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棠棣
第51章 棠棣
早上剛折騰到朝瀾市,下午又得折返回去審問杜诩。
若是他們手上有足夠的證據,他定然會将杜诩直接逮捕歸案。
只是可惜了,他們尚還沒有這樣的證據,只得請杜诩回來再喝點刑偵支隊的茶水,看看杜诩能說出點什麽有用的事情來。
可他心裏也沒什麽把握,畢竟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熟悉刑事法律,最善于詭辯的律師。
他只想着自己能不被杜诩繞進他的邏輯漏洞裏面就好了,其餘只能聽天由命了。
只是辛苦了季朗星白請的一天假,如今也是泡了湯。
賀瑱非常貼心地給季朗星提建議:“不如你就多留一天,自己出去玩玩,門票路費就都包在我身上,我給你報銷,就當做是我沒法子總請你吃飯的補償吧,行不?”
可季朗星何時在意的是那幾頓飯,不過是和賀瑱多一些獨處的時間罷了,當然不會自己單獨留在朝瀾市。
既然如此,他就又提議說:“那我不如和學長一起回去,不是說這個杜诩律師的心理戰打得很不錯嗎?那倒不如讓我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的破綻。”
“那感情好啊!”賀瑱沒多想,立馬眉開眼笑地應了。他還正發愁自己會不會被杜诩套進去呢,如今就有季朗星自己提的幫忙了。
其實這個案件的現場與屍體都分析的大差不差了,很多工作他們也是都能回到沣潭市再完成的。
賀瑱便也請示了一下方局長,幹脆浩浩蕩蕩地帶着人又回了刑偵支隊去。
只留下陸何這個心腹仍在朝瀾市,替他守着最後一道線。
眼見着沣潭市人大量撤走,朝瀾市衆人也松了一口氣,暗自琢磨着終于把這一大批瘟神送走了。
回到沣潭市,大家都各自安穩地回到崗位上,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和那些個沒去出差的同事們抱怨:“真是烏煙瘴氣,好好的警隊就被他們玩成了勾心鬥角的地方。”
Advertisement
賀瑱卻是沒時間理會這些,沒讓季朗星進房間,卻叫他同另一個警察一起在單向玻璃外看着杜诩的神情與表現。
杜诩仍是那副滿不在意的模樣,翹着二郎腿輕笑着面對賀瑱。
賀瑱卻是直接開門見山:“好像你早就知道酒店樓梯間的監控是壞的,但你上次為何不說?”
“警官,你沒有問的事情,我為什麽要直接跟你說呢?”杜诩兩肘支在桌子上,目不轉睛地看着賀瑱,又說,“我的職業教會我一個道理,就是多說無益和多說多錯,我深刻地将其貫徹到底。”
賀瑱并沒有被他唬到,藍牙耳機裏也沒傳出任何季朗星的聲音。
他便又繼續說道:“你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只是你當時說你和你的同事四點四十說完話,可他們的證詞卻證明你是四點半過去一點,就下了樓。二十分鐘的時間,足夠你乘坐電梯下到B1,又從樓梯上到六層了。”
杜诩的神色依舊自若:“可是警官,我上次也說了,我和他父親孫誠可是有沖突的,他又怎麽會給我開門讓我進去殺了他呢?”
“可如果……”賀瑱也撐在桌子上,湊近了杜诩,仔細地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呢?他只在意的是你這張好看的臉蛋呢?”
“他爸是和你有沖突,可又不是他。”賀瑱偏偏頭,又狀似平靜随意地抛出一句,“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孫靖仁男女不拒。”
杜诩似乎愣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眉頭微微蹙起,表情有些僵硬。他立馬抽回了身子,靠在椅背上,似乎在一瞬間又恢複了冷靜:“我?孫靖仁喜歡男的?”
賀瑱沒說話,只微微錯身,讓杜诩的表情毫無遮掩地落入季朗星的眼中。可季朗星卻說:“他沒說謊,他真的不知道孫靖仁喜歡男的。但是他遲疑了,他在考慮另外一個可能性,但我猜不出來。”
賀瑱也猜不出來,但如果杜诩真的不知道孫靖仁男女通吃,他如何能利用這件事下這個局?
