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金即明枕着手臂,躺在樹上。
只要一轉頭,她就能和邊上的那只人面鸮對上眼,面面相觑。
折騰了一大圈,她只啃了一口果子。
而且自己渾身都散發着果香味,此刻她稍微有點餓了。
既然已經煉氣中期,也不想浪費時間,她索性躺在樹枝上,就開始原地辟起谷來。
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輕車熟路,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吹呴辟谷已成。
在魔族,她幾乎是一斷奶,就辟了谷。
五谷雜糧絲毫不沾,只服食吸取天地之間的魔氣。
辟谷這一事,對一個魔修來說是非常難的。
魔族生性貪婪重欲,而在這些欲求之中,口腹之欲是最好滿足的,也是最難滿足的。
好滿足,因為魔族人不挑食,逮到什麽就吃什麽。
難滿足,因為魔族人生性貪婪,胃部仿佛一個無底洞一般,怎麽吃都是饑腸辘辘。
然而金即明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魔,她對各色美食毫無興趣。
有好事者曾經偷偷猜測,猜她的舌頭天生就是“死”的。
否則怎麽會品味不出絕頂美食的誘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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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對修煉之外的事毫無欲望?
辟谷,對于任何修仙者來說,都是一個必須學會的技能,包括魔族。
盡管魔族們學習的過程非常痛苦。
可是關于這個技能,大家紛紛表示:你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
然而金即明對此技能非常滿意。
時間是多麽寶貴啊!
與其花時間在吃飯這種無用的小事上,還不如多學習學習幾個招式,或者多轉換轉換魔元。
只要能夠少吃一頓飯,就代表着她能夠省下一頓飯的時間,用來修煉。
此刻她辟了谷,躺在長滿厚厚樹葉的樹桠之上。
沉浸地感受着靈氣慢慢地從空中湧入了自己的口鼻。
再流轉至丹田,化為了靈元,那股溫和的力量游走于四肢百骸,讓她全身都暖融融的。
她睜開眼睛,層層疊疊的葉片之上,正是明朗的星空。
她盯着那幾顆星星,仔細地琢磨自己這個師尊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愛說話、不通人情、武力極高......
衆所周知,天才都是有一些怪癖的。
雖然金即明覺得自己非常正常,但這并不妨礙她把這套理論套在韓飛星的身上。
比如自己那個屍修好友,好歹也算是個天才。
她的癖好和專業,就很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身為一名屍修,她需要大量收集屍體,一步步篩選,拼拼湊湊,來煉成自己最強的本命武器。
然而她的愛好,就是專門去刨別人家的祖墳,不僅偷走屍體,還要竊走所有陪葬的金銀財寶。
那個屍修并不差錢,只是格外喜歡刨墳而已。
特別是那些壞事做盡的人家,祖墳上散發出迷人的香氣。
壞事越多,祖墳越香,她刨得就越起勁。
有次她們姐妹幾個一起出行,路過個墓群,把屍修都饞得走不動道了。
一問才知道,原來有個遠近聞名的惡人家族才剛被滿門抄斬。
“唉......”
金即明惆悵地翻了個身,和新晉舍友人面鸮面對了面。
她看着人面鸮萌萌的大眼睛,認真地道:“或許,我的師尊,只是腦子有坑。”
畢竟,一個人能夠長得四肢發達,已經很不容易了。
頭腦簡單點,又能怎麽樣呢?
不能既要又要。
金即明憂傷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人面鸮的頭。
圓頭圓腦圓眼睛,看起來呆呆的,摸起來手感一定很好。
誰想到那人面鸮并不想被她揩油,翅膀一扇,撲棱棱就飛到了更高處。
她默默收回了手,随手捏了一個清潔法訣。
自己身上的果汁味立刻就消失了。
她摘下邊上一片樹葉,往空中一抛。
那葉子頓時化作了一團明亮的火焰,幽幽地浮在了半空之中。
溫暖明亮的光線照在她的半邊臉上,雖然只有一點點,也讓她好受了許多。
金即明不再懈怠地躺着,而是直起身來,開始盤腿打坐。
在無邊森林之中、星火暖輝之下,她盡情地吐納着陌生的靈氣,一遍又一遍地淬煉着那永不滿足的丹田。
......
