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擋七十七刀
77、擋七十七刀
“嘶, 不對啊。”
手中拿着一本泛黃古籍,仙君模樣的男子來回踱步,是不是麗嘉看向一側仙榻上雙目緊阖的紅裙少女, 嘀嘀咕咕:“餘華, 你說難道是她的神魂沒有融合完善嗎?”
“司命你可別胡說。”被他喚作餘華的男子,大馬金刀地側坐在仙榻邊,面色呈現微微的紅色, 須髯如戟, 身上所穿仙袍如火一般, 眉心一點火焰印記,周身無不彰顯着他身上的浩然正氣。
司命仍在絮絮叨叨:“按理說,宿世百相中的兩縷神魂早已附着在她身上,經由她動用本體烹制混元湯這等逆天之物作為媒介,她該恢複正常了!怎會到現在還不醒?!”
紅衣男子正是九天竈神星君餘華, 他瞪了司命一眼,反駁:“融什麽神魂, 她就是我的小鍋子化人,又不是別的什麽人。”
“你你你...”司命拿着古籍的手微微抖動, 對他的油鹽不進有些無奈,嘆息道:“那你還管不管小鍋子的命了?”
“哼,我這不是在管她?”餘華英眉冷豎, 狠狠吐出一口惡氣,給他潑涼水:“若不是你和上清私下裏不同我商量,貿然将她送進宿世百相, 令她渡劫失敗。”
“她渡劫失敗難道不是因為你時機與地點未掐對?”司命一聽, 那還得了, 氣紅了臉:“若非她遇上了戚澤轉世, 又豈會與沈雲霁擦肩而過?”
餘華嫌他煩,幹脆閉上眼不說話。
司命氣過之後,發現竈王爺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旁假寐,頓感狐疑,湊上前來:“不對勁,你這老狐貍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我能知道什麽?”竈王爺蹬了蹬腿,閑适地瞥了他一眼:“我只知管凡間萬千竈火,別的一概不知。”
司命星君捏着古籍,搖了搖頭,又道:“那你說不若我們将她送入月神宮?吸收月之精華許是能助她醒得更快些?”
餘華撫着胡須想了片刻,牛頭不對馬嘴的問了一句:“啧,太陰在宮裏嗎?”
“你瞧你問的什麽話,太陰她不在自己的宮裏能去哪?”司命忍不可忍,輕輕拿古籍敲了敲他伸出來的腿,嫌棄道:“等着,我去尋她。”
“我随便說說,你去吧。”餘華不在意地動了動腳,又靠着床欄阖上了眼:“別忘了替我帶上門。”
*
“我......是誰?”
無力的失重感和襲遍全身,餘菓菓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無底的深淵中,不斷地往下墜。
眼前是一片虛無,疼痛難耐的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在破繭而出,斷斷續續的畫面在識海中浮浮沉沉。
從仙雲玉巒的仙山到層巒疊嶂的宗門,她是誰,她又在哪?
粉色花瓣漫天飛舞的林中,玄衣少年仰躺于樹幹上,舉止潇灑恣睢,忽而轉首望向她,擡臂朝她伸出手,笑容如燦陽,瑰色的唇瓣無聲地動着,他在叫她嗎?
在衆人怒罵、拳打腳踢之下的少年蜷縮着身子,被她護在身後,遍體鱗傷的他又在同她說什麽?
絕谷深處,暖意融融的小屋中又是誰擁着她,輕柔而珍重地吻着她,帶着絲絲甜意。
她到底是誰呢?
一陣強烈的神光之後,所有的記憶碎片戛然而止。
她的世界沉靜了,而那些少年的面容漸漸清晰。
她想起來了。
......
“好孩子,醒來吧。”貞靜柔婉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喚餘菓菓。
長卷的睫羽一陣顫動,少女從萬千夢中醒轉過來,入目是女子遍布月華的恬靜面容,只一眼就令她雜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她眨了眨眼,“見過太陰星君。”
太陰星君美眸微動,似乎也在打量着她,“沒想到餘華的小鍋化形後竟生得這般仙姿玉貌。”
餘菓菓臉頰微紅,不自在地坐起身,環顧四周一圈才發現她身下所卧的仙榻位于中庭,擡頭便可見皎皎圓月,碩大如盤。
四周傳來的淺淡香味來自于無數聚簇成團的白色小花,随着夜風輕輕搖曳。
她的目光停留在花上,若有所思。
想俯下身子碰觸它們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女子掌中,詫異的眸光移去,“星君,我的手...”
