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侍奉
侍奉
沈雲鸾沒有過多猶豫,支起身子,緩步走到他的面前去。
龍涎香氣息幽微,本該是夏時燥熱的時節,此刻卻有股清寒的意味。
她拿起玉箸,輕聲問道:“陛下,您想吃哪一道菜?”
祁钰說:“朕口味清淡。”
沈雲鸾點了點頭,去夾了些看起來素淨的菜式,緩慢擱至他的玉碗中。
祁钰倒也沒出聲,只拂袖揮退了宮人,連同麗姑姑也被屏退了。
偌大的養心殿裏,此刻只剩下沈雲鸾和祁钰兩人,空對着滿桌子的珍馐美味。
沈雲鸾是正要進食,被匆匆喊了過來伺候晚膳,故而腹中饑餓不言而喻。
可她不敢懈怠,只牢記自己作為女官的職責,盡量不去想那些美味佳肴的味道。
一連夾了幾回,祁钰吃得慢條斯理,修長的玉指,看起來竟然比那玉箸還要清俊。
便是這般尋常的動作,由他做來,也無端多出幾分矜貴高冷。
沈雲鸾暗中觑他,生怕漏過一絲一毫,這人的心思和喜好。
可就在她再要夾菜時,祁钰忽而停了筷子,面無表情道:“你就不問問,朕為何如此待你?”
沈雲鸾微愣,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方才久久不讓她起身的事情。
“雲鸾不知,陛下身為天子,行事自有道理,雲鸾只是個奴婢。”沈雲鸾低眉順眼道,給他看他想要的乖順。
“若公主真當自己是個奴婢,那為何從來只以自己名諱自稱?”祁钰又道,微挑了冷眉。
“若是陛下想要,雲鸾自然也願意自稱奴婢。”沈雲鸾沉聲靜氣說,再次告誡自己,別擰着來。
祁钰聞言沉默,将玉箸放下,冷眼看着那垂眸不語的紅衣美人。
她此刻的确是柔媚順從的,可骨子裏的傲氣依舊,只是比在景國遇見時,更懂得虛與委蛇了。
不知為何,祁钰內心忽然攏上些許滞澀,叫他微蹙了冷眉。
“此地無旁人,公主怕是還未用晚膳,便坐下随朕一起吧。”他淡聲道,話語卻透着股不容拒絕之感。
“雲鸾謹遵聖命。”沈雲鸾低聲道,又聽他說:“公主站着t,朕不習慣。”
她愣了一瞬,繼而謹慎地移過來個凳子,試探性地先坐下了。
祁钰喝了口水,眼皮都沒掀一下,沈雲鸾這才放心,明白自己這是會意了。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遠遠看去水陸畢陳,可堪八珍玉食四字。
饒是沈雲鸾再抗拒與祁钰單獨待在一起,此刻腹中饑餓,也難免有些食欲大開了。
可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小心翼翼夾了些祁钰指過的菜式,随後埋頭吃着。
祁钰目光淡漠,好似并不将她的到來放在心上,卻又喊了個小太監進來,伺候着膳食。
那小太監端的是眼明手快,不由分說地給沈雲鸾的碗裏,添了幾道她愛吃的膳食。
祁钰又說:“朕一人用膳也是無趣,你若是沒別的事情,晚膳都與朕一起。”
沈雲鸾驚道:“這如何使得?”
祁钰卻道:“如何使不得,朕是天子,有朕發話,誰敢輕言置喙?”
此話霸道強勢,本該叫人覺得心頭壓迫,可沈雲鸾被嘴裏的珍珠魚丸所俘獲,瞬間沒了異議。
想來禦膳房呈上來的,都是精心脍炙的美味,自己在景國為公主時,亦極少嘗到。
而今在這大雍,僅做了這人的禦前女官,便是日常所用所食皆為上品,更遑論這與天子一起用膳的資格。
她而今五谷空空,實在難以抵擋這樣的誘惑。
“是。”沈雲鸾應道。
待用完了晚膳,宮人魚貫而入,将剩下沒吃完的端走後,沈雲鸾便也想跟着退下。
可小太監青石卻對她低聲說:“陛下可沒讓沈女官下去呢!”
沈雲鸾于是只能停留下來,靜靜看着那人越走越近的身影,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往常這個時候,她都是随着宮人一起下去,祁钰用完膳後,喜歡靜坐在屋內,想些朝廷的事情,最不喜旁人打攪或者在側。
可今日……
她垂眸颔首,瞥見那墨袍一角,隐約的燭光浮躍在上,衣擺處猶染燈火。
祁钰默不作聲,鳳眸裏晦暗難言,只盯着那看似鎮靜自若,可實際內心亂作一團的女子。
她剛吃完,唇上的胭脂也淡了少許,玉面雖說清清淡淡,卻別有幾分清媚豔絕之感。
想起下午,闵王祁骁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祁钰眸光更為深沉了。
他緩步走到沈雲鸾面前,灼熱的氣息氤氲過去,侵略感如約而至,便是這邊不言不語的神情,也叫人呼吸凝滞。
沈雲鸾小步退着,被他緩慢逼到角落裏去,卻不慎推到了燭臺。
青銅燈落地,一豆燈火也被風撲滅,當地面響起清脆尖銳的響聲時,沈雲鸾跟着喊了一下。
“啊——!陛下!”
