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打折扣
不打折扣
她的嘴唇帶着輕松的笑意, 眼神卻格外堅定，周身散發着股認真勁兒，下巴微揚起, 原本就修長的天鵝頸變得更加線條優美, 淡淡的挑釁之餘，更添風情萬千。
她欺近他身, 喉頭滾動了一下, 鎖骨間的小痣輕顫, 江彥楠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又飛快挪開, 終究在躲閃之後重新凝固在她的臉龐。
他什麽也沒說，只是絕望地紅着眼看着她, 雙唇緊抿。
聞樨道：“告訴我，你第一時間并沒有想拒絕, 有意識也罷、下意識也罷——你在考慮我的建議, 對嗎？”
“要斬釘截鐵地拒絕你，總是很難的。”他苦笑，“可是……”
她打斷他：“不着急說你的轉折, 我有更緊迫的事要做。跟我回家領走Nancy。”
“又要出遠門？”
“是啊, 我有我的工作。”
江彥楠嘆了口氣：“Nancy經常搬來搬去, 也會覺得很困擾吧？”
“可不是？這下你知道父母分居對孩子也有很大負面影響的吧？”
他不接話，但還是乖乖随她回家接走了Nancy。
他提前讓司機過來接他, 臨上車前問：
“這次是為了攝影還是為了公益活動？”
“都是。”
“那……注意安全。”
她點點頭，在他關上車門前喚住了他：“江彥楠，房子裝修的事我不在的時間裏也不會停, 我說的是認真的，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會太多了, 我是喜歡你，但我不會永遠留在原地等你。我不會因為別人的追求放棄你，但必要的時候，我會主動放棄。”
“……那也很好。”他說。
“真的？”她沖他眨了眨眼睛，嘴角輕輕向上一撇，一臉不信地甩下兩個字扭頭就進樓。
起初的幾天裏，江彥楠每天都能收到一兩條聞樨發來的消息，有時是文字，有時是幾張圖片。有她拍下的自然風光、也有當地的風土人情，更有和聞氏援建的愛心小學學生的互動照片。可一周後，她忽然沒了動靜。這于聞樨的性子實在是反常，他忍了三四天，胡思亂想愈來愈多，終究直接撥了電話。
“你……你一切都好嗎？”
“不太好。”
答案雖然不妙，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起碼，聽到的是她本人的聲音：“你怎麽了？”
“她差點瞎了。”
電話那頭換了個女聲，江彥楠怔了怔，稍加回憶後記起這是卓芩的聲音。
他忙問：“卓芩，你們在哪裏？請把地址發給我。”
“就在他爺爺家，你去過吧？她現在的情況，不适合獨居。”
“我這就來，謝謝你告訴我。”江彥楠道。
卓芩挂了電話後，聞樨趴在床上微嗔道：“你幹嘛故意吓他？”
“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在山區遇到山石滾落，砸到視網膜脫落，處理不好就是會失明的呀。你的眼睛之前車禍就受過重創，不比常人，醫生也說過你的視網膜比常人容易脫落、以後一定要格外小心。這次手術醫生也說了吧？你得趴着睡半個月到一個月呢！往後也得定期檢查！這還不嚴重？”卓芩躺到床沿上，仰視着只能趴着的聞樨道，“話說，發生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第一時間告訴江彥楠？你別告訴我你怕自己視力恢複不好拖累他！”
“才不是。其實我這次也只傷了一只眼，就算真影響視力，我也不覺得他會因為這個嫌棄我。至于我，早幾年前也許還真會自慚形穢躲着他，但現在的我不會了，因為我發現，真正的愛不會那麽淺薄。我只是單純不想他來爺爺這裏，你也知道，他在這裏不受歡迎，我不想他受委屈。”
卓芩嘆了口氣，有感而發道：“我倒也能體會你說的，我現在也很不願意讓應浔去我家，我爸媽常給人冷臉瞧，即便應浔什麽都沒做錯。”
“那應浔怎麽說呢？”
“他每次去我家都緊張得手心冒汗，但還是堅持去。我都想勸他別硬着頭皮去了，可人家不聽呀。”
聞樨笑道：“啧啧，你嘴上埋怨，可心裏還是挺歡喜的，他要是真退縮了，你恐怕才是真傷心。”
“你呢？江彥楠可一會兒就來了。”
聞樨道：“他來我當然也高興。”
“不如吓吓他，看看他的反應？”卓芩眼珠子一轉，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
“這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說不定你倆就成了。”卓芩的表情帶了一點小興奮，“你就聽我的沒錯！對了，以防萬一他被你家人攔下，我下樓接接他去，我是客人，你爺爺又是看着我長大的，我說請我們共同的朋友上樓看看你，他老人家總不會一點情分都不講。”
聞樨想想也是，忙道：“啊，那你快去！你在場我還放心一點。爺爺要是說話太不好聽了你就不要猶豫，直接把江彥楠拉上樓——哦，也不能太快，他容易跌倒，總之……”