他想不通,就先不想,又折返回去問:“那你不如說說,那二十分鐘你究竟做了什麽?”
杜诩一頓,似乎剛又被從自己的思緒中剝離了出來:“因為我中了獎,那個音箱很大,我先挪了一次下去。又在車庫等着另一個同事說要給我拿土特産,所以浪費了些時間。”
賀瑱看得出來他的心思飄忽了,但卻抓不住到底哪裏出了差錯,幹脆就又繼續逼問:“什麽土特産?誰送的?有人證明嗎?”
杜诩默默地嘆了口氣:“我把那個同事的名字寫給你,電話我需要翻手機,你可以去找他證明。”
賀瑱立馬安排了一下,叫人去給那個同事打電話為杜诩提供不在場證明了。
但自從杜诩知道孫靖仁也喜歡男的之後,整個人情緒就非常不對勁兒了起來,他開始坐立不安,似是急着要離開。
這點不用季朗星提醒,賀瑱都看出來了。
能讓一個處變不驚的刑事大律師都喜怒形于色了,那豈不是天大的事端。
賀瑱是真的疑惑:“杜律師,你到底在想什麽?在害怕什麽?不是孫靖仁對你産生了感情,而是……對你身邊的人?”
他的話如醍醐灌頂,徹底澆醒了杜诩的腦袋。他皺着眉頭,又緩和了情緒,這才又說:“賀警官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信息呢?我真的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如果賀警官真的覺得我有罪,那就拿出證據來,或是指紋、或是DNA比對證明,沒有證據的話,我就只能算是協助調查而已。”
說罷,他就要起身離開審訊室。
可賀瑱哪能那麽容易讓他走?
賀瑱走到門邊,擡手就将從內反鎖上了門,又去接了一杯水擱在杜诩面前,說道:“別着急,等我們和你那個同事确認好後,就可以放你走了。對了,要是杜律師想出去起訴我,那我也沒什麽辦法,只能背着了。所以說,可憐可憐我,別起訴了吧。”
杜诩看着他這麽耍無賴,也是沒轍。只得一直敲着紙杯,等着結果。
不出多時,證人的話就被錄音複述了出來。确确實實那段時間杜诩是在等着他拿土特産,他也知道作僞證的後果,自然而然說的亦是實話。
杜诩看見賀瑱接電話出去的表情時候,自然而然松了一口氣,一直捏在一起的雙手同時放開,這樣的小動作也被單向玻璃後的季朗星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當即就告知賀瑱,杜诩大概率沒有殺人,但他和這件事也有分不開的關系。
賀瑱聳聳肩,将杜诩自己留在了審訊室裏,他轉身去了鑒證科,巧的是宋知意正也無事出來上個衛生間,幹脆就被賀瑱一同抓去了鑒證科。
因為在得知了杜诩等他拿土特産的時候,那位同事也同時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線索:“杜诩啊,當時很奇怪。他将那麽大個音箱的箱子塞到後座,而不是後備箱裏。我還問了他一句,他只是跟我說後備箱堆滿了。”
賀瑱也當機立斷查了杜诩的車在離開停車場時候的監控錄像,其中的的确确地顯示了碩大的音箱箱子就堆在後座上,都已然擋了部分的後視視角了。
可杜诩的車子分明是個SUV,他的後備箱儲存量非常之大,放下這個音箱箱子綽綽有餘,可他卻偏生選擇了放在後座上。
賀瑱敲了敲桌子,對着在一旁的宋知意說:“你還記得咱們倆第一天見面的時候,我其實逮了個假出租車司機回來嗎?那個時候,真的就被藏在後備箱裏。所以——”
他指着杜诩的車後備箱,又說:“他的後備箱裏,又藏了什麽呢?是一個我們看不見的兇手呢?怪不得他平日裏開的都是自己的車,違章什麽也在自己的車上,可偏偏這次他換了一輛更寬敞的來開。那這麽看起來他和兇手的關系不錯啊,竟是舍不得讓兇手在自己略顯狹窄的後備箱中受一點委屈。但是這個兇手……”
他的話接然而止,心裏亦是有些忐忑。
因為他無法不聯想到陳曉禮。
陳曉禮沒有往返沣潭市和朝瀾市的記錄,可他如果和杜诩合作呢?他如果就真的是那個躲在後備箱裏,看不見的兇手呢?
