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
第 70 章
對面是正在吃飯的景英卓。
金即明一手撐着臉, 另一只手在光滑的木頭桌子上轉着那木牌。
纖長的食指指點在“代長老”的字樣上,中指撥着令牌。
那三枚字樣,在她的指尖飛速旋轉着。
雖然也不至于到難以解決的程度, 但是金即明是向來很讨厭這種麻煩的。
她不太擅長處理這種東西...比如籠絡人心什麽的。
托着下巴、盯着景英卓碗裏的飯, 金即明沉思。
自己之後該如何從一個挂名的代長老, 成為一名有實權的、能讓衆人信服的長老呢?
她想起了之前收服小妹小弟們的情況。
大部分都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然後小妹小弟們自己就跟上來了。
她轉念一想,要是沒有災禍,那我自己手動制造一個災禍呢?
咬着下唇思索, 制造一個宗門級別的災難, 再在衆人面前救回來...
金即明嘆了一口氣, 但是那是在魔界啊...現在自己修煉多年的魔氣被剝離, 修煉又要從頭開始了。
而且,不是自己修煉出來的靈氣、是靠秘境強行提升的修為...
金即明心中始終有點疑慮,這樣不打牢基礎,就強行突破境界,跟揠苗助長又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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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基打不牢,建再高的樓, 那樓也是不穩的、搖搖欲墜的。
難道真的像郄君昊所說的, 迅速地提升修為就有用了嗎?
金即明撇了撇嘴,她自有自己的判斷,才不相信正道僞君子們的鬼話。
那個牧長老死了,就由自己随随便便地頂上。
恐怕別說是長老了, 就算是副掌門, 在這郄君昊眼中看來, 也不過是個耗材吧!
托着下巴的手換了一下姿勢,輕輕地點着臉頰。
總之, 現在不管自己是什麽想法,那個秘境是一定要去的。
想再多也無益,不如先放在一邊。
所以現在除了提升自己的實力,自己還得服衆。
換句話來講,如果那個秘境真的這麽厲害、能夠迅速提升修為。
那麽,就算是進去一只狗,那只狗恐怕也會迅速地進階。
自己和別的、進不去的弟子相比,能夠當上長老的優勢是什麽呢?
金即明眉頭一皺,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郄君昊要讨好赤羽島嗎?
給殷靈湘賣個好,郄君昊是要和赤羽島一起......
此時,身邊漸漸傳來一陣腳步聲。
金即明正沉浸在思緒之中,聽見這聲音,她警覺地瞥了一眼。
然而,這一見,卻令她瞪大了眼睛。
金即明反應很快,立刻變換了一下姿勢,微微低着頭,将托着臉的手改為遮住了小半邊臉。
這樣,從來者的角度看去,根本就認不得她是誰了。
“哈哈,英卓兄,好巧啊。”
景英卓見又來一個,他也習慣了,于是又放下了筷子,朝着那人打招呼。
“哈哈,飛揚兄,好巧。”
金即明低着頭,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袍,淡青衣衫,洗得略微有點發白了。
她稍微收斂起周身的氣息和氣勢,障眼法似的,就能僞裝成一個羞羞怯怯、不愛見人的小姑娘。
雖然維持不了多久這個狀态,但她好歹勤學苦練過,得到了合歡宗真傳。
僞裝成之後,欺騙個把的低階弟子,不在話下。
二人聊得不算久,只是金即明快沒有耐心了,兩人的對話實在是太沒有營養。
金即明瞥了一眼,景英卓面前本還有些溫熱的飯菜,此刻已經快要涼透了。
她內心暗嘆道:“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寒暄,比辟谷後繼續吃這些雜質,對修行的危害大多了。”
聽着二人的尬笑,金即明在心中連翻白眼,繼續腹诽道:“東西好歹是吃進自己肚子裏的,而且吃得快的話也并沒有多久。但是拿大把的時間來搞人際關系...這就很麻煩了,不如多在體內運轉幾輪靈力。也難怪景英卓天資尚可,修為卻見不得有多高了。”
小姑娘表面羞羞怯怯的,實際上心裏卻在尋思着壞事,金即明心裏自言自語道:“景英卓不是想從我這裏得到點好處嗎?不如...”
她不動聲色地将令牌摸下去,放在腿上。
手指敲了敲大腿,眼珠子一轉,想到一個好主意:“不如讓姜念微把景英卓毒翻了,拖到地牢裏關起來吧!練得好就給些解藥,練不好就多下點毒,少了這麽些人情交際,這厮的修行速度一定能夠突飛猛進!”
金即明始終對正道有些偏見,她總是覺得,在梨古門裏是幹不成大事的。
除了自己之外,也有一些弟子都是由別人推薦,前來拜在梨古門門下的。
而這些弟子之中,大多數都是由景英卓介紹到門內來的。
在門內,景英卓算不得非常精英的弟子,但是也沒有雜役弟子那麽差。
而且,他似乎也并沒有怎麽把修煉放在心上。
在外出歷練之餘,比起同門熱衷于搜尋法寶功法,滿載而t歸回到宗門。
他總是會相中一些比較有潛力的弟子,然後介紹到門中,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滿載而歸了。
自從知道景英卓的豐功偉績之後,金即明再看他,怎麽看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言談舉止,一表人才的,只是不像個仙門弟子,倒像個掮客。
坐等右熬,二人終于說完話了。
“終于走了。”金即明放下了手,長出了一口氣。
景英卓見她這如釋重負的樣子,好奇地問:“怎麽?你認識他?”
