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舍不得
夜裏醫院依舊人來人往。
莫習習磨蹭着喝完了大半瓶水, 餘光瞥見在旁邊安靜坐着的周寧軒，猶豫要不要說點什麽。
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周寧軒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他掃了眼屏幕, 沒接，任由它響着。
莫習習在旁邊瞄了眼, 來電顯示“至興總裁辦趙X”。
她愣了下, 想起來送産婦過來的路上, 周寧軒陸續打過兩個電話推遲會議。
周時宴去年才将事業重心轉移回國內，在此之前, 一直是周寧軒擔任至興執行總裁一職。
之前的那些花邊新聞裏, 除了介紹周寧軒的各類新歡，也帶過幾句他在萬相互娛之外還同時負責了至興集團部分海外業務。
就連被拍到和利茲·科爾曼吃飯的地點, 也在至興的澳洲分公司附近。
還被媒體大誇特誇事業愛情兩不誤, 堪稱時間管理大師。
大師的手機停了一會，很快又震動起來。
周寧軒依舊沒有接聽的意思。
莫習習莫名地，有些心虛。
這樣耽誤他的事業, 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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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過頭，猝不及防跟他對上視線。
莫習習心下一凜, 匆忙垂下眼睑，低聲道：“我，我在這邊等小艾, 你去忙你的吧。”
周寧軒沒說話。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她咽了咽嗓，沉吟兩秒，接着說，“下次, 有時間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心裏小聲補充：周二少業務繁忙，想必是沒時間的。
到時候就訂份商務餐送到公司前臺, 以示感謝。
正盤算着，耳邊傳來一聲低笑。
周寧軒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輕嗤：“下次？”
莫習習無端地，覺得有些氣短。
她摸了摸鼻子，小聲道：“你如果現在有時間，今晚也行。”
頓了頓，補充：“等小艾做完手術。”
周寧軒看她一臉心虛的小動作，低笑了聲：“算了。”
“等你的下次吧。”
他說着，站起身：“我訂了餐送過來，留的你的號碼，記得接聽。”
莫習習：“啊？”
她緩緩眨了兩下眼，反應過來了。
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又很快閉上。
心裏別別扭扭的，還有些過意不去。
他推遲集團會議，幫她一起送陌生人來醫院，陪着她等了一個多小時，甚至連訂餐都想到了。
而她還在糾結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飯。
對比之懸殊……
話說得難聽點，就好像21世紀的農夫與蛇。
周寧軒沉默地垂眸打量了她一會，也沒放任她繼續糾結：“覺得過意不去，就早點把‘下次’落實。”
“我號碼沒換。”
他頓了下：“微信也是。”
莫習習：“……”
她看着周寧軒的背影，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心虛，總覺得這人話裏話外都透出一點兒陰陽怪氣。
她的确換了電話號碼，沒告訴過周寧軒。
也的确，因為周寧軒的某次花邊新聞，氣得拉黑了他的微信，至今沒有加回來。
.