他兀自嘆了口氣,又對宋知意說:“我心态……說實話有些崩,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這個兇手真的是陳曉禮,會怎樣?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構思,我從始至終覺得……他是個好人,是個可憐人。可是——”
可是到了如今,他的表情卻是凝重而又平靜的。好似早就沒了前天發現兇手又可能是陳曉禮時候的不敢置信。
即便是他心中再不想承認,可是邏輯上都告訴他,這大概率就已經是事實了。
他嘆了口氣,卻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些許重量。
——是來自于宋知意的。
宋知意輕輕捏了一下賀瑱的肩胛骨,出口的卻是一句似是說給陳曉禮聽的話:“路是自己選的,也該自己負責。”
他說的是陳曉禮,或許也是賀瑱本身。
賀瑱唇角抽了兩下,勉強擠出個笑意來:“我知道,我都明白的。算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随即便去申請了對杜诩車的搜查令。
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想必杜诩這樣缜密的人也已經裏裏外外都清洗過了,當真不知道能找到多少線索。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想,可當真有那麽一瞬間,他希望杜诩真的清理幹淨了。可這樣的想法不過一閃而過,他到底是個警察,他就不該存有這樣的念頭。
正煩悶着,他的手機卻是叮叮當當地響了起來,來電是季朗星:“學長,杜诩似乎坐不住了。”
賀瑱回了一句“知道了”,瞥了一眼仍是淡然的宋知意,就立馬就拿到快速被審批通過的搜查令返回了審訊室。
他不曾多話,直截了當地說:“你的同夥是誰?你到底在幫誰?”
杜诩的眼神明顯慌亂了一瞬,即便是他再掩蓋,卻依舊立馬被季朗星捕捉到:“确實有同夥,他是共犯。”
只是他們還沒确認清楚,無法将陳曉禮的名字脫口,賀瑱便又說:“現下我有權利懷疑你涉及孫靖仁案,所以我有權利繼續扣押你,這并沒有觸犯法律。杜律師,現在将你的車鑰匙交出來吧,我們需要對你的車進行搜查。這是搜查令,你可以自己确認一下我們有沒有故意作假訛你。”
杜诩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又嗤笑一聲:“警官,你都查到這裏了,那我還确認什麽呢?只是我的車鑰匙在辦公室裏,不在身上。”
“那就讓人去取,找不到就帶上你一起去取。”賀瑱抱臂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诩。
杜诩卻是聳聳肩:“那倒也不必,警官派人去取就行。”
說罷,他便将自己身上帶着的辦公室鑰匙摘了下來,放在了挨近自己的桌子上。
賀瑱手長,卻也要半趴在上面才能夠到。他就幹脆轉到了杜诩的身側,朝杜诩伸出手去:“我覺得還是杜律師親自交給我比較好。”
杜诩無可奈何,只得照做。
冰涼的鑰匙自杜诩有些緊張痙攣的指尖落入賀瑱的掌心,賀瑱也輕輕閉了下眼,不再理會杜诩任何。
賀瑱立馬派人去取杜诩的車鑰匙,并直接讓痕檢去辦公室現場跟進檢查,發現任何端倪都立馬帶回來檢驗。
而他自己,卻是去調查起來了杜诩和陳曉禮之間的關系。
終是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于一個報紙圖片的邊邊角角上,發現了一個報道正是說杜诩就是當年陳曉勤案子的第一個律師,可卻因為他當時生病住院,所以才托付給了別的律師去做。
所以說,如果真的是陳曉禮……那麽杜诩就是覺得自己虧欠了陳曉勤,所以才這麽幫着陳曉禮。
可他是個大律師,知法懂法,更知道這件事如果真的被查出真相來,自己即将面對的後果。所以,他又怎麽會因此就甘心願意賠上自己的後半生呢?
