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求婚
五年後, 劍橋市。
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在10號樓前的草坪上。畢業生們穿着學士服，接受老師和家長擁抱祝賀, 所有人臉上都帶着燦爛笑容。
這裏剛剛舉辦完畢業典禮。
莫習習在三樓實驗室裏，聽着畢業生們的歡呼聲, 改完了這周的拍攝腳本。
等她從10號樓出來時, 畢業生們已經陸續退場, 和家長們去各自院系的帳篷用餐。
有樂隊将場地改造成舞臺，在陽光下演出。
臺下還有不少觀衆熱情地揮舞着熒光棒。
主唱是個金發碧眼的高挑帥哥, 坐在高腳椅上, 彈着吉他，深情地唱着《How Deep Is Your Love》。
是莫習習實驗室新進的學弟, 普雷斯頓。
莫習習會出現在這裏, 也是受他所托。
旁邊的觀禮席位還沒撤，莫習習從帆布袋裏翻出熒光棒，配合地搖晃了兩下, 走去了樹蔭下的空位坐下。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不停，是室友韓亦可的來電。
韓亦可在電話那頭問：“習習你出來沒？”
“出來了。”莫習習沖舞臺上正張望着尋找小夥伴的普雷斯頓揮手示意了下, 接着說，“我已經在觀禮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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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亦可：“馬上就來找你。”
“我和莉莉安巡視了好幾個專業的午餐帳篷，都已經快吃飽了。還幫你拿了好多。”
“對了, 你喝青梅酒嗎？化工的教授自己釀的。”
沒等莫習習回答，她又自顧自道：“算了，先拿了再說。”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
韓亦可和莉莉安都是莫習習的室友。
莫習習的專業需要經常熬夜剪片子，偶爾還要出去拍大夜, 住宿舍不方便，便和同一個實驗室的莉莉安一起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公寓。
韓亦可今年剛過來, 打算水個金融碩士文憑就回國。
她通過顧音認識了莫習習，兩人約着吃了幾頓飯，發現還挺聊得來。公寓正好還有間空卧室，她便退了原先的酒店過來合租了。
午餐帳篷離10號樓很近。
樂隊一首歌還沒唱完，韓亦可和莉莉安就端着餐盤找過來了。
三人就在草坪上席地而坐，将餐盤擱椅子上，邊吃邊閑聊。
韓亦可搖晃着一次性酒杯，沖舞臺上的主唱示意：“你們說，普雷斯頓找我們過來撐場面是幹嘛？”
“又是請吃飯，又是搞樂隊演出的。”
她掃了一圈揮舞熒光棒的觀衆：“陣仗還挺大。”
莉莉安搖了搖頭：“不知道，今天都不是我們的畢業典禮。”
韓亦可沉吟兩秒：“他女朋友好像是今年畢業，我上次去酒吧碰見了，帝都人。”
莫習習挑了一塊烤土豆，沾了點醬料，慢吞吞地送進嘴裏：“是今年畢業。”
“我去科赫研究所拍攝時她跟她老師也參與了一個課題。”
她想了想，接着說：“後來發起人申請暫停，她們就退出了。”
韓亦可更好奇了：“所以在這麽一個女朋友畢業的大日子，他是想幹嘛？”
“他女朋友在哪呢？不會去吃飯了吧。”
她說着便站起來，四下張望了一圈。
擡手指了指舞臺的正下方：“諾，她就坐在那。”
舞臺上，樂隊換了首歌，《Marry Me》。
莫習習喝了口青梅酒，不太在意：“他可能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吧，我們負責揮舞熒光棒就行。”
韓亦可：“他不會是要……”
她和莉莉安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求婚吧！”
話音剛落，舞臺上的樂隊表演到高潮段落，戛然而止。