外送員打電話過來時，楊可艾也剛好從手術室出來。
莫習習提着餐盒，跟她去了休息室。
楊可艾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三兩下拆了餐盒，端着蟹肉囫囵往嘴裏塞。
莫習習給她舀了碗松茸雞湯：“你慢點吃，還有很多。”
楊可艾埋頭不停，接過清湯喝了口，含糊着說：“慢不了，我的胃說再不送吃的下去它就要燒穿我的胰腺了。”
她吃完一盤鮑魚撈飯和芝士小牛排，終于緩過來了。
“姐妹你是愛我的！”
“和木家居然低了下它高貴的頭顱，開通外送服務了。”
“我導師上次還想帶我們去吃，沒訂上。”
楊可艾端着碗桃膠山藥泥，慢吞吞地送進嘴裏，邊感嘆：“手術順利，産婦母子平安，出來還有美食、姐妹相伴。”
她激動大喊：“老天爺終于憐愛我了！”
莫習習被她逗笑了：“老天爺讓你低調一點，他一直愛你。”
楊可艾：“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嘛。”
莫習習擰開玉米汁，邊點頭道：“嗯，你的确很大聲。”
楊可艾卻是一愣：“和木家什麽時候有玉米汁這麽樸素的玩意了？”
莫習習：“……”
她怔了怔，下意識低頭看着手裏的果汁。
楊可艾又換了話題：“今晚運氣還蠻好的，産婦之前檢查出來胎位不正，又是高齡産婦。我導師飯都沒吃幾口就跑回來了。”
“結果胎位又是正的，過程也很順利。”
“我師姐她們都猜是飙車過來給吓正的，還被我導師賞了個白眼。”
她咬着木勺，哼唧了兩聲：“大家忙活了這麽久，總算有心情開玩笑了。”
莫習習配合道：“楊醫生辛苦了。”
然後抽了張紙巾遞過去，示意她擦擦鼻子上的山藥泥。
楊可艾随便擦了擦：“辛不辛苦無所謂，大家都能身體健康就好。”
“對了，前面一直在忙都沒來得及問你，怎麽是周寧軒送你們過來的啊？”
“而且還走得這麽快，我還打算請他吃飯呢，都好久沒看見過他了，一直都只能在網上刷到他的各種花邊新聞。”
“我昨天還刷到了他在澳洲和影後逛街的帖子，沒想到已經回來了。”
她喝了口飲料，突發奇想道：“難不成他看到了我昨天發的朋友圈知道你今天回國，特意來找你的？”
“說起來你們應該也好久沒見了吧。”
她接着感慨了句：“本來還以為我們到了大學還能和高中一樣呢，結果連見一面都難。”
莫習習愣了下，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她抿了抿唇，解釋：“只能路上遇到了，他是去集團開會的。”
楊可艾點點頭：“他是挺忙的，姜承望有時約他吃飯都找不到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忙成這樣還能隔三差五和不同的明星上熱搜，他也挺強的。”
她豎起大拇指：“的确是時間管理大師。”
莫習習：“……”
她張了張嘴，想告訴楊可艾今晚的這份外賣就是她嘴裏的大師訂的。
又不想她繼續就着周寧軒的話題發散。
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沉默地喝完了剩下的玉米汁。
.
一周後，分子醫學所。
莫習習已經拍攝了不少素材，方便回MIT和課題組一起讨論。
她這些天都是各個實驗裏來回跑，不僅認全了所裏的人，還和個別博士生有了一起通宵的交情。
“莫導，今晚要陪我通宵肝實驗嗎？”研究所新來的小妹妹沖她眨巴着星星眼。
“我戰備物資已經買好了。”
林檸拉開抽屜，驕傲地朝她顯擺：“看，蘋果、牛奶、咖啡、巧克力，應有盡有！”
又拍了拍鼓鼓囊囊的白大褂口袋：“這裏還有糖！零食富翁就是我！”
莫習習還沒回答，博士生許亦佳走過來輕輕在對方頭頂敲了一記：“習習昨天才拍了一個通宵。”