他還沒想明白,就聽見電話鈴聲:“老大,雖然杜诩已經洗了車,但是我們還是在後備箱的縫隙中,找到了毛發,現在已經在送去化驗的路上了。”
賀瑱應了一聲,如今只能期許着結果并不與陳曉禮匹配。
可天從來不遂人意。
賀瑱等了許久許久,直到周遭樓中的燈都一盞一盞滅掉,他還是拿到了那個最讓他絕望的結果——
在杜诩車裏發現的毛發,與陳曉禮留存在庫中的DNA完美契合。
賀瑱看着結果和面前剛開夜車趕回來的陸何,抿着唇,揚着頭。他不想讓任何人瞧見他的表情,和那微微有些濕潤的眼角。
但他終又是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堅定不移地說:“走吧,去抓人。”
陸何也難以接受這個結果,陳曉禮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個非常正直想要為死者披露真相的記者,可如今他卻真正的成為了一個兇手。
“老大,真的沒有錯誤嗎?”這已經是陸何第三次問了,“或許真的不是陳記者呢。”
賀瑱目光不曾挪移半分,只執拗地看着前方,反問着:“你不相信支隊的鑒證科?還是不相信我?”
陸何沒有再問,可深深的嘆氣聲卻依舊落入了賀瑱的耳畔,一次次地燒着他。
這樣的發展,是誰也不曾料想的。
賀瑱手上拿了一束已是有些蔫吧了的小雛菊,那是他答應陳曉勤的,每次見她都帶上一束花。
是他在等着DNA匹配結果時候去買的。
那時候,他在想如果不是陳曉禮就好,他就有理由拿着這束花去登門道歉。可是他也想了是的結果……終歸他和陳曉禮也是朋友一場。
他将那束花抱在胸前下了車,嗚嗚啦啦的警笛聲已經将陳曉禮家圍了個水洩不通。
他擡眼看過去,陳曉禮家卻依舊亮着燈。
陸何看他接連嘆氣,忍不住說:“老大,要不然我和別人上去吧,你別去了。”
聞也也自告奮勇:“老大,這件事也是我參與過,不然就我和陸哥去吧。”
可賀瑱卻攔住了他們所有人,只說:“我上去,陸何你在門外支援,別吓到曉勤了。”
可是他們這麽大的陣仗,半個小區都吵醒了,又怎麽會不吓到陳曉勤呢?
他抱着小雛菊緩步上了樓,之前他從不曾覺得這六樓有這麽難爬,只是如今一步步地如同踩在了他自己的心底,踏得生疼。
他就要自己親手逮捕他的朋友了。
不等他敲門,陳曉禮便已然敞開着大門站在門口等候着他了。
見到他的瞬間,就朝他笑了笑,又伸出自己的手去,說道:“我以為我做的這一切都萬無一失呢,卻還是沒躲過。”
陳曉禮沒有任何反抗,只等着賀瑱拷住他。可迎接他的卻是一束小雛菊,而非冰冷的手铐。
賀瑱站在門外,而他立于門內,遙相望着。
一瞬間,就連陳曉禮的心都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自己在那時那刻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來。
他伸出手接過了花束,放在鼻邊嗅了嗅,又笑道:“其實,棠棣之花才更适合我。只是可惜現實中并沒有這種花,就像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般,我無論做得再缜密,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
賀瑱将他的雙手扣在背後,他又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只是以後曉勤……該怎麽辦啊?”
他的語氣中,多的是深深的眷念。
可他還是堅定地和賀瑱一起下了樓,只是說:“勞煩你了,幫我給曉勤找個女警陪着吧。她現在是吃了藥睡下了,但如果醒來發現我不在,也會害怕的。”
賀瑱立馬叫了當天陪過陳曉勤的女警又上去,随後将陳曉禮用警車押回了支隊中。
一直被扣在審訊室中的杜诩聽到警笛聲響了又走,走了又響,終是停在了支隊前,不再嗡鳴,頓時坐不住了。
他試圖踩着桌子從高處的小窗往外看去,可卻什麽也看不見,直到他聽到了陳曉禮路過他這間審訊室時候的說話聲。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朝着門外吼道:“我不是說,如果哪天我一直沒有聯系你,你就趕緊帶着曉勤往鎂國跑嗎?護照簽證都辦好了,機票也那麽多……你為什麽不走?”