主唱彈着吉他清唱完高潮那幾句，湊近話筒，改說了中文：“林小姐，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嫁給我，和我一起走進婚姻的城堡嗎？”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不熟，說得有些磕磕絆絆，中途還卡了幾次殼。
但到底還是說完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戒指盒，單膝跪下，深情凝望着舞臺正下方的黑發女生。
觀衆們揮舞着熒光棒，熱情地喊着“marry him”。
女生含着淚點頭不疊。
主唱抱她上臺，給她戴上戒指，擁着她生硬地唱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礙你，有多森……
韓亦可：“……”
“就他這中國話都說不順溜的樣子，誰給的他自信唱中文歌？”
她捂着耳朵，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老外沒一點自知之明啊。”
莉莉安：“這已經是他刻苦學習了一個多月的成果了，還找我借了中文資料。”
莫習習笑着歪倒在韓亦可身上：“心意到了就行，對老外不要這麽苛刻。”
韓亦可聳了聳肩，幹脆換了話題：“你們看見今年畢業典禮的特邀嘉賓沒？她演講的時候我遠遠看了眼，蠻眼熟的。”
莫習習愣了下，端起青梅酒抿了一口，沒說話。
莉莉安在旁邊回答：“利茲·科爾曼，去年拿了最佳編劇，才26歲，跟我們差不多大。”
“不不不，沒有我們。”韓亦可一本正經地糾正她，“我才23歲，習習更小，才22呢。”
莫習習：“拒絕年齡歧視。”
“這不是重點。”韓亦可接着道，“說到最佳編劇，我想起來為什麽覺得她眼熟了。”
她撞了撞莫習習的肩膀：“這不是那誰的緋聞女友嘛。”
莉莉安問：“誰？誰的緋聞？”
莫習習：“……”
她叉了顆小番茄，低頭慢慢送進嘴裏，跟着問：“是誰啊？”
韓亦可沖她擠眉弄眼小半天，見她始終想不起來，索性直說了：“就周寧軒啊！”
“你和顧音不是跟他小學、中學都一個班嘛，我都在推特熱搜榜刷到他好幾次了。”
她回憶着：“什麽什麽異國姻緣，郎才女貌啥的，還有一堆老外在下面誇他好帥好man。”
“不過周寧軒是挺帥的，又帥又欲。”
“就是有點難撩，我要了好幾次微信都沒加上。”
她捧着臉，感嘆了句：“不知道這個最佳編劇怎麽跟他聯系上的。”
莫習習垂着眼，漫無目的地撥弄着餐盤裏的小番茄。
在那晚莫莫網咖的電影後，她和周寧軒好像是心照不宣一般，默契地斷了聯系。
偶爾，莫習習能從楊可艾嘴裏聽到一星兩點他的消息。
周寧軒沒有和大家一起去東北畢業旅行，高考成績出來後，他作為滬城理科狀元報考了P大數學系。
楊可艾也順利考上了醫學部，兩人不在一個校區，很少聯絡。只有在北航的姜承望喊約飯了，周寧軒才偶爾會露個面。
更多的時候，楊可艾都是在室友的八卦裏聽到周寧軒的姓名。
諸如“和光華院花夜游未名湖”、“淩晨兩點t從知名童星出身的影後保姆車上下來”、“被隔壁美院某女神天天在宿舍樓下等”此類，在宿舍群和匿名論壇裏流傳不熄。
用楊可艾的話說，就是開始向顧骁看齊了，兄弟齊心并列P大浪子之首。
只是因為條件過于出衆，還是有不少女生前仆後繼地撲火。
楊可艾一開始還會在論壇截圖跟莫習習吐槽。
後來次數多了，她也吐槽累了。加上醫學部課業繁重，慢慢地，她再刷到周寧軒的動向，也都略過不提。
莫習習也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她參加完哥大的戲劇培訓便一直待在曼哈頓，在Yale戲劇學院讀了四年，又順利被MIT媒體實驗室錄取。
研一時她因為課題短暫地回國待了一段時間，跟周寧軒偶然見過兩次。
但都默契地當彼此不存在。
當時周寧軒開了家影視公司，三天兩頭地上娛樂頭條，還是國內國外聯動。
緋聞對象也不固定，今天是國內著名影星，明天是好萊塢著名制作人，後天又換成了哥大副教授……
名頭多的，哪天他談一個拿諾獎的，莫習習都會見怪不怪。
利茲·科爾曼便是其中的一員。
對方和周寧軒的私人聯系莫習習并不清楚，只是在網上刷到過幾次兩人單獨吃飯的報道。
媒體的用詞是“date”，很符合周寧軒近幾年的作風。