林檸捧着腦袋“哎喲”一聲：“行吧，那就讓我獨自對抗這漫漫長夜吧！”
許亦佳：“你許師兄今晚下廚，我晚一會給你送點過來。”
林檸轉身将人死死抱住：“感謝師嫂！”
許亦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偏頭看向莫習習：“習習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林檸：“習習快答應，許師兄做飯可好吃了，還在P大拿過獎！”
“下次吧，”莫習習笑着搖了搖頭，“我今天約了朋友。”
她這周都泡在研究所拍攝，楊可艾又忙着在醫院輪崗，兩人都沒什麽時間見面。
中午和許亦佳她們一起吃飯時，楊可艾下了最後通牒，今晚莫習習如果再不出現，她就偷了她的內存卡全部格式化。
去醫院的路上，莫習習看着手機屏幕，有些呆滞。
屏幕左上方是熟悉的黑色頭像。
她已經加回了周寧軒微信。
聊天記錄停留在離開前的那一天。
這些天裏，在拍攝間隙她都會打開微信，看着聊天記錄發呆。
卻始終沒有勇氣發送任何消息，哪怕是一個标點符號。
拍攝的內容都已經差不多了，導師那邊也發來消息通知她可以準備返程。
莫習習訂了後天的機票，留出了明天一整天的空當。
但她不知道該不該和周寧軒吃這頓飯t。
五年過去，周寧軒已經有了新生活，很豐富，也很精彩。
她于他而言，應該是活在過去的人。
如果不是上次的意外，兩人應該不會再有交集。最多不過顧音和周時宴舉辦婚禮那天，分別作為兩邊的客人出席。
但是那晚在醫院，周寧軒的态度，似乎又在暗示她，他對于這頓飯的期待。
可是如果真的期待的話，會一個電話不打，一條消息也不發嗎？
莫習習擰着眉，始終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
來到醫院，楊可艾還在開會，讓莫習習直接去休息室。
還沒到下班時間，休息室裏沒有人。
莫習習認出了楊可艾放在角落沙發上的CP周邊毛毯和同款眼罩。
她打了個哈欠，走過去拎起毛毯，躺在沙發上，阖眼小憩。
半睡半醒間，隐約聽見了推門聲。
随之而來的是幾個女生的閑聊。
“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天天加班加班，寫不完的報告看不完的資料，就這我還想談戀愛，去夢裏談吧！”
“唉，吃什麽？我想吃和木家，他家好像開通外賣了，楊學姐上次還叫了。”
“我看了，沒開通。楊學姐那次是周學長叫的，我在醫院門口聽到他打電話了。”
“那周學長為什麽……算了他跟我們不一樣。不過他對楊學姐好好啊……”
“我倒覺得不是楊學姐，是那天和他一起送孕婦過來的女生，就是楊學姐的那個朋友。我看到周學長抱她了，還是公主抱。”
“公主抱啊。”
“周學長以前那麽多緋聞從來都沒出現過公主抱吧，最親密的好像就是跟影後許瑤抱了一下。”
“那只是狗仔拍到的，私下裏多親密誰知道啊。”
“就算拍到了親密照狗仔也不可能曝光的，除非不想混了。”
“那倒是。”
“周學長可是大學就開了酒吧的，現在還開了家娛樂公司，又是至興集團的繼承人，身邊就沒缺過美女。”
“唉，周學長真的，有財有貌，又蘇又欲，偏偏是個風流浪子，注定不會為誰停留。”
“其實他就算只為我停留一下我也願意的。”
“周學長估計不願意，他這幾年的對象全是名人，又漂亮又有能力，跟他随便吃一頓飯都能上世趨的那種。”
“終究是我不配是嗎？”
“你還是做夢當副院長比較快。”
“行了別做白日夢了，出去吃吧，不想點外賣了。”
“咔噠”一聲，門又被人關上。
莫習習睜開眼，看了眼合緊的房門。
她沉默地注視了十來秒，翻過身，重新睡去。
.
