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那層烏雲緊緊跟在兩人的身後,窮追不舍。
金即明跑到哪兒,那烏雲就飄到哪兒。
她忙裏偷閑,抽空擡頭看看頭頂,那片巨大的黑色仍然死死地壓在兩人頭上。
“邪了門兒了!”
她大罵。
這一路上她匆匆忙忙拉着新晉師尊的手,想找個地方躲一躲這果子雨。
誰想到這一跑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然而這一炷香的時間內,路上居然沒有一棟能夠“躲雨”的建築!
除了樹,還是樹!
“這地方是梨古門的吧?是師尊你的山頭吧?怎麽這麽像荒郊野嶺呢?”
她頭上沁出了微微的汗珠,一邊跑,一邊喘氣道。
因為從頭開始修煉,金即明只能以純粹人體的力量來跑步。
這一炷香的時間之內,她深刻地認識到人體的力量是有極限的。
白天做人,不如晚上做鬼。
韓飛星還是跟啞巴一樣,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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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金即明疑惑轉頭看向他時,發現他的眼神似乎亮了許多,嘴巴似乎将要開啓。
金即明一拍腦袋,這才痛苦地想起來,這場果子雨似乎就是自己這個師尊召喚而來的。
她一邊拉着韓飛星的手跑路,一邊道:“師尊!我尊敬的師尊!您能讓這果子雨別再下了嗎?真的會砸死人的!”
身為天賦極高并且目中無人的魔族皇太女,她素來都是有事自己想辦法解決。
哪怕是天大的簍子出現在她眼前,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是求助別人,而是自己嘗試将簍子補上。
在她的眼中,所有人的實力都遠遠不及自己,所有人都是需要自己“罩”着的。
這也是為什麽,她第一反應是拉起韓飛星就跑。
因為她現在靈元、魔元都空空蕩蕩,難以招架這些果子雨。
但又因為思維的慣性,她下意識就覺得韓飛星并不如自己,怎麽可能擋得住?
而不是去想:我師尊在這,跑什麽?根本不會有危險。
在魔族之中,能成為她老師的人,都已經教無可教,被她超過了。
金即明明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前浪注定要被她這個後浪拍死在沙灘之上。
至于韓飛星,那也是一樣的。
由于轉頭說話,金即明跑的速度慢了些許。
這一慢,就看見幾百個拳頭大小的果子從天而降,砸在了韓飛星的身後的參天巨樹之上。
參天大樹的枝丫瞬間被數百枚果子砸斷了。
金即明親眼見到,成年男子腰一般粗細的樹枝,就這麽轟然墜落在了兩人身後。
“砰!”在兩人數秒之前站着的位置之上,激起了一片飛揚的塵土。
她正要拉着韓飛星繼續跑路,卻突然拉不動了。
疑惑回頭,只見韓飛星輕輕舉起了自己的手,整個空間仿佛都靜止住了。
那些果子也紛紛懸停在了空中。
第一次看見如此等級的正道人士施展功法,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張開手指,磅礴的靈力頓時從韓飛星的手心洶湧而出。
而金即明就站在韓飛星的身邊,兩人甚至還手牽着手。
雖然看不見,但她能夠感知到靈力的波動,自己正處在精純靈力的旋渦中心!
這種被力量裹挾着的感覺,讓她飄飄欲仙,興奮地不能自已。
捏着師尊的手更用力了,看向韓飛星的眼睛都紅了。
在這種時刻,她修煉狂魔的老毛病犯了,不由自主地蹭了一點兒靈力。
然而明明只是蹭了一點兒,她卻立刻感受到了自己一直壓制着的瓶頸開始松動。
已經饑餓了許久的丹田蠢蠢欲動,想要快速突破進入煉氣期,随後築基、結丹、練就元嬰!
金即明趕忙收斂心神,指甲掐着手心,繼續壓制靈力。
她擡頭,看見自己正被一個巨大的靈氣罩子扣在了下方。
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些靈元就如同水面的波紋一樣,漾散而去。
絲絲縷縷的精純靈元就順着指尖,源源不斷地流入了丹田。
力量啊,迷人極了。
韓飛星并不知道金即明在想什麽。
他見果子雨已經全部地懸停在了空中,手中靈力一滞,微微停頓了一瞬。
似乎是在為難該将這些東西如何處理。
下一刻,他張開的五指全部回攏,單手攥拳。
金即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但與生俱來的對危機的感受讓她汗毛倒豎。
此刻,天空中逸散而出的靈力又飛速聚攏,排山倒海般地朝韓飛星席卷而來!
她被這巨大的靈力沖擊驚得說不出話來!
趕緊放開自己的丹田限制,任由靈氣海沖刷其中。
“師尊,您是真想讓徒兒我死啊!”
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金即明真摯地對韓飛星道。
都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萬事萬物皆是如此。
韓飛星的靈力磅礴無比,即使金即明在他的邊上,他都絲毫沒有收斂。
而兩人之間相差了不少境界,這些境界所帶來的變化,雖然對早已淬煉過肉身的金即明算不得什麽。
但對于普通的修者來說,就宛如天塹一般橫亘在二者之間,難以逾越。
就像是一株長了千萬年的參天大樹,哪怕是在疾風驟雨面前,也很難動搖得了根基。
但剛破土的嫩芽就不一樣了,一滴水、一陣風,都有極大的可能将它們徹底摧毀!