舞臺上，普雷斯頓還在唱着變調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莫習習端起青梅酒，仰頭喝完。
五年多沒聯絡，周寧軒過得挺精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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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結束演出後，韓亦可嚷嚷着被普雷斯頓荼毒了耳朵，要人請下午茶賠罪。
莫習習有點犯困，沒跟着去，回到實驗室，躺在莉莉安置辦在窗戶邊的躺椅上小憩。
有風從窗外灌進來，帶着點花香。
莫習習閉上眼，做了一個漫長又遙遠的夢。
夢裏她和周寧軒分別報考了帝都戲劇學院和P大醫學部，大家像高中說好的那樣，經常聚餐，一有空便相約着四處玩。
周寧軒在她18歲生日時和她告白，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後在她的畢業典禮上，他彈唱着《月亮代表我的心》，向她求婚……
然後呢？
她不知道了。
她只記得自己帶着哭腔的回答：“我願意。”
接着耳邊響起了韓亦可帶笑的調侃：“你願意什麽，願意生病嗎？”
莫習習恍然驚醒。
韓亦可提着網紅店的打包袋，在她眼前晃了晃：“睡覺不關窗戶，還不蓋被子，你大概是真的想念醫院了。”
莫習習笑了笑，嗓子有些幹啞：“忘記了。”
莉莉安在桌前翻閱日程表，問她：“習習，你打算什麽時候去P大？”
科赫研究所有個課題跟P大分子醫學所有合作，兩人的導師拍攝的紀錄片需要這部分素材，導師便讓莫習習先過去了解具體情況。
莫習習“啊”了聲：“還沒買票，先拍完這周的腳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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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莫習習抵達帝都。
航班晚點，莫習習坐上出租車時，正好是下班高峰期。
車在高架橋上堵了半小時，剛一下橋，又堵上了。
出租車司機被堵出了火氣，喇叭按得震天響，嘴上還在不停抱怨。
莫習習倒是心平氣和地，看着窗外滞澀的車流發呆。
手機振動個不停。
是楊可艾在給她發消息。
-已經過了兩次號了，你還有多久到啊
-姐妹，我真的要餓死了！
-中午剛搶救完一個孕婦，一下午都沒時間吃東西
-早知道就不在二院附近找，直接去機場等你，這會兒早吃上了
-姐妹你能在我餓死之前出現嗎？
-再等10分鐘，你還不到我就去買根烤腸墊墊
-你到哪了啊？給個信吧！
莫習習看消息的速度都要趕不上對方刷屏的速度，只能匆匆回了一句。
-剛下高架橋，還在堵，你先吃吧。
剛發出去，楊可艾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不行，都五年多沒約上飯了，今晚這頓飯我必要跟你一起吃了！你都下了高架了離二院也不遠了吧，要不然你走遠點再打車呗？”
“再不然看看附近有沒有地鐵？”
“其實你一開始就應該去坐地鐵而不是打車，這樣我們早吃上了。”
楊可艾叭叭叭說了一大通，莫習習好不容易才插上話：“……忘記了，我找下地鐵站。”
莫習習點開導航，最近的地鐵站走路十分鐘就能到。
她跟司機說了聲，付了車費下車。
已經是晚上8點多，氣溫不像白天那麽燥熱，反而有些涼。
楊可艾沒挂斷電話，莫習習邊跟導航走邊跟她閑聊。
“你不知道今天送來的産婦多吓人，差點就羊水栓塞了。”楊可艾說起中午的那場搶救，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導師後背濕了一片。”
“羊水栓塞的死亡率太高了，我導師從業這麽多年，就看見一例母子平安的。”
“我後來腿都吓軟了，坐在地上歇了好半天才起來。”
“當時也沒顧上餓不餓，現在才餓得要死。”
她嘆了口氣：“母親太偉大了，偉大到用偉大來形容我都覺得好辛苦。”