“總之交給我，一定把人完好無損地帶到這間卧室裏！”卓芩笑道，緊接着便下樓去了。
不出所料，江彥楠進門後并不受歡迎，聞爺爺讓傭人禮節性地沏茶後，絕口不提讓他上樓看望一下聞樨，反而大有一副喝完茶就請他離開的意思。
更糟糕的事是，孟又霖和江彥楠前後腳到了。卓芩從聞樨那兒聽過這個人，也知道聞家長輩有意撮合他和聞樨，這會兒全家對待兩位客人的态度明顯厚此薄彼，她答應了好友要照顧好江彥楠的感受，當然不能置之不理，便對聞爺爺說：“聞爺爺，你們先聊着，我帶江彥楠上樓看看聞樨。她一早知道他要來，說是要下樓接他呢！”
“胡鬧，她現在的眼睛哪裏方便走動？醫生都說只能趴着睡！”聞爺爺急眼道。
“可不是嗎？但爺爺您也知道她有時候任性得很！我怕她一着急就胡來！我想還是盡快把人帶上去免得她着急，您說呢？”卓芩道。
聞爺爺一副不情願又莫奈何的模樣，但終究松了口：“去吧。別聊太久，她現在需要休養。”
江彥楠謝過聞爺爺，緊随卓芩上了樓。
“你們聊，我去別的房間坐一會兒。”卓芩把人送到後，笑盈盈地帶上了房門。
“聞樨，你的眼睛……”江彥楠湊近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聞樨視網膜手術後遵醫囑得盡量趴着，又想到卓芩剛剛出的鬼主意，雖然幼稚離譜，卻也不無道理，心裏正糾結要不要把狀況演得嚴重些，便沒有馬上回複他。
江彥楠的臉上慌了神：“聞樨，你看得到我的手嗎？”
“我……看不太清。”她有些後悔撒謊，心裏也暗自嘲笑自己行為幼稚，開始找補，“也不是完全看不見，就……有點影響。”
她伸手去夠他的手，他主動将手掌塞進了她的手中：“我在。”他的聲音溫柔，“聞樨，不要怕。”
“我不怕。”她将他的手帶到自己的臉頰邊輕輕貼合，“假如我永遠看不清你了，你還願意陪在我身邊嗎？”
他點頭，緊接着問：“是上次車禍的後遺症嗎？”
“有一點影響，根本上是我這次被山石砸到了眼睛。”
“醫生怎麽說？”
“……可能沒有辦法完全恢複視力。”
“先不要悲觀，我也認識一些名醫，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如果瞎了，你會不會嫌麻煩？哦對了，那樣的話Nancy就徹底交給你啦。”她有點喜歡看他為自己心疼的表情，不禁演上了瘾。
他嘆了口氣：“如果真這樣，我就永遠陪着你，雖然我沒有信心把你照顧得很好，可是交給別人我更不放心，只要你不覺得一個連自己都經常顧不好的男人是個累贅，我就不會離開你。”
“問你個問題——為什麽非得我瞎了你才願意永遠陪着我？”
他默然良久，開口：“也許我這樣說很卑劣，但只有你需要我，我的存在才有必要。”
“我當然需要你！但你信不信？即便我瞎了，這世上也多的是願意照顧我的男人，就像我相信，即便你有一天坐上輪椅，也絕不會t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照顧你！我甚至不認為，那只能是場基于利益的算計！身帶殘疾的你和我，也沒有那麽不堪，也許吸引力會大打折扣，卻也未必完全不能吸引異性。更何況，再不濟，我們還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可以買到最好的醫療和家政服務。江彥楠，我們不要騙自己了！其實我們都挺貪心的，不管是健康的自己、還是殘缺的自己，我們都不是那種可以妥協、退而求次的人！我們就是要最好的，一點折扣都不能打！”
“聞樨，你……”他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神采，恍然大悟狀，“你看得見？”
“我沒有說我看不見，何況這次傷的只是左眼。視網膜脫落，但經過手術，多半能恢複的。”
“那就好。”他的眼中只有喜色，并無半點被騙後的愠怒，“那我回去了。”
“不準！”她喊住他，“把話說清楚前，你哪兒也不許去！”
他的腳步停留，手杖放到櫥櫃邊角，轉身面對她：“我要說的，其實早說了……是的，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聞樨，你把我逼到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你知道你最讓我心動的是什麽時候嗎？是那次你見完我媽媽，跟我說的那番話。你沒有和一般人那樣為了我的感受指責我的母親，你是那樣坦率、真誠、又客觀！
“那是我第一次産生一種沖動的想法：說不定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是暫時的。因為你不止懂感情，也懂得感情之外，生活中還有很多值得追求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