可陳曉禮卻沒有回應他,而是自顧自地進了另一間審訊室,對着賀瑱開了口:“對,是我殺了孫靖仁。之前表現的那麽崩潰,也是我為了博取你的同情,讓你不再懷疑我。”
“抱歉啊,賀瑱,我利用了你,我真的不配當你的朋友。可那縷頭發不是我,我也是當時很茫然被你抓回來,才出此下策的。我真的……很對不住你。”
賀瑱看着面前已是平淡的陳曉禮,抿着嘴唇卻什麽都問不出口來:“對啊,你為什麽不去鎂國?你為什麽在一開始就不去鎂國躲着孫靖仁呢?”
陳曉禮卻是溫柔的笑笑,他的眼底盡是堅定:“去了鎂國又怎樣呢?孫靖仁又怎麽會找不到我們呢?就和我作案一樣,怎麽都會有跡可循,而被抓到的。”
他們兩個不像是在審訊一般,而是朋友間唠着閑話家常。
陳曉禮将被铐起來的手放在桌下,又說:“唉,其實可惜了,以後再也不能幫你寫稿子了。還有你之前跟我說,讓我進入支隊的事情,也再也不可能了。我很抱歉,以後再也幫不上你了。”
“別想了。”賀瑱安撫着他的情緒,“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這很重要!”陳曉禮的眼睛明亮,心中赤誠,“我從前說筆杆就是我的刀槍,可如今我真的殺了人卻忽而明白了有一部分兇手的無奈。”
“我不知道,在我被判刑之後,會不會還有一個像我一樣的人,能願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公之于衆,包括曉勤受了多大的委屈,包括孫靖仁是如何來騷擾我們的。”
“我從前忘了去追尋這樣深刻的道理,如今明白卻已經晚了。希望我的前車之鑒,能培養出更多用筆杆子鬥争的人。”
賀瑱看着他,卻再也不懂他了,只是又說:“那我來寫,我的文筆不好,修辭更差,但我能完完全全将你的故事都給世人聽,只讓世人去評判對錯。”
“謝謝你。”陳曉禮盯着那銀光的手铐,又說,“那我是不是該交代案發經過了?”
賀瑱點點頭。
陳曉禮便将回憶的細枝末節全然脫出:“我的小區是老小區,沒什麽監控,杜诩來的時候不會被發現,所以我就趁着你扯了守我家的崗哨後,趁着天還沒完全亮,躲進了他的後備箱,由他一路而去到朝瀾市的酒店。”
“杜诩将車停在離樓梯間最近的一個監控死角後,他就上樓去參加他的年會了。而我就一直在後備箱中躲藏着。兩把車鑰匙,我拿了一把,等到約定的下午時間到了,我才按開了車鎖,從後備箱裏出來。”
“随後我就貼着監控死角,進了樓梯間上到六層,敲響了孫靖仁的房門。其實我準備了很多,安眠藥、棒子、迷藥……可我沒想到開門的時候,孫靖仁已經喝得有些上頭了。”
賀瑱打斷了他的話:“所以酒不是你帶過去的,不是你設計裏的一環?”
陳曉禮颔首:“我都想好了,如果他不信,我不願意喝我下了安眠藥的水,那就直接找個他走神的時候,給他當頭一棒。反正我的訴求都是要他死,并且找不到兇手,而不是故意設計成自殺。”
“他雖然喝了很多酒,但只是迷迷糊糊的,我總覺得不踏實,還是趁機給他下了安眠藥讓他睡着,這樣才好動手。而後就是将他拖到衛生間,僞裝割腕。”
賀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陳曉禮那只是清秀的一張臉,還是問出了自己心底深深的疑惑:“他為什麽會接受你的邀約?他對你……?”
陳曉禮忍俊不禁,正面回答:“是啊,你猜得沒錯,他對我的确有意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麽,可能是大魚大肉吃膩了,想換換口味,改吃清粥小菜吧。只是……他對我有意思,卻不是現在,而是三年前。所以,賀瑱,你明白了嗎?”
賀瑱倒吸了一口涼氣,又想起了陳曉勤那雙再也站不起來的腿和被毀掉的人,詫異地看着面前的陳曉禮對他點了點頭。
——“孫靖仁的目标……從來都不是曉勤,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