她嬌柔的身子失重,不慎向一旁倒去,卻被面前的男人扯住腕骨,連人整個帶進了懷中。
“再要亂動,頭發就要被燎着了。”祁钰在她耳邊道,嗓音喑啞低微,好似流水濺玉般悅耳。
沈雲鸾驚慌失措,确實聞到了來自頭發絲上,被燒焦的氣息。
再往上看去,則是君王暗得可怕的眼神。
“還沒回答朕的問題,你可知,方才朕為何那樣對你?”祁钰又道,雙眸緊緊盯着她。
“這……雲鸾的确不知,還請陛下明示。”沈雲鸾眼皮發緊,有點承受不了這般濃烈的男性氣息了。
她身子微微顫抖着,玉一般纖細的指尖,就這麽抵在祁钰的胸膛處,感受到那健碩雄渾的力量。
女子嬌嬌怯怯,宛如一朵被風吹拂的海棠花,被人攬在懷中,肆意打量着,便是呼吸也被男人擒在手心裏把玩。
“今日,闵王向朕說了幾句話。”祁钰看着她說,玉指便捏住那尖細的下巴,迫力将她的臉擡起,直視着自己。
“王爺?說什麽?”沈雲鸾臉色煞白,心想莫不是這闵王當真提了那事?
“闵王說,見你一個公主,頭回做女官的職位,看起來雖然辛苦,卻行事頗為得體大方,想叫朕借你去他府上,教導教導那些新來的奴婢。”
“他說,這是你提議的。”
祁钰說完,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瞧,似乎想要看出些許端倪來。
沈雲鸾雙眉蹙起,臉也瞬間漲得通紅,只恨不能将祁骁生啖其肉。
她輕咬了下唇,柔柔怯怯道:“陛下聖明,雲鸾絕無此心,至于闵王殿下為何要說這番莫須有的話,雲鸾實在是不知。”
祁钰卻好整以暇看着她,神情淡漠從容,又道:“若朕當真允了他呢,公主意欲如何?”
沈雲鸾微愣,若是能離開這大雍皇宮,跟着祁骁去闵王府邸,自己說不定能有逃出去的機會?
她自打被祁钰強行帶走後,無時無刻不想着離開,只不過皇宮守衛森嚴,這男人又實在強悍。
若是真的能夠……
“公主?”祁钰見她眸光晦澀,忽而出聲。
沈雲鸾迅速回神,連忙道:“求陛下饒過雲鸾,雲鸾實不願去闵王殿下府邸中,寧願在這大雍皇宮做一粗使奴婢,亦是心甘情願的!”
她只猶疑片刻,卻叫這深沉的君王瞬間俊顏冰冷,眉眼愈發鋒利了。
“哦,當真?做個粗使的奴婢,公主亦是願意?”祁钰一字一句說,語氣低沉,目光卻不容逼視。
“是,若陛下真舍得叫雲鸾去做最低等的宮婢,雲鸾亦絕無怨言。”沈雲鸾輕柔道,眼神變得媚氣起來,看向前方時,無端叫人品出些風情袅袅的意味。
她呼吸略微氣促,青絲拂落在頸間,頸窩處亦是白璧無暇,其下是赤紅的衣襟。
黑白紅三色,交疊在眼前,又因驚慌泅出些許香汗,垂挂在脖頸處,更襯得女子秀色可餐。
祁钰愛極了她這樣的風情,便自問是被一時蠱惑了,也難以招架得住。
誰能想到,他這樣冷靜自持的男人,怎會每每對上這女子的虛僞做作,許多的自制力都要瓦解了去?
好在祁钰禁欲多年,又對欲.念遏抑克制許久,故而只迷惑一瞬,眼神複又清明起來。
“公主很聰明。”祁钰輕聲道,清冷的玉面微露笑意,愉悅之情雖不濃,卻也清晰幾分。
“謝陛下贊賞。”沈雲鸾回道,端的是清眸流盼,杏眼明仁。
她才不會那麽傻,真的上了祁钰的當。
這人費盡心思,分明是要試探自己,是否有二心,是否真的想要離開。
按照祁钰多疑的性子,只怕對祁骁那番話也非全然相信,只借此敲打一下自己罷了。
祁钰知這女子狡猾如狐,可也沒有過多為難。
他低頭打量她,灼熱的溫度變得愈發滾燙,逼仄得沈雲鸾口幹舌燥,不自覺咽了咽喉嚨。
燈火葳蕤,燭光浮躍乍現。
沈雲鸾卻不知道,自己這一下,叫雪白如玉的脖頸,變得極為撩人起來。
修長如脂的瓷肌微動,脖頸上白得能看見隐約的脈絡,幾縷青絲又撩撥在上,被搖曳的燭光幽幽瑩潤着,瞬間有種欲說還休的撩撥感。
許久,沈雲鸾感到,捏在自己下巴處的指尖稍往下移,似乎要挪到下颌處了。
“闵王今日還說,若是朕覺得舍不得,不如給你位份,何必做禦前侍奉的女官?”
“公主,做朕真正的女人如何?”
祁钰鳳眸微眯,眼神變得晦暗,看向懷中那嬌顏,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