金即明感到一陣後怕。
如果此時,站在韓飛星身邊的不是金即明,而是真的“岑命”。
那這位絕世難得一見的天才苗苗,恐怕只一晚上就夭折在了師尊之手了。
“岑命”被拳頭大小的果子雨砸得頭破血流、不省人事,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不幸的是,自己能跑又能扛,這就給了韓飛星進行到第二階段的機會。
金即明咬着牙齒,頭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任憑靈氣海塑造她的丹田。
這次,要是沒扛得住韓飛星靈氣海的沖擊,那“岑命”有八成的可能就要經脈盡斷。
而另外二成,則是爆體而亡!
她再也壓抑不了自己丹田之內瓶頸的松動。
那本就搖搖欲墜的限制,被她疊了一層又一層,壓了又壓,才堪堪穩在煉氣期之前。
吸取了以往自己魔道功法突破的教訓,她深知地基牢固的重要性,也不再急着幾連跳,沖上高峰。
然而過猶不及,她壓抑得太過了。
雖然她的丹田之內只有幾縷稀薄的靈元,但都極為精純,丹田也壓制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極限。
現如今韓飛星的靈氣之海也帶來了極為精純的靈元,那饑餓了許久的丹田自然不會放過過路的靈氣,開始違背主人的意願,自己就大吃大嚼起來,恨不得連吃帶拿,全部收歸囊中!
金即明一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丹田順着靈氣之海運行,一邊努力地壓制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
即使累得滿頭大汗,她依然不忘破口大罵自己的丹田:“有完沒完?你老鼠進米倉了是吧!”
與生俱來的貪婪,以及對極致力量的追求,深深地刻在了魔族的血脈之中。
哪怕嘴巴說了暫停,哪怕手上表達推拒,哪怕理智判斷得失。
她的丹田還是難以抑制地吸納着力量。
餓了想要吃東西,渴了就想喝水,這是最正常的人體反應。
金即明也是如此,她就像誇父逐日一般,身體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力量而行。
體內充沛的靈元,讓她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嘆。
“煉氣中期了......”
她感受着自己體內的靈元,那些東西微微透明,閃爍着些許金光,和龐雜的血紅魔元完全不一樣。
然而同樣的是,它們都活躍在自己的丹田之內,給自己提供不絕的力量。
金即明放開了t拉着韓飛星的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雙拳。
沒錯,只有自己手中掌握着的力量,才永遠也不會背棄自己!
韓飛星垂下眼睫,冷淡地看着金即明松開了拉着自己的手。
此刻,他的靈力海已經趨于平緩,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
金即明還攥着拳頭,仍沉浸在充沛的力量之中。
突然感覺渾身一涼,眼皮也被一股甜香的汁液糊住了。
她在一片朦胧中睜開眼睛。
兩人的頭頂之上,正在下一場紫紅色的雨。
拳頭大小的果子,數以萬計,然而在韓飛星的掌握之間,轉瞬就化為了一場甜蜜的紫雨。
淋着雨的不止有金即明,韓飛星也渾身澆了個通透。
金即明見韓飛星身上披紅挂彩,原本的白色袍子都被染得紅一塊紫一塊,頭發上還滴滴答答着果汁,高馬尾濕漉漉的,一縷縷地垂着。
她不用照鏡子,就知道自己肯定也是狼狽非常。
如果只有她一人淋了這場紫雨,渾身甜膩膩、黏滋滋,那她肯定覺得這師尊不是個好東西,故意要給她下馬威。
但此刻韓飛星也淋了雨,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甚至在心裏暗暗揣測:這就是正道大宗門的修心方式嗎?真是別具一格啊。
兩人相對而立,金即明道:“師尊,我們接下來該去哪兒?”
韓飛星不說話,冷冷地拉着金即明的胳膊,往前走。
走了幾十步,他才停了下來。
金即明左看右看,發現此處正矗立着一塊界碑。
“玄空澗?”
“沒錯。”
冷淡清越的男聲,冰得像月光下斷了線的珠子,泠泠碎了一地。
缥缈空靈,不知從何處而來。
金即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汗毛倒豎。
她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雙手就已經做出了防禦姿勢:“是誰?”
“是我。”
韓飛星走上前來,拉着金即明道:“跟我,走。”
金即明了然,看來自己的師尊并不是啞巴,只是不善言辭。
那麽這玄空澗,應該就是我師徒二人的地盤了。
金即明被他拉到了玄空澗之內,然而走了數百步,其中也看不見一絲建築的影子。
昏暗壓抑,草木荒蕪,甚至連一盞燈火都見不到。
隐隐聽見聲響,她一擡頭,一只人面鸮正站在樹枝上,瞪着大大的眼睛,居高臨下看着自己。
“呃......師尊,我這是應該住在哪兒呢?”
她向來是一個很堅定的人,所向披靡,一往無前。
然而,今天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懷疑人生。
師尊韓飛星指了指頭頂:“樹,卧房,你的。”
“什麽?”金即明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想要拍出裏面的水。
她懷疑今天淋雨太多,自己腦子進水,所以聽錯了。
“卧房,睡覺,你該。”
然而韓飛星以為自己已經明明白白地傳遞出了消息,冷淡的臉上挂出了一絲淺淡的笑意。
如此理直氣壯,當即就給金即明震在了原地。
金即明站在原地,和樹上的人面鸮大眼瞪大眼。
而不遠處,韓飛星自顧自地禦劍而飛,非常順滑地一頭栽倒在另一棵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