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呆呆
周舒揚初戀女友叫鄭倩,是舞蹈附中的學生,跳芭蕾的。有次周舒揚陪褚一龍去附中找他女友,正值放學,大批大批的學生從校門口湧出來,鄭倩是人群中最水靈的那個,周舒揚一眼就記住了她。後來的故事也很簡單,他想辦法搞到了鄭倩的聯系方式,又去附中找了她幾次,第一次單獨見面,她就主動拉住他的手,于是便順理成章地開始交往。
褚一龍說,你小子真行啊,一個月就把校花追到手了。
他那時還頗為得意。可戀愛的過程卻沒那麽順利,他一頭紮進去,鄭倩卻過于冷靜。送的禮物不收,吃飯要分開付錢,他知道鄭倩家條件不好,想多幫着點,可她卻往往拒絕他的好心,他感到萬分受挫,又覺得她辜負了自己的好意。兩人頻頻吵架,誰也不肯低頭。朋友開始唱衰這段感情,認為他們倆都太高傲,性格不合适,家境差距太大,肯定走不到最後。
正如朋友料中那樣。每每冷戰,都是周舒揚主動求和,漸漸的,他便不願再低頭,兩人冷戰的時間越來越長,最長的一次是兩個月。
周舒揚實在憋不住了,去附中找她,想問問她到底把自己當什麽。質問的話來不及說出口,卻見她渾身濕透地從教學樓裏走出來。他把她帶回了家。
而變故就是從他将她帶回家那次産生的。
原以為在外國出差的父親出現在家中。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向來嚴厲的父親沒有當衆給他難堪,而是讓傭人帶鄭倩去洗澡,把他叫到書房詢問。他如實說了,父親并沒有拆散他們,只是交代他把握好分寸,不要影響學業。
而之後,鄭倩也跟他坦白,學校裏一直有團夥欺負她,在跟他交往之後,那些女生才有所收斂,他們兩個月沒有聯系,那些人以為他們已經分手,便又故技重施。
自此,周舒揚更加心疼鄭倩,他開始高調地接送她上下學,不讓任何人能有機會欺負她。他也不再計較到底誰先低頭,後來吵架,他都會主動去哄她。
就在周舒揚滿懷憧憬地規劃兩人的未來時,意外發生了。
暑假的某一天,周舒揚叫鄭倩來他家學習。他只不過出門取了個東西,回來鄭倩就不見了。那天父親也在,他心想父親有可能把她叫去談話了。他連忙跑上樓,生怕她被父親為難。可沒想到,他打開書房,竟然看到的是那樣一幅畫面。
——兩個人抱在一起,吻得那麽忘我。
周舒揚只要一想到那幅畫面,惡心得全身的內髒都攪在一塊。同時被父親和女友背叛,那是種什麽樣的滋味?
“那你想要什麽?說話,為什麽要背叛我?為什麽?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周舒揚已經神志不清了,眼睛布滿紅血絲,他抓着裴朝暮的肩膀,手顫抖着,“你為什麽要……毀了我……”
毀了我對愛情所有的幻想,還搶走了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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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錯人了。”裴朝暮掰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威士忌,準備離開。
“我沒認錯!”他突然大聲,拽住裴朝暮的手不讓她走。
裴朝暮深深嘆氣,早知道周舒揚喝醉了後能這麽瘋,說什麽她都不會留下。他神經質地指了指外面,“那個女人,跟你一樣!不對!她比你還賤,她不僅背叛我,她還跟我爸搞在了一起。”
看着裴朝暮始終不變的神色,他嗤笑道:“怎麽,我用錯詞了?賤不準确,那我換個詞,破鞋,騷貨——”
裴朝暮将剩下半瓶的威士忌從他頭上倒下,琥珀色的液體順着他的頭發淌下來:“冷靜下來沒有?你想發瘋,去找別人,我什麽都不欠你。”
啪地一下把酒瓶放下,她甩開周舒揚的手。
大堂只開了壁燈,周圍很暗,周舒揚垂着頭,陰影蓋住了他的眼睛,顯得他整個人更加陰沉。
猛地一股大力襲來,裴朝暮沒有防備地被扯了過去,摔在沙發上。周舒揚一手摁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撐在她耳側。他的臉濕濕的,眼神混沌中又夾雜着瘋狂,一滴酒液順着他的發梢落在她的臉上。“我沒瘋——”說罷低頭吻下。
裴朝暮的反應很快,膝蓋曲起,擊中周舒揚的小腹,他吃痛一聲,弓起身子。裴朝暮趁機把他推向一邊,起身走人。
做了一晚上被周舒揚追殺的夢,第二天醒來頭昏腦脹,裴朝暮靠着床頭醒神,忽然想起昨天将明誠借自己的畫冊落在M·King了。裴朝暮怕再碰到什麽不該碰到的人,拿了畫冊就走,關門時,看見了江明誠。
他插着兜,慢悠悠地穿過人行道,看到她時呆住,然後整個人像是躍動的光線,朝她奔來。
他按下腦門前飛起的卷發,微微喘氣:“你沒回家?”