後海酒吧街，Plume（羽）。
周寧軒大學時開的，生意一直不錯。
酒吧分了上下兩層，二樓是會員制的包廂，私密性很好，很多明星藝人都愛過來小酌。
也正是因為如此，除了游客之外，酒吧外邊還常年簇擁着不少聞風而來的藝人粉絲和喬裝的狗仔。
周寧軒結束海外視頻會議從至興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人滿為患的景象。
他這周都待在帝都，海外業務都是線上處理。
今晚過來這邊是為了Z&M的聚餐。
Z&M是一家獨立游戲工作室，他私下和兩個朋友開的。
截止到昨天，工作室新作《寧靜之海》發售一個月，累計銷量突破100萬份。
一直以來，獨立游戲回本困難都是業內共識。尤其是國産游戲，每年銷量排行榜上前十都有一半是虧本的。
Z&M得益于創始人之一的周寧軒另有收入來源，也舍得砸錢去做研發和宣發，所以出道作《仙旅》一經推出便大受好評。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寧靜之海》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宣發成本，就破了國産獨游銷售記錄。
員工們大受鼓舞，都鉚足了勁加班，連晚餐都是外賣解決。
創始人兼CTO的陸予之從辦公室出來，工位都是滿的。他有些看不過去，以慶祝為由拉着大家來了“Plume”，順便通知了在至興加班的周寧軒。
周寧軒看着店外人擠人的場景，皺了下眉，低頭看一眼手機。
陸予之發了消息說在二樓包廂。
周寧軒正要邁步進去，身後傳來一陣狼嚎。
“周二少！”
“寧哥！”
是表弟傅辰帶着他一衆狐朋狗友過來了。
傅辰穿了件松松垮垮的暗紫色襯衫，懷裏趴着個亮片吊帶裙的小美女，笑得嚣張又肆意：“難得見一面啊二少，今天居然有空來‘羽’了，一起玩啊。”
邊上的狐朋狗友們也跟着起哄：“是啊二少，一起呗。”
跟傅辰混在一塊的，都是些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弟，家裏有哥哥姐姐掌權，每天的消遣就是吃喝玩樂，偶爾砸錢搗鼓一點名義上的創業。
家裏對他們的要求也就是別犯大事兒，敗家就随他們去了。
周寧軒大學後刻意放浪形骸了幾年，跟這群人有過一點接觸。
他掃了傅辰一眼，沒有搭理旁人的意思，只淡聲道：“我還有事，你們玩。”
說完徑直上了二樓。
傅辰也不在意，攬着幾個女伴去了舞池蹦迪。
二樓包廂。
Z&M的人已經喝了一輪，見周寧軒進來，便起哄要罰酒。
周寧軒啧了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寧總牛逼！”
周寧軒懶懶地倚在沙發上：“大家牛逼。”
陸予之坐在他對面，笑了聲：“那還是寧總牛逼一點，畢竟是《仙旅》親爹，Z&M背後的男人。”
他頓了下，舉起酒杯：“敬《仙旅》親爹，和未知的親媽。”
員工們跟着舉杯喊：“敬親爹親媽！”
周寧軒：“……”
他哼笑了聲，又是一口喝完。
大家在包廂待不住，陪周寧軒又喝了一會兒酒便下樓蹦迪去了。
陸予之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包廂裏就剩下周寧軒。
倚着沙發看手機，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他笑了聲，正要打趣一句。
包廂門被人從外拉開。
“周二少，好巧，你也在這。”一道肥碩的肥碩的身影擠進來，驚喜道，“我和邱導正好有個項目想找你和許影後聊聊。”
嘯天傳媒的孫骁偉和邱虎提了瓶人頭馬過來，身後還跟了個女伴。
女伴穿了件黑色镂空旗袍，叉開到了腿根，若隐若現地露着白嫩皮膚。
周寧軒一直沒擡頭。
孫骁偉也不在意，自顧自介紹起了身後的女伴：“這是林舒，去年剛拿了最佳新人。”
邱虎則催促林舒：“傻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敬二少一杯！”
林舒笑吟吟地應了聲好，舉着酒杯，風情惹火地貼過來，聲音嗲得都要滲出水來：“二少，小舒敬您。”
因為她的動作，旗袍的盤扣崩開了一顆，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
女人卻像沒感覺一般，俯下身，繼續往周寧軒手臂上靠。
很快又頓住了，肩膀被空酒杯抵開。