金即明道:“...也不是認識吧,就是不想惹麻煩。”
景英卓一聽就來了興趣了,筷子勾在指尖,興致勃勃地轉了幾圈。
有八卦聽,他連冷飯都多扒了幾口:“此話怎講?”
金即明蹙着眉開口道:“之前我來這買那餅,來得晚了點,已經賣完了。恰好那人......”
景英卓貼心補充道:“元飛揚。”
“恰好元飛揚手裏有最後幾份,我就用了一份消息,來跟他作交換。”
景英卓大口扒飯:“什麽消息?”
金即明卻開始賣關子了,她道:“你答應我,去給我買,我就告訴你。”
景英卓道:“好好好。”
不就是買幾個燒餅嗎?這有什麽的。
見他答應了,金即明也懶得繞圈,她清咳了一聲,直接道:“你應該也有感覺的吧?元飛揚性格外熱內冷,是很難交心的類型。別看平時一臉笑容,其實心裏非常防備別人。”
景英卓顯得有些驚訝,趕緊道:“噓噓!太大聲了。”
随後又壓低了聲音,“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這種人來人往的場合之下,兩人光明正大地在背後蛐蛐別人,景英卓緊張地瞟四周,生怕被人聽見。
金即明倒是挺無所謂的,她笑了一聲,繼續道:“而且,比起劍招和外功,元飛揚更依賴內功。我看他要不就是胎裏帶來的先天不足,要不就是幼時身中奇毒。他天資尚可,只是沉疴痼疾,積重難返。如果不是被軀殼拖累,一飛沖天也不是問題。”
景英卓垂下眼睛,開始回憶,“他的身世...好像确實是不同尋常。不過,”景英卓擡起了雙眼,眼中盡是迷惑,“你又是怎麽知道這些信息的呢?”
金即明道:“我跟你不一樣,有些東西我看不出來,但是能感覺得出來。”
她神秘一笑:“其實,只要跟他過上幾招,一切都展露得一清二楚了。”
景英卓更好奇了,聽得入神,夾了一口空氣放在嘴裏嚼:“據我所知,他素來喜好藏拙,從未答應跟人比試,你是怎麽說服他的?”
金即明臉上笑意更深:“根本不用說服,只要我迅速出手,那麽除非他反應不過來,元飛揚是一定會接招的。”
她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招。只需要三招,我就能探清一個人大概的情況。”
她掰着手指頭數:“第一招是進攻,我向他攻去時,他的反應是很快的,說明他對這周圍的環境一定存在不小的戒心。”
“想想看,在人這麽多的食堂裏都保持如此的戒備。他在這梨古門裏待了幾年?恐怕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天是能夠得到安睡的。”
“第二招就是交手,我基本可以看清他的進攻路數,從出手的力道、出劍的角度與速度、內功外功發揮的比例等,就可以綜合判斷出一個人大致的修煉情況。這是把握一個人性格與背景的最好的機會。
“很顯然,從他下意識捏起劍訣的動作中,我判斷出了他體內必有舊疾,實在是太遲滞了。
“使用的招式我最近恰好學過,那一招原本打出後,劍鋒過處必是皮開肉綻,是由外功調動靈力,進而打出的外傷,但是他卻在這招裏做了小小的修改,用內功激發了這一招。”
金即明說得興致勃勃,景英卓聽得冷汗涔涔。
“第三招,賣個破綻,看他是乘勝追擊還是見好就收,顯然,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只是同門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所以周身的那股氣勢立刻收束住了,又換成了一個溫和的表情,變臉速度非常快。”
景英卓捏着筷子,啞口無言了。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道:“真有你的。”
得到誇獎,金即明自然是開心的,“至于為什麽我沒因為動手被門規處罰,就是因為那個消息了...其實他需要的不是幾個微不足道的蔥油燒餅,也不是一把削鐵如泥的金鐵兵器,而是一把趁手的玉石長劍,這種材質的劍,更容易發揮內功。”
景英卓放下了筷子:“我吃飽了...玉石長劍真是聞所未聞。不過這種東西,不會很容易碎嗎?”
金即明道:“木劍輕巧輕便但攻勢薄弱,鐵劍容易穿透但十分笨重...每種材質都有每種材質的特性。”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咧着嘴道:“有些修士,直接挖開墳墓将人骨煉化為劍,”
景英卓不确定地道:“那是魔道的修士吧?”
“...行了,我說完了,你快去吧,”金即明收拾着桌上的東西,推了景英卓一把,“這裏我來收拾就好了。”
景英卓這時也反應過來了,他摸走桌上那幾枚靈石,站起身來,恍然大悟道:“我道今天大家說的那個‘為了幾個燒餅對同門大打出手的人’是誰,原來就是你啊。”
......
“師尊啊,我回來啦!”金即明拎着東西,慢悠悠地走到地方,才發現韓飛星不再這兒。
一看不見韓飛星,她心裏就不由得發慌,于是趕緊提着東西去找人。
狗腿子人面鸮見到金即明回來了,放下了爪子下破破爛爛的書,很熱情地飛到她面前來迎接。
金即明也很喜歡這個愛看書的小家夥,它比韓飛星和景英卓都勤奮多了。
拇指摸了摸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問:“他人在哪兒呢?”
人面鸮被摸得一縮腦袋,随後扇着翅膀撲棱棱地引路。
溪流之畔,韓飛星正蹲在邊上,搞着什麽東西。
遠處只能看見一個背影,金即明心裏“咯噔”了一聲,她自言自語道:“不會是在和水玩泥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