢竟是知名賽車手,代言了好幾個運動品牌,有被路人或是賽車迷認出來的風險。
林躍青坐在後座,癡癡地翻看着自己的手稿。
路向星把提前在心中準備好的腹稿反複斟酌,緩緩地對着後排的青年說道:
“躍青,對不起,我之前一直瞞着你。”
“你車禍後就失去了三年的記憶,今年是二零二四年。”
“三年前,你因為一些意外右手無法繪畫,辭去了高校講師的工作,先從上色的漫畫助手做起,然後憑着過硬的繪畫實力成為了職業漫畫作者。”
“你先是連載了幾部短篇漫畫,反響不錯後就開始連載自己的第一部長篇漫畫——《銀發騎士》”
“你真的是個很有天賦的漫畫家,《銀發騎士》連載一年後就斬獲華國漫畫最高獎項銀龍獎,甚至是最佳劇情與最佳分鏡雙皇。”
“你拿獎後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本來日子是越來越好的……”
講到這裏,路向星哽咽了一下。
真情實感地。
“你經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患上抑郁,不得不暫停連載。”
“再後來,你出了車禍。因為抑郁症求生欲極其低下,在icu躺了兩個月才醒過來。”
“我害怕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抑郁加重,就在醫生的建議下隐瞞了你失去的三年記憶。”
“你手上的是暫停連載前最後的手稿,因為你有備份手稿的習慣,所以在我這裏暫存了一部分。”
“現在,躍青你的抑郁病症好了很多,我決定對你坦誠相待。”
“我們可以去一個風景秀麗的西歐小國生活,在那裏,躍青你可以繼續連載,而我就照顧着你的生活。”
林躍青坐在後排,整個身體陷在柔軟的皮質沙發裏,
他認真地聽完了“尤淩南”的話。
林躍青聽出“尤淩南”話語中的隐瞞與不坦誠,
但他不在意。
他只在意一句話——“你就是‘green’。”
車外,陽光透過深色的車窗照射進來。
林躍青半邊臉沐浴在陽光下,路向星從後視鏡中窺見一角,心就躁動起來。
凱迪拉克全速前進,目的地很快抵達。
林躍青開門下車,眼前是海州國際機場。
青年居家生活太久,對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不習慣。
路向星察覺他青年的不安,他攬住青年的腰,把青年帶到機場的貴賓休息室裏。
林躍青感受着烙在腰間的大掌,有些不習慣。
他想,淩南之前沒有摟他腰的習慣呀。
而且……婚禮前有一次他被弄狠了,腰上有傷,淩南是不是忘記了?
青年看向愛人莫名其妙緋紅一片的耳側,撇了撇嘴。
忍忍算了,誰叫他最喜歡淩南了呢?
林躍青和路向星進入機場,兩道身影消失在機場前的廣場上。
機場邊上的航站樓中,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正眯着眼睛凝視着兩人消失的身影。
男人身後走進來一位年輕貌美的服務員,娴熟地為男人端上一杯茶:
“章總,這是您喝慣了的大紅袍。”
章景山接過茶杯,點頭向服務人員道謝。
服務人員轉身要走,卻突然被叫住。
她疑惑地看向章景山。
章景山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輕聲問道:“服務員小姐,你不問問我在看什麽嗎?”
女服務員很有職業素養,也不在腦海裏浪費時間揣測章景山的想法,聞言便柔聲詢問道:
“剛剛不好意思打擾您,那麽您可以告訴我您剛剛在看什麽嗎?”
章景山半眯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的幸福:“我在看我的妻子。”
女服務員心中不解,作為海州納稅巨頭,章景山未婚這一點算是人盡皆知。
章景山似乎在期待着她說點什麽,于是她笑着說道:
“您的妻子?祝您新婚快樂。”
聽見女服務員的祝福,章景山的神情有所松動,他真誠的說道:
“謝謝你。”
離開後,那名女服務員忍不住在心裏腹诽道:
章總剛剛那是什麽意思啊?
總不能是沒被人祝福過新婚快樂吧?
*
在航站樓的另一端,機場的貴賓休息室內,只有路向星和林躍青兩個人。
路向星向林躍青描繪着他們不久後的美好生活:
“躍青,我們不一定要一直待在一個地方。夏天我們可以在普吉島的海灘上戲水;秋天去日本看銀杏和楓葉;冬天去土耳其坐熱氣球;春天去挪威看洋流如何撞擊峽灣。”
“我可以重新幫你在國內雇傭漫畫助手,你們可以在線上完成合作,連載不會受到影響的。”
林躍青被“尤淩南”攬在懷裏,無論他說什麽,青年都乖巧地點頭,用漣漣的眼睛看着他。
路向星看着懷裏的人,青年似乎說了點什麽,是有關助手雇傭的。
路向星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看着林躍青形狀美好的嘴唇張張合合,雪白貝齒若隐若現。
男人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是不是該接吻了?
“尤淩南”和躍青待在一起,時不時親個嘴很正常吧?
路向星用手捧着林躍青的臉頰,指縫間全是青年細膩的肌膚。
林月青好像感覺到了“尤淩南”的意圖,閉上眼睛,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舐自己的唇瓣。
兩個人的臉越靠越近,
就在這時,路向星的手機鈴聲響起。
路向星不得不停下動作,
他接了電話後,就匆匆地從休息室離開。
林躍青悶悶不樂地看向“尤淩南”離去的背影,
他不開心,想要把淩南的手機砸爛。
不過幸好,在林躍青的眼裏,“尤淩南”很快去而又返。
章景山穿着和路向星一模一樣的衣服,走了進來。
林躍青看見熟悉的身影,想都沒想就撲了上去。
然後用自己的嘴唇去丈量對方唇齒間但的溫度。
男人顯然有點驚訝,
但随即就進入了狀态,他的手掌按在林躍青的後腦勺上,十指深深地插入他的一頭長發中。
兩個人在黏膩與溫熱中交換着情/欲。
分開時,林躍青牙齒用力,咬破了“尤淩南”的嘴唇。
章景山口腔中泛起淡淡的鐵鏽味,唇上是輕微撕裂的疼痛。
他卻甘之如饴,舔吻着唇上的傷口。
林躍青想要開口詢問“尤淩南”剛剛去了哪裏,還有什麽時候登機,卻聽見面前的愛人先一步開口道:
“躍青,我們不走了。”
“剛剛有個專攻抑郁症方向的精神科醫生要在海州久駐,我已經争取到讓他來做你的主治醫生了。”
林躍青有點不理解愛人的突然轉變,
但是,看着“尤淩南”唇上被自己咬出來的傷口,他心情不錯。
于是青年點點頭,跟着眼前的愛人離開了休息室。
臨走前“尤淩南”特地對林躍青說:
“手稿是不是全部都在手上?”
林躍青點點頭,
章景山露出欣慰的笑容。
然後,在林躍青看不到的角落,章景山拿出手機,細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
【是否選擇移除聯系人:路向星】
【YES】
手稿拿到了,有的人也就失去了合作價值。
車上,章景山把玩着林躍青白嫩的耳垂,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車窗外,烈日當頭,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