周寧軒略微擡眼，看向嘯天二人，沒說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孫骁偉和邱虎皆是一愣。
兩人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位祖宗雖然花邊新聞數不勝數，總是一副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模樣，實際卻鮮有人能近身。
周寧軒收回視線，将空酒杯往桌上一扔，發出“咣當”一聲。
孫骁偉很快反應過來，厲聲罵了句：“林舒你發什麽騷？還不快滾！”
林舒面色一僵，匆忙起身走開。
緊接着嘯天二人也找了借口告辭。
周寧軒沒擡眼，依舊低着頭看手機。
陸予之被迫圍觀了全程，他合攏廂門，嗤了聲：“消息倒是靈通，可惜腦子不行。”
“周二少這是在等誰的消息啊？今晚就沒見你擡過幾次頭。”
他坐過來，掃了眼屏幕，愣住了。
屏幕上是備注為“膽小鬼”的聊天頁面。
最近的一次聊天時間顯示為2020年10月21日淩晨00:00
-生日快樂。
前面有一個顯目的紅色感嘆號，下面一行小字。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陸予之：“你是又開始扮演望妻石了嗎？”
“五年了，都五年了這位哥哥，莫習習都五年沒給你發過消息了。”
他喝了口酒，無語道：“人家都拉黑你了，你到底在等什麽？”
周寧軒瞥了他一眼：“等她請我吃飯。”
陸予之：“……”
他啧了聲：“你的自信我欣賞，祝你早日有老婆。”
周寧軒端起酒杯示意了下：“借你吉言。”
陸予之扯了扯嘴角，由衷地佩服：“行，你厲害，牛逼。”
“人王寶钏挖18年野菜之前好歹辦了婚禮，你這無名無分的，兄弟實難理解。”
他頓了下，接着說：“還專門為了她開發游t戲，每年在游戲裏祝她生日快樂，你圖什麽？”
周寧軒哼笑了聲：“圖她玩得開心。”
陸予之：“……行。反正創始人出資你還幫她出了一份，我沒意見。”
“不過你都把自己的名聲糟蹋成這樣了，你媽也放棄讓你聯姻只求你早點成家，不如再玩把大的。”
“你這些年傳的這點捕風捉影的花邊，在好萊塢根本不夠看。”
“她頂多也就拉黑你，不痛不癢。”
他接着提議：“兄弟給你支個招，你找個人訂婚，把請柬寄她公寓，她肯定回來。”
周寧軒沉默幾秒：“她會難過。”
陸予之：“……所以呢？”
周寧軒：“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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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楊可艾吃過晚飯後，莫習習改簽了機票，第二天下午返回波士頓，在機場點了一份商務餐送到萬相互娛前臺。
11月下旬，課題組結束美洲三大醫療中心的拍攝任務，前往帝都補拍分子醫學所的部分。
任務不算重，莫習習上次過來已經拍攝了不少素材，內容也很詳盡，只需要再突出幾個關鍵細節。
導師有個課題正在關鍵時期，這次補拍便安排了莫習習和安德魯森負責。
師兄妹二人泡了一個多禮拜的研究所，又在酒店熬了三個通宵，粗剪了一版預告片發給導師。
西弗吉尼亞州那邊還是中午，導師回複得很快，十分鐘不到，就彈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莫習習和安德魯森對視了一眼，接通。
拉斐爾教授正在吃飯。
他靠着廢棄的礦井席地而坐，戴着頂黃色安全帽，一邊嚼着幹硬的三明治一邊說：“視頻我已經看了，剪得很好，切入角度也很新穎，是安德魯森這四年來質量最好的一個。”
安德魯森自信擡頭：“我也這麽覺得。”
拉斐爾教授推起安全帽，給了他一個白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師妹在帶你。”
安德魯森老實了，默默往後撤，躲在莫習習身後。
莫習習：“……”
拉斐爾教授：“下一段內容你自己剪，別找習習幫忙。讓我看看你自己的想法。”
“這次再不能畢業，我就把你掃地出門！”
他恨鐵不成鋼地對釘子戶學生放完狠話，轉而看向得意門生：“習習啊。”
“老師知道，你對于拍攝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