太陰星君仿佛才發現她攥着她纖細的手腕,輕輕松開,笑道:“方才你的氣息不穩,我替你渡了些月靈。”
餘菓菓擡眸看去,圓潤的杏眸映着漫天月華,“是星君救了我?”
太陰星君緩緩搖頭,卻是道:“不是,是你救了自己。”
看着餘菓菓有些迷惘,又道:“你初初醒來,就在我這院子裏多吸收些月之精華,有助于你神魂融合。”
神魂、融合?
“多謝星君...”餘菓菓心中有惑,卻未開口問她,因為她知曉太陰星君是九天上最冷清的仙人,如此這般待她都已是看在她師父的面子上。
臨走前,太陰星君問她,沒來由地問了句:“你看這月美嗎?”
餘菓菓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夜色下,雲層極薄,微微卷曲着,而那輪皎月似乎近在咫尺,她眸光微滞,下意識答道:“回星君,昭昭雲端月...它很美。”
“喜歡便好。”
等餘菓菓再度擡眸看去,中庭月華流轉,暗香浮動,已不見太陰星君飄然出塵的身影。
少女攥着衣角,垂眸看着自己素白無血色的雙手,默默念了句:此意寄昭昭。
這句話被揉碎在風中,惟有搖曳的木桑花與之共鳴。
*
“決定了?”
“嗯。”
仙風獵獵作響,紅裙少女并高大的紅衣魁梧男子遙遙立于降仙臺旁。
餘華皺眉問道:“小鍋子你...确定要以這幅模樣下凡去找他?”本來兩人都商量好了此次下凡她應做的事,孰料昨夜她竟跑來尋他要個凡間的身份,她要換一副模樣下凡。
“師父你又說錯了。”餘菓菓打斷他,認真道:“是以這幅模樣去救沈雲霁。”
餘華撓了撓頭,大笑道:“看來先前下凡一次你學到了不少東西,還會笑話你師父了?”
餘菓菓靜默不語,她豈是上次下凡學到的?她倒寧願如此...
“看你化形成別人的模樣真有些不習慣,不若這樣,你還是考慮考慮?”餘華抓了把胡須,話音一轉嚴肅道:“你得知道,若是這般模樣被他遇見,那人可真的會對你下死手。”
餘菓菓打斷了他,“師父。”
“在呢在呢,師父還沒有老到聽不見。”餘華掏了掏耳朵,一副懶散的模樣。
垂于身側的手虛握成拳,少女認真地問他:“真的只是救出沈雲霁就可以了對嗎?往後種種,他是生是死都與我無關?”
餘華嘆了口氣,“按照命書上所述,只要沈雲霁度過這一劫,他往後不會再有危險...”
“師父。”
“即便不是為了渡劫,我做錯了事,也應當彌補,但我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去救沈雲霁...”餘菓菓望着滿天浮雲,伸手輕觸,語調輕緩卻堅定:“我不想再讓他傷心了。”
餘華啞然,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紅色高大的身影似乎随風輕輕顫動了一下,餘華放緩了說話的語調,定定地看着她:“小鍋子,可若他真的要...?”
“他不會。”紅裙少女鬓邊的碎發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凝着堅定的眸光若隐若現,“只要這一方天地還有他需要守護的人,他就不會。”而她會回去。
餘華臉上的肌肉動了動,肅然的神情淡了下去,含糊道:“你就那麽确定。”語調似吃味又似感嘆,着實辨別不清。
“嗯。”餘菓菓擡步踏上降仙臺,迎着羲和的日光,身上每一根發絲都散發着柔和的光,袅袅婷婷。
在那道嬌小的紅色身影直墜而下的時候,餘華突然想到了什麽,天生泛紅的臉生生白了幾分,沖着降仙臺下大喊:“師父忘了說——”
“幻形術是有時效的!!”
*
“仙歷7245年秋末,四大世家之一沈家,前任家主沈如晦對外開放天絕谷幻境,誠邀修真界各大宗門世家弟子前往歷練,共商除魔大計。
然,那日風雲變幻,只見那青雲宗...”
