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呆呆
M·King從小年那天開始放假,一共十三天。裴朝暮在宿舍窩了五天,看完了好幾套漫畫。除夕那天,裴朝暮買了點菜,去俱樂部的廚房借個火随便做點吃的。大門用面部識別解鎖,進去後,裴朝暮先把漫畫書放回架子上,卻看到中央的卡座上坐了個人,大屏幕放着一部年代久遠的警匪片,音量很小。
那人轉過頭來,是曾駿,他按下暫停鍵,問:“朝暮,你沒回家啊?”
裴朝暮點了點頭,拎起手裏的菜:“你吃過午飯沒,要不要一起吃?”
“當然要!要不要我幫忙打個下手啊?”
“不用,我煮個面,很快的。”
她做的是青菜雞蛋面,面上蓋了幾片牛肉,拉面是附近的超市買的,十五分鐘完工,裴朝暮端上來:“有點簡陋,你将就吃。”
“哪裏簡陋,我本來都打算吃個泡面算了。還好朝暮你在。吃上肉了,哈哈。”曾駿将碗挪到自己面前,然後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指了指遙控器:“你喜歡看什麽電影,自己換。”
“就看這個吧。”
“真香啊,沒想到朝暮你還有這手藝。”曾駿看來是真餓了,嘩嘩幾口就吃完了,裴朝暮問,“夠不夠?”
“夠夠!”曾駿打了個飽嗝,仰靠在沙發上,跟裴朝暮閑聊起來,兩人都很默契地沒聊到“回家過年”的問題。等裴朝暮吃完,曾駿站起來主動收拾碗筷,“朝暮,不如晚上我來做吧,你想吃餃子嗎,我包餃子手藝可是一絕。”
“可以啊。”
“你喜歡吃什麽餡兒的?”
“我都行。”
“嗯,那我就做白菜豬肉,酸菜豬肉,韭菜雞蛋蝦仁這三種了。”
周舒揚到的時候,這兩人正在屏幕前處理食材,一個揉面團,另一個剁餡兒。周舒揚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曾駿才發現,他抹了把臉上的面粉:“揚哥,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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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揚打量着兩人,沒發現任何的暧昧氣息,在離裴朝暮近的一側單人沙發上坐下:“你們沒回去?”
“對啊,沒搶到票。”曾駿說。
周舒揚看向裴朝暮。
裴朝暮嗯了一聲,表示自己也沒搶到票。
周舒揚哦了聲,翹起一條腿盯着兩人,像是老板在視察工作。把曾駿盯得不自在了:“哪個揚哥啊,你下午有什麽安排嘛?”
“幹嘛,趕我啊?”
“沒,哪敢趕您吶,我是想問,晚上我們吃餃子,要不要做您的份?”
“嗯。”
“啊?”曾駿随口一問,沒想到聽到這回答,“揚哥你真的假的?不回家吃飯啊?”
“你不也不回家?”
“呃……”
周舒揚也沒打算吃白食,到最後一步驟時,他撸起袖子提議要幫忙,結果慘不忍睹,曾駿看了眼周舒揚手邊的盤子,直接制止了他浪費食材的行為:“周大少爺,您這一盤下去,全散了,一個都撈不上來,您還是适合坐着看我們包。”
“我第一次包餃子,出現錯誤也難免。”周舒揚一臉這肯定難不倒我的自信表情,“多試幾個就好了。”
曾駿為難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細致地給他演示了一遍。
周舒揚點頭:“很簡單啊。”
周舒揚包餃子的速度比曾駿和裴朝暮要慢很多,看上去就是從來沒進過廚房的新手。裴朝暮站在他旁邊,看着周舒揚笨拙地捏