“你很喜歡把視點集中在具體的人身上，也很善于捕捉人物背後的微妙情感變化。細膩、含蓄、內斂，卻能讓人感受到壓抑在深處、又時刻可能噴湧而出的糾葛……”
“我想這大概是東方文化裏自古就有的情感表達方式。”
他笑着繼續說：“好好保持下去，老師相信，未來是屬于你的。”
莫習習點點頭：“嗯。”
安德魯森在她背後小聲問：“老師，那我呢？”
拉斐爾教授：“……這幾天好好看你師妹是怎麽處理拍攝的，把你的感想記下來寫一篇總結論文。”
他頓了下，狠狠咬一口三明治：“再沒長進就滾來西弗吉尼亞州下礦！”
說完直接挂斷了視頻。
安德魯森還在原地長嚎：“不要啊！”
莫習習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淩晨3點整。
她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眶，打了個哈欠：“師兄，很晚了，回去睡吧。”
安德魯森扒着門框，滿臉期待地看着她：“親愛的習習小師妹，下一次的剪輯，你會和我一起吧。”
安德魯森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從祖上開始就很闊，生活無憂無慮，做什麽都吊兒郎當。以至于考了拉斐爾教授的研究生，四年了都沒畢業。
莫習習進入實驗室這一年多來，沒隔幾天就能聽他挨頓罵。
她頓了下，故作沉吟了幾秒，遺憾表示：“我聽老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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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習習在隔壁安德魯森傳來的悲號聲裏，睡到了上午11點。
大概是樂極生悲。
一覺醒來，荨麻疹時隔多年複發了。
還附贈持續的低燒。
莫習習沒什麽感覺，打電話讓客房經理送了過敏藥上來。
倒是找她出去吃午餐的安德魯森吓了一跳，掏出手機就要打急救電話。
莫習習好說歹說才把人勸下。
最後還是在他的陪同下去了三院挂水，又讓楊可艾的師姐開了兩天的藥。
返程前一天，莫習習已經好全，安德魯森還是放不下心，硬拉着她去醫院，說是開點藥以防上了飛機又複發。
莫習習在皮膚科拿完藥，順路拐去找楊可艾。
安德魯森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親愛的習習小師妹，你這位好朋友，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嗎？”
莫習習看了他一眼：“師兄，我朋友不接受異地戀，尤其是異國。”
安德魯森：“在真愛面前，距離不是問題。”
“你不是打算回中國發展事業，師兄陪你一起啊。”
他說着，給莫習習按了按肩：“寶貝兒，你看這半個月我們配合得多默契，簡直是天生一對。”
莫習習：“……”
她扯了扯唇角，想告訴他天生一對不是這個用法。
正要開口，前方的拐角閃出一道身影，迎面朝兩人走來。
莫習習拉着安德魯森往旁邊讓了讓，下意識擡眼，猝不及防撞進對方黑眸。
她怔了怔，忘了要說什麽。
自從上次見面後，她刻意回避了周寧軒的消息，專門設置了關鍵詞屏蔽。
唯一一次例外，是昨天用安德魯森的電腦發郵件時，在網頁上刷到了他在蘇黎世的生日會偷拍。
坐在他對面的女士，據說是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最年輕的物理學副教授。
莫習習當時看着網頁，發了小一會兒呆。
這樣挺好的，至少在她返回MIT之前，兩人都不會有見面的可能。
她心想着，眨了眨酸澀的眼睛。
所以明明昨天還在蘇黎世過生日的人，為什麽現在會出現在她眼前？
莫習習微微擰起眉，有些不解。
周寧軒停下腳步，視線在她肩上停頓了一秒，很快收回，眉梢挑了下：“好巧。”
安德魯森：“好巧？”
“師妹，這是你認識的人嗎？”
他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周寧軒，笑着伸手過去：“你好，我是安德魯森，是習習師妹的親師兄，我們……”
話說到一半，忽的一愣：“等等，你不是，不是那個誰誰誰嗎？！”
“師妹，他是不是那個誰，就是那個……”
他卡了好幾秒，總算回想起來：“最佳編劇新歡！”
.