“喂,我說!說書的你能不能講重點?”卻聽那臺上聲情并茂的說書人撸起袖管準備‘大幹一場’時,臺下有年輕修士坐不住了,他掏了掏耳朵,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枚上等靈石抛上臺,大聲嚷嚷道。
說書人手忙腳亂接下這枚靈石,待感受到其上濃郁的靈氣後眼睛都直了,嘴角的兩撇小胡子微微抖動,谄媚道:“客觀稍等,小的這就挑重要的講。”
年輕修士一聽這才滿意,扭頭看到身側戴着面紗的女子,咧嘴笑眯眯道道:“第五道友讓你見笑了,我這處的茶樓有些簡陋,還請你諒解。”
“樓公子見外了。”被他稱作第五道友的少女聲音低回輕柔,如珠落玉盤。
細碎的陽光透過一側的窗棂落在少女烏黑的發絲及淡紫色的仙裙上,折射出盈盈暖光,唯一裸露在外的是一雙清澈明亮的杏眸,随着她說話的動作睫羽微微抖動着。
眼前人即是第五家族這一代的獨女,下任第五家族的掌權人,第五嬛餘。
這般風姿幾乎令樓觀玉幾乎看直了眼,若非樓觀月的失蹤,此番還輪不到他來接待第五嬛餘,他必須抓住機會。
如是想着樓觀玉緊了緊手中杯盞,朗聲笑道:“不知聽完書後,第五道友還想去何處,樓某定會...”
“再議。”兩人之間隔着一張案幾,女子微微颔首,語調冷清,轉而目不斜視地盯着臺上重新準備開始講的說書人,似乎真的對說書人所講的故事感興趣。
說書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沉穩有餘,娓娓道來:“...只見一道刺目的白光,那無裘劍尊的小弟子魂飛魄散,司餘魔尊徹底魔化,勢要殺了當年不過元嬰的踏霖仙尊,而後白衣人...”
第五嬛餘秀眉輕蹙,似是聽得很認真。
而那邊方才碰了個軟釘子的樓觀玉摸了摸鼻子,并不氣餒,作為旁支庶子他沒有樓觀月得天獨厚的天賦與身世,只有在第五嬛餘面前博得幾分好感他才能穩住如今的位置。
他再度不經意地側眸看來,輕咳道:“第五道友,若真對三百年前沈家天絕谷幻境中發生的事感興趣不如樓某講與你聽,總比這市井傳言可靠的多。”
“哦?”聞言,第五嬛餘果然頗感興趣地側過身,對上樓觀玉充滿激情的眸子,笑問:“樓道友當真知曉得更清楚?可嬛餘怎麽聽聞,當年前往幻境的是樓家昔日的少主樓觀月?”
樓觀玉微赫,帶了點自嘲道:“當年由于修為不顯,故無人注意到樓某,第五道友不知曉也是正常的。”
說書人仍在繼續說着:“......卻見那司餘魔尊手執承影劍即将劈下時,他昔日的師尊,青雲宗的無上仙尊執劍與之對上,孰料二人竟打了個平手,但這遠不能阻止司餘魔尊為惡,他......”
聽到‘為惡’二字時,第五嬛餘的眉頭皺着更緊了些,暗忖這些說書人果然慣會添油加醋,故對上樓觀玉的語調軟和了些許,“那便有勞樓道友細說了。”
樓觀玉知道自己表現得機會來了,沖着臺上擺了擺手,示意還在對當年那件事慷慨陳詞的說書人退下。
“......司餘魔尊手染鮮血無數,十惡不赦,他最應......”
第五嬛餘周身的氣壓都降了下來,拿着杯盞也不飲,冷冷地瞧着臺上,樓觀玉察覺到不對,又丢了一塊上品靈石,令他趕快住嘴。
“殺...”說書人還想說什麽,樓觀玉再次丢了一塊上品靈石過去,不耐煩道:“快走快走。”
“是是是。”
“第五道友,你聽我給你說...”樓觀玉滿心歡喜地說着,打算繼續讨好第五嬛餘,卻在轉身的剎那如北扼住了喉嚨,呆滞住,嗫喏道:“第第第五道友?”
在漫天的金光中,少女揭下了面紗,容色姣如秋月,微微歪着頭沖他淺笑吟吟,鬓角的朱釵晃了晃,紅唇輕動:“樓道友可否告訴嬛餘,司餘魔尊是不是真如外界所傳,将當時幻境中的所有修士屠殺殆盡?”
她的嗓音柔和,一連抛出了好幾個問題:“無上仙尊和踏霖仙尊當真為他所囚?”
“他...當真吞噬了朝夜魔尊,準備滅世?”