“嗯。我家有點事,不方便回去。”
“哦。”江明誠想問,又忍下了,他注意到她手裏拿着他借給她的繪本。
“你吃過午飯了嗎?”她問。
“沒啊。”
“你等會有約嗎?”
江明誠故作思考地拖了幾秒,“嗯……沒有。”
“那要不要一起?”
“可以。”江明誠拉開了門,“進去講吧,外面冷。”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我想吃面。”江明誠給她倒了杯熱水,“可以嗎?”
一起逛超市,大年初一,超市很熱鬧。兩人一前一後,一個負責挑食材,一個負責推車,仿佛也像周圍的其他人一樣,是出來采買的一家人。江明誠看着裴朝暮雙手拿着兩盒鮮切肉比對,他邁着長腿推車上前,右手肘撐在推車杆上,屈身湊過去看,另一只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肩:“挑好的買,我買單。”
“嗯。”裴朝暮把便宜的那盒放進了推車裏。江明誠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沒說。裴朝暮解釋說,“肉是一樣的,這個量少一點,剛好一頓,多了吃不完。”
“哦。”江明誠撇過臉,“我又沒說什麽。”
裴朝暮挑了幾樣,看見推車裏已經半滿了。江明誠剛才一路推過來,看到順眼的就放進去,牛奶、甜品,打折的零食,還有一大盒禮品裝的進口草莓。
推車很快被裝滿,江明誠的購物欲适時停下,“走吧。”
裴朝暮很久沒做炸醬面,不太确定,便在網上找制作教程。江明誠倚在門框邊看着她。裴朝暮看完一遍視頻開始動手,手腳很麻利,切菜、炸醬、燙面,四十分鐘搞定。江明誠一直在旁邊看着,出神地想,這六年,還有誰吃過她做的炸醬面呢。
“好了。”
“嗯。”江明誠接過她手裏那碗,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屏幕上放着電影,是江明誠随便選的《李米的猜想》,他埋着頭,吃得很慢。心情突如其來沉重。
裴朝暮坐在他對面,她吃得比他快。江明誠感受到她的注視,放下筷子,仍是垂着頭。
“吃完了?”她問。
“嗯。”
裴朝暮站起來開始收拾碗筷,手伸到他面前,正要拿起他的碗。
江明誠驀地仰起頭,抓住了她的手。此時此刻,江明誠很想問她一句,六年有多久,你等過沒有。
江明誠的眼珠是純粹的黑,裏面倒映着吊燈的光。在光影中,無端顯出幾分可憐,裴朝暮眼前不禁浮現出一副畫面。
“喂,裴朝暮你——”有道聲音打破沉默。是周舒揚。他昨晚喝多了,在沙發上睡了會兒,很快被凍醒,于是打車回住的地方,睡到這個點才醒。進來的時候,隐約看到兩個人影,還以為又是裴朝暮和曾駿。
身體仍處于宿醉狀态,他看見裴朝暮跟人拉着手,大腦宕機了下,接着目光清明起來,他看見江明誠的臉。
那臉很明顯地垮着,不太妙。
江明誠先松開手,站起來。他想到昨天晚飯後,周舒揚他爹周譯直來自己家串門。跟江先齊在書房聊了很久。後來,江先齊還把他叫過去問,知不知道周舒揚在哪。于是,江明誠當着兩人面打周舒揚電話,沒人接。那會,江明誠以為是周舒揚猜到了,才故意不接。
江明誠對裴朝暮說:“你現在能不能幫我買個奶茶?”
“你想喝什麽?”
“都可以,你看着買。”
等人出去後,江明誠端起碗筷,放到水槽裏。然後給了周舒揚一個眼神,意思讓他跟來。兩人進了江明誠房間。周舒揚背往門上輕輕一撞,咯噠一聲,門關上了,拇指摁了摁太陽穴,“問吧。”
“你今天來幹什麽?”
周舒揚環手,沒說話。睡醒的時候,也帶起了昨晚的回憶,他其實是來道歉的。
“那我換個問題,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江明誠的語氣很平靜,可神情緊繃,分明是質問。
周舒揚挑了挑眉:“來這兒了。”
“來這幹嘛?”
“喝酒。”周舒揚說。
江明誠沉默數秒又問:“很久沒見你女朋友,什麽時候帶過來認識一下。”
“你想認識我女朋友?”周舒揚朝江明誠走近幾步,看着他愈發變沉的臉色說,“早分了啊,在你這兒當衆分的。到現在,一直,沒新的。”周舒揚笑了一下,眼神沒什麽溫度,“用不着吧?江明誠。”
氣氛徹底凝固下來。
周舒揚臉上挂着笑容:“這樣,我幫你問吧。”手指朝門外指了一下,“昨天我來的時候,她有沒有來?告訴你,我來的時候,不僅她在,還有一個曾駿,你要不要打電話确認一下?”
江明誠臉色稍稍緩和,語氣仍僵硬:“好,如果我誤會了,那麽對不起。”
周舒揚又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