周寧軒也是來找楊可艾的。
正巧是飯點，熱情的安德魯森和楊可艾一拍即合，說要一起吃飯。
考慮到莫習習荨麻疹剛好，安德魯森選了家粵菜館。
用餐期間，安德魯森對莫習習極盡體貼。
碗筷特意叫來熱水燙了，花膠雞湯早早舀好晾涼，石鍋海皇煲裏的洋蔥粒也仔仔細細地挑幹淨……
旁邊的楊可艾看得一愣一愣的。
莫習習坦然受用。
回到MIT後拉斐爾教授就會找他要拍攝總結，他如果交不出來或者讓對方覺得寫得太敷衍，等待他的就是西弗吉尼亞州礦場半月游。
所以他要趕在拉斐爾教授要總結之前讓莫習習幫忙潤色一二。
每到期末交作業時，實驗室的一衆師弟師妹也都會得到他如此的貼心照顧。
你要是拒絕了，他還會糾纏不休，大晚上跑公寓敲門哭訴師妹為什麽不懂師兄的心。
安德魯森給小師妹挑完最後一道銀鳕魚的刺，又體貼地叮囑了句“小心燙”，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楊可艾目送他離開，終于忍不住吐槽道：“他挑了大半天的刺，還能是燙的嗎？”
莫習習慢吞吞地夾起魚片送進嘴裏：“中文不太好，理解一下。”
沉默了一整晚的周寧軒說了第一句話：“你看起來挺習慣的。”
莫習習愣了下，哦了聲，低頭喝湯。
周寧軒扯扯唇角，輕哂了聲，沒說話。
包廂裏陷入沉默，只有輕微的杯盤碰撞聲。
楊可艾忍不住開了口：“我們真的好久沒坐一塊吃飯了。”
周寧軒嗯了聲：“上一次還是畢業晚會。”
楊可艾：“是啊，還是一桌的單身狗。”
“沒想到現在都大學畢業了，還單着。”
“哦，要除了顧骁。”
她補充：“他那時候好像跟藝術班的謝熒複合了。”
莫習習一愣：“複合了嗎？”
楊可艾：“應該是，我們玩游戲的時候他不是說了嘛，最近的一個女朋友是謝熒。”
“後來問他是不是複合了，他不肯答，說是第二個問題了。”
她扁了扁嘴：“我本來還想下次繼續問，結果後來就沒轉到過他。”
莫習習跟着回想起t畢業晚會的那場游戲。
印象裏，周寧軒好像一直沒被轉到。
那時候她還存着一點問周寧軒問題的私心，結果先被問到的是她自己。
她扯了扯唇，自嘲地笑笑。
楊可艾還在回憶：“說起來，姜承望那晚真的運氣逆天，一次都沒轉到過。”
“我還想讓他大冒險也強吻法海來着。”
她有些不解：“就連周寧軒都輪到了，居然讓他逃了。”
莫習習怔了下，一字一頓跟着重複：“周寧軒，輪到了？”
楊可艾想也不想說：“是啊，你忘了嗎？”
莫習習還沒回答，周寧軒忽然出聲道：“她出去了。”
楊可艾啊了聲：“好像是的。”
莫習習沒說話了，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楊可艾：“不過周大佬你當時說什麽了？”
她皺着眉，有些想不起來：“我就記得你說了很多。”
周寧軒慢悠悠道：“是嗎？”
莫習習下意識擡頭看過去，猝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
她慌忙挪開目光，端起已經快喝完的雞湯，喝了一口。
正想說點什麽化解尴尬，又聽見一聲低笑。
周寧軒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想知道嗎，我回答了什麽。”
莫習習一怔，故作鎮定地點了點頭：“嗯，有點好奇。”
周寧軒盛了碗雞湯，放在她面前，慢條斯理道：“我回答了我喜歡的人是誰。”
楊可艾啊了一聲，也想起來了：“等等，當時問的是喜歡的類型吧？”
周寧軒沒接腔，依舊看着莫習習：“我喜歡的人長得可愛，性格很好，很善良，喜歡小動物。”
“有自己的堅持，有時會不自信，但始終會堅持自己的選擇。”
“有自己的小脾氣，生氣的時候也很可愛。愛奇思妙想，所以偶爾有點小驚喜。”
他頓了頓，将記憶裏對方錯過的回答一一複述：“只要一想到她，就會很開心。”
莫習習聽到一半便擡起頭，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旁邊的楊可艾還在點頭不疊：“沒錯沒錯，你當時就是說了這麽多，我們還吐槽你要求好高。”
周寧軒沒說話，極有耐心地看着莫習習，眼底的情緒深沉而壓抑。
他喉結滑動了一下，啞聲道：“是挺高的，所以只能等她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