屋內僅有他們兩人,少女纖美的秀指輕輕點在案面,眼波流轉,帶着涼意。
樓觀玉回過神來,耳尖微微泛着紅,垂首道:“他們、他們沒有死...其實是失蹤。”
“當年的事情太過複雜,族內不允許我們随意向外說...”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趕緊補充,“至于對外宣稱他們全數死亡一事是各大宗門和世家商議的結果。”
“抱歉剛才騙了道友,當年我并未在幻境中。”想到自己剛才話中的漏洞,樓觀玉愧疚地看了一眼第五嬛餘,又道:“這些事也是我當上樓家代少主後才知曉的,原來他們的魂燈沒有熄滅,只是翻遍了天絕谷幻境內外都沒有找尋到仍何一個活人。”
“原來如此。”第五嬛餘敲擊案幾的指尖微微一頓,似是茅塞頓開,唇角淺淺一勾,“樓少主,繼續吧。”
許是被喚了‘樓少主’,樓觀玉喜不自勝,全然沒有發現他正被對面少女牽着鼻子走,更為激動道:“無上仙尊确實已經消失三百餘年,但他和踏霖仙尊是不是被關在魔宮我真的不知道。”
“至于司餘魔尊這魔頭的事就更不得而知了。”說到這,樓觀玉有些失落,可能是因為自己未替佳人解憂,“但這些年來,包括謝家那件事,修真界時不時發生的滅門慘案,定是他做的!除了他沒人能殺得了當時幾近飛升的謝允。”
樓觀玉的神情憤慨之餘,更多的是恐懼。
然觀其對面的女子,垂首望着微黃的茶水,不知在想什麽。
正當樓觀玉想再次搭話時,對面的第五嬛餘突然擡眸,和他對上,“我覺得這話不對,若是謝無祭當真有這實力,他為什麽不殺光所有對他不利的人?”
少女指尖撚着杯沿,唇角的笑意似嘲非笑,“還讓修真界韬光養晦三百年,成立仙盟對抗魔界?”
“第五道友?”樓觀玉被她話中的冷意驚到,就連那灑入的日光落在身上都有些冷,一時沒注意到她竟直呼司餘魔尊的真名。
“我說笑的。”第五嬛餘收回手,戴上面紗起身:“出關至今,族中長輩不讓嬛餘知曉這些事,今日有勞樓道友替嬛餘解惑了。”
她這番解釋徹底打消了樓觀玉心頭的疑惑,同為四大世家之一的第五嬛餘了解三百年前發生的事竟要通過他人,看來她在族中也有頗多限制。
他轉念一想,這不正好給了他表現的機會,清了清嗓子,走在第五嬛餘身前,如清風朗月的公子一般,盛情道:“第五道友若還有需要樓某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
第五嬛餘隐于面紗下的唇角彎起,“好啊,那樓道友可否替我尋個身份,帶我入妖市。”
“什麽?!”
妖市,顧名思義,仙魔兩屆交易妖寵的地方,位于交界處兩不管的地方,傳言其背後的主人同司餘魔尊有些關系,故根本無人敢動他。
“唔,可是樓少主有不便之處,那嬛餘...”
第五家族這個大腿他抱定了,樓觀玉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沒有!方便得很!今夜我就能辦妥!”
而此地恰巧離樓家管轄地很近,這也是第五嬛餘,或者說餘菓菓找上他的原因。
妖市,是她去接近魔宮的第一步。
*
樓家所在的敖昌城與謝家同屬揚州,毗鄰遜鐘城。
正值冬日,臨近年關。
這是自三百年前魔界一家獨大之後,修真界難得還能見到各家各戶張燈結彩的日子。
今日的天色不好,陰沉沉的天色令敖昌城各家各戶貼上的‘福’字都無法揮去這份陰霾。
餘菓菓亦步亦趨跟在似做賊的樓觀玉身後,心中對他能否帶她進入妖市起了疑心。
畢竟此行他什麽人都沒帶,就他們兩人單槍匹馬闖妖市,怎麽想都覺得有些怪異。
“第五道友,快來快來。”待兩人繞了幾圈鑽入一個陰暗的巷子中後,樓觀玉摸了一把額角的汗,指引着餘菓菓一同鑽入事先安排好的——狗洞!
撅着屁股鑽了一半的樓觀玉不忘回頭叫上她,“快點,第五道友!再晚這個洞就要消失了...”
餘菓菓眼皮抽了抽,無奈挽起裙裾,随着他跨入其內,她眼前之景陡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餘菓菓了然,原來是個連接兩地的傳送陣,也不知樓觀玉從哪弄來的。
......