東方既明,橙紅的太陽慢慢從雲遮霧罩之中顯露出身影。
金黃的光線從雲層裏拉着絲一般牽扯出來,飄飄搖搖,吹到了金即明的睫毛之上。
感受到溫暖的陽光吹拂在臉上,她的長睫微動。
運轉完最後一輪基礎靈修心法,金即明長長吐了一口濁氣,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
霎時間,鳥雀齊鳴,天光大盛。
波濤滾滾自西方洶湧而來,日照江河,碧波蕩漾,美不勝收。
金即明扶着樹幹,在娑娑的葉聲中緩緩站了起來。
她站在樹枝之上遠眺江河湖海,見到此景大開大合,氣象萬千。
深覺胸中郁氣一掃而空,此刻心曠神怡。
一切都是那麽恰到好處,仿佛所有的美景都是為她而來。
看夠了日出美景,金即明輕飄飄跳下了樹。
她還有重要的卧底任務需要完成,首先就是要盡快熟悉這個宗門。
按照昨晚的記憶,金即明找到了韓飛星一頭栽倒的那棵樹。
她看自己的師尊依然規規矩矩地睡着,就很放心地出了門。
按照掌門昨天的提醒,她先是去領取了一套弟子服飾。
然而,正是這一個小小的任務,就讓她犯了難。
“什麽?你說沒有我的衣服?”金即明拍着桌子,難以置信地詢問道。
派發衣服的是個面色不耐煩的外門弟子,他雖然只是個外門,但頗有關系。
那弟子心裏也納着悶,心想哪裏來的膽大包天的外門,居然敢冒充內門。
他冷笑着把自己的管事牌子拍在了桌子上,道:“每年就收那麽幾個內門弟子,內門弟子的服飾數量都是一樣的,而且昨天內門弟子服就已經被領完了。現在你說你是內門?”
如果是常人,那麽在此情此景,可能就t會心虛了、退縮了。
哪怕不退縮,至少也會緩和一下自己的态度,畢竟是新晉弟子嘛。
人生地不熟的,得罪人不方便。
然而金即明是遇強則強,火上澆油的性子。
別說她是魔族皇太女,哪怕她真是天才“岑命”,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金即明敲了敲桌子,道:“喂、喂、喂,搞搞清楚。這是你們工作的失誤,你不但不進行反思,反而還質疑起我來了。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很有問題啊?”
她的眼神輕飄飄地一掃,本人還不覺得有什麽,她就真的只是單純地看看人。
但不知不覺中,那股嚣張又狂妄的勁兒就把在場大部分人都得罪了。
“你!”那弟子指着金即明的鼻子,眼看着就要開始破口大罵。
金即明學着那弟子,手也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
天真又無辜的表情,差點給那弟子氣得七竅生煙。
有一些人看不下去了,悄悄和同伴嘟囔道:“哪兒來的學人精。”
“她是誰啊?”有人問道。
“不知道,沒見過。”搖了搖頭。
昨天是入門大試,五年一次,熱鬧非常。
弟子們大多都是看完了全程的,還私下開了小賭場,押寶自己看中的熱門選手。
弟子們對熱門選手如數家珍。
而如今,沒有一個人,能回憶得起自己看到了金即明。
“別吵了,化兒,給她一套內門弟子服。”
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自門外傳來,衆人見到是他,紛紛讓出了一條道路。
四周一片靜默,金即明轉身,見到一個眼熟的老頭走了進來。
“啊,你是......長老!”
金即明根本記不住誰是誰,反正他總歸是個長老就對了。
“叔祖爺爺!”赫連化見到靠山來了,卻還要讓自己給她衣服,非常不忿。
赫連弘威嚴道:“說了多少次,在外面要叫我赫連長老!”
赫連弘笑眯眯對着金即明道:“弟子不懂事,岑命你......沒遭到為難吧?”
金即明奇怪道:“遭到了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在外面沒聽見嗎?”
真奇怪,這人難道是年紀大、耳背了?
赫連弘實在沒想到金即明會如此回複,差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
但他好歹也是修煉了千年的老狐貍,很快就又面色如常了。
他眼神暧昧道:“怎樣,跟韓飛星韓仙尊在一處,當他的徒弟,你還習慣嗎?”
金即明有話直說:“湊活過吧,還能分咋地?”
各位弟子聽見二人的談話,雖一言不敢發,但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在掌門、副掌門與長老的眼中,岑命是憑空出現的。
在弟子們的眼中,岑命也是“憑空”出現的。
內門弟子與外門弟子的待遇天差地別,多少外門削尖了腦袋想要鑽進去。
無奈,森嚴的規矩,将一個又一個外門拒之門外。
哪怕有實力雄厚的靠山,也會像赫連化一樣,最多只撈到一個清閑的活計。
現如今,一個憑空出現的人,突然占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位置,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而且......韓飛星的情況,盡管衆人守口如瓶,但也差不多是人盡皆知了。
說得好聽,當他的徒弟。
哼,一個腦子都不清醒的人,他還能教什麽?
不過是多占了一個名額罷了!
金即明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一個回頭,直愣愣撞上了赫連化的目光。
憤恨、嫉妒、不甘、畏懼......
這些情緒她一個也沒能解讀出來,只覺得他的目光格外令人讨厭。
金即明蹙起了秀氣的眉頭。
讨厭到......教她想挖出他的眼睛。
然而,不只是赫連化會用這種目光看她,別的弟子也會。
只不過,他們沒有靠山,不敢擡起頭看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