莫習習頓了下，正想安慰她幾句。
楊可艾又換了話題：“對了，前幾天有節目組來二院要拍紀錄片綜藝，周寧軒公司贊助的。”
“我們院長有些糾結，怕影響醫院正常運行。”
“而且周寧軒這幾年的名聲屬實是太亂了，三天兩頭地出現在頭條、熱搜上，我去查個房都能聽到病人聊他的八卦。”
“我真的不理解，高中明明還是高冷帥哥，那麽孤傲的一朵高嶺之花，怎麽到了大學就成浪子了。”
“尤其是開了娛樂公司後，隔三差五就要出個緋聞，對象還不重樣。”
“就這樣，居然還有那麽多女生喜歡他。我有時都想問問他，什麽時候能定下來，跟某一個緋聞對象好生在一起。”
她吐槽了幾句，又問：“對了，你導師的課題是不是跟這差不多啊？”
忽然提到周寧軒，莫習習怔愣了幾秒，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耳邊忽然傳來帶着哭腔的求救聲：“救救我！我老婆要生了！我車抛錨了，救救我老婆！”
莫習習還沒反應過來，楊可艾在電話那頭已經叫起來了：“是不是有孕婦出事了？！”
莫習習：“你別激動，我過去看看。”
她匆匆跑過去，人行道旁已經圍了一圈人。
正中央是個中年男士一臉焦急地在求救，旁邊歪着停了輛車，後座打開，大着肚子的孕婦在裏面蜷縮着，發出痛苦的呻吟。
路人都在給他支招。
“救護車一時半會兒過不來，你去路上攔個車送你媳婦去醫院吧。”
“你要不等等？我家就在附近，我讓我兒子把車開過來。”
“這高齡産婦啊，不能随便動吧。”
“那也得送醫院啊！”
莫習習沒挂電話，楊可艾沉默地聽了一會，說：“我先回醫院等。”
莫習習大步走向馬路口：“我去幫忙攔車。”
馬路上川流不息，車輛飛馳而過。莫習習邊跑邊不斷地招手，也不見有車放慢速度。
紅綠燈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她撐着膝蓋，喘了幾口氣，又繼續跑。
一陣急剎聲響起。
莫習習愣了下，驚喜地回過頭。
一輛黑色賓利在她旁邊剎停，副駕駛車窗降下，露出男人清俊的側臉。
男人微微偏過頭，掀起眼簾掃了她一眼：“有事？”
莫習習怔愣一瞬，匆忙道：“前面有個孕婦要生了，要馬上送她去醫院！”
周寧軒微颔首：“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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産婦送到醫院，被早就等在門口的急診團隊接過去推往手術室。
莫習習跟在後面跑了幾步，忽的地停下來。
她能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交給醫生。
莫習習站在過道裏，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腿軟地有些走不動道，心跳也慢不下來。
她撐着膝蓋，小口小口喘息着平複呼吸，一邊打量四周。
視線在門口那輛黑色賓利上停下了。
周寧軒倚着車門，下巴微擡，正在講電話，另一只手拎着瓶巴黎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轉着。
莫習習怔了怔，恍然間想起，這是五年來兩人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地相處。
察覺到她的目光，周寧軒放下手機，大步走過來：“不舒服？”
話音還未落，他已經将人攔腰抱起，走去前面候診大廳的空座放下：“哪裏不舒服？”
莫習習垂着眼，不敢看他：“…t…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
周寧軒看了她一眼，沒繼續問，将水遞給她：“慢點喝。”
瓶蓋被擰松了些，莫習習很輕易地打開了，小口地喝着水。
心率在剛才的攔腰抱後再次亂了起來。
莫習習緩緩擡起手，按住胸口，邊偷偷用餘光瞥着身旁的周寧軒。
心口充斥着一股莫名的酸澀。
五年過去，她依舊會因為他随意的一個動作心動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