前方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熱鬧大街,街道兩旁一如凡間那般‘張燈結彩’,行人面色詭異,目不斜視,或神色匆匆或慢悠悠地走着,着實詭異。
至于是不是人,那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在妖市人、魔、妖、鬼都可能存在。
若是瞧仔細些,可看出這些燈是由妖獸皮所制,散發着幽幽的亮光,異常血腥。
餘菓菓忍下腹中翻滾的惡心之感,沉吟道:“樓少主,現下我們該去往何處?”
樓觀玉搓了搓手,哈氣道:“嘶,這妖市真冷啊。”而後他看向衣着單薄的餘菓菓,詫異道:“第五道友,你不冷嗎?”
餘菓菓提着裙裾的手還未放下,聞言微微一頓,對了...她不再懼冷。
她抿了抿唇,催促道:“樓道友快些帶路吧,萬一被發現...我們怕是難以應對。”對她來說凡間之人奈她不得,但是因着現在的身份是第五家族剛剛出關的大小姐,未免被懷疑,丢了身份,她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哦!對對對,随我來!”樓觀玉猛地一拍頭,轉身鑽入川流不息的‘人’流中。
“嗯,有勞。”
最終兩人在一座富麗堂皇的暗紅色建築前停了下來。
餘菓菓微怔,這店委實太過鋪陳,造得都快比得上天上的宮闕那般奢華,從門口起就鋪上了厚厚的長絨地毯,處處挂着豔紅的燈籠,從裏到外一片紅色,就好似這家店背後之人很喜歡紅色。
門前人潮湧動,內裏人聲鼎沸,似乎還夾雜着絲竹聲。
餘菓菓凝眉看向同樣一臉懵的樓觀玉,問道:“樓少主,此處是?”
“不對啊,信上寫的是這裏嗎?”樓觀玉從懷中掏出一張信箋,露出了上面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邀月酒坊。”最下方還蓋了一個戳。
不巧的是,正好與眼前這個恢弘建築匾額上所題的字吻合。
“應該...是吧?”
兩人面面相觑,但還是打算先混進去再說。
餘菓菓壓下心底隐隐的不安,多看了匾額兩眼,她怎麽覺得這四個字同信箋上的筆鋒一致?
走到裏面,兩人才知外頭的門面不過是這邀月酒坊的冰山一角,內裏的裝飾,更為奢華。
紅紗飛揚,燈影綽綽,一張巨大的舞臺映入眼簾,穿着妖冶的女子,舞姿曼妙,極盡所能地勾着下方的看客。
在舞臺後方,還有一處高臺,蒙着厚厚的紅色帷幕,其後人影綽綽,看不真切。
餘菓菓心髒漏了半跳,她直覺那後面有人。
一旁的樓觀玉仍在自我懷疑,“這怎麽瞧着不像個單純的酒坊啊?”
餘菓菓心中煩悶,她扯過樓觀玉的胳膊一路行至僻靜處,那股如影随形的注視感才少了幾分。
她捏了捏眉心,有氣無力道:“你知不知道來了這處後,需要找誰?”
“找,找酒嬷嬷!”樓觀玉想了許久,興奮地叫出了聲。
餘菓菓未及時捂住他的嘴,那方就走來一個身材臃腫的妖冶女人,搖着流螢小扇,如被人捏着嗓子,“誰找酒嬷嬷我?”
她如絲的眸光略過兩人,最後落在蒙着面的餘菓菓,嬌笑着蹭過來,“喲,稀罕客呢,不知二位找嬷嬷我作甚?”末了,她還沖餘菓菓抛了個媚眼。
餘菓菓惡寒一把,用手肘推了推樓觀玉,後者被酒嬷嬷陣容驚得一愣一愣,後知後覺将信箋交給了她。
“哎喲,見鬼咯!”酒嬷嬷拿到信箋的剎那,臉色驟變,隐隐帶着恐懼,怪叫一聲後上下瞥了兩人一眼,簡明扼要:“跟上我。”
兩人對視一樣,餘菓菓戒備地看着酒嬷嬷,悄然關閉了五識,以防在這等詭異地地方中招,畢竟她只是防禦高,而不是戰力高。
酒嬷嬷将兩人帶進了一間充滿甜膩香氣的房間,又順手推給他們兩盤衣裳,眉眼不耐地催促:“快點換上,要開始了!”
兩人打開衣服一看傻了眼——
餘菓菓:“?”
樓觀玉:“!!!”
這衣裳他們看着眼熟,透過一旁虛掩的窗往下看去,不巧,正與那婀娜多姿的舞娘所穿一致呢。
餘菓菓放開四識,仍閉着嗅覺,冷言道:“樓少主,你這朋友不會再坑我們吧?”
樓觀玉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啊!!”第五嬛餘一個女子倒還好說,他一個男子怎麽穿舞娘的服飾?
餘菓菓覺得此處危機重重,在她還沒摸到魔宮的門道之前,不能栽在這,她再三思索後轉身欲走。
“第五道友,等等我一起走。”
推了推門,沒推動。
餘菓菓眸光冷了下來,這是...陣法,而且似曾相識,蘇家舊宅的陣法。
她扭頭看樓觀玉,後者不停地搖頭,“跟我沒關系,我也不知道啊!”
一個大男人,就差用上泫然欲泣這個詞了。
這時,門外傳來酒嬷嬷的催促聲,“快點啊,好了沒?”
餘菓菓垂眸看着舞服上的鈴铛,一把抓起衣裳,道:“只能如此了,我們走一步看一步,需從這先出去。”
樓觀玉眼眶紅紅,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衣裳,吸了吸鼻子:“我我我,真的要穿嗎?”
餘菓菓冷眼看他:“樓少主也可以留在這。”
......
“第五道友,你等等我。”樓觀玉扯着身上短小的布料,滿臉尴尬地跟上餘菓菓,一雙眼幾乎瞪出來,這這這是他能看的嗎?
第五道友的身材也太好了吧...他敢斷定,等會若是上了場,那些庸脂俗粉定會被她比下去。
借着面紗的掩飾,餘菓菓打量着四周,發現此地不光奢華異常,暗處的高階修士亦或者說高階魔族數量不少,看來邀月酒坊當真與魔宮密不可分。
那她還真不能輕易離開。
一旁的樓觀玉期期艾艾,比她一介女子還扭捏,餘菓菓無奈扶額,提點他:“若是樓少主想讓此處的人發現你是男子,惹來某些癖好的魔族,莫說我未提醒你。”
樓觀玉當即住了嘴,捂着某處漲紅了臉。他長得其實與樓觀月很像,但沒有他的五官那般具有殺傷力,更偏柔和,若是認真扮做女子,還真別說,可以假亂真。
說話間,兩人已經靠近了最開始見到那座巨大的紅色舞臺,四處飄揚的紅紗下,是觥籌交盞的場景,好不熱鬧。
而自他們靠近舞臺的那剎,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又來了,随着登上舞臺,越加強烈。
第五嬛餘的身量比之她本來高上不少,因而化形過後的餘菓菓只能隐于衆人身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樓觀玉更是不用說,本就是男子。
“舞樂起。”待幾人就位,酒嬷嬷身旁的瘦小男子唱道。
“樓道友...”餘菓菓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不會舞...
“嗚,別看我,我怎麽可能會?!”樓觀玉掩面,只覺自己這大腿抱得都快害慘自己了。
樂師就位,正打算奏樂,被聽一聲寒冷入骨的聲音打斷。
“慢。”
那人的嗓音極其沉定,除了略微有些低啞外,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霎時間,整個邀月酒坊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舞臺另一側的高臺。
重重帷幕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挑起,那手修長勻稱,青灰色的血管微微突出,更襯得其白玉無瑕,食指上戴着一枚黑玉戒指,随着他的動作輕微動了動。
那人掌心向上,朝着她們這處屈指勾了勾。
“你,上來。”
餘菓菓瞳孔微縮,涼意從腳底湧起。
早在他伸出手的剎那,她就知道他是誰了,只是...她想過會見面,卻沒想過會這麽早就見到他。
他認出自己了?
不可能。
可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帝位,即便是以第五嬛餘的身份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餘菓菓動了動腳尖,遲疑道:“我...”
可還沒等她說完,樓觀玉就慘叫着擠開她,直把她擠下臺去,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啊——我不去!我不去!”
空氣中登時一片肅殺,無盡的殺氣自帷幕後蔓延出來。
作者有話說:
樓觀玉被賣了都不知道?真的嗎?
狗祭:推老婆,拉老婆,殺掉,全部殺掉。
PS:今天內容特別多,信息量滿滿,不要忽略細節。(假如有課代表)
因為換季重感冒了,明天不知道還行不行,我盡量!!因為這段劇情真的特別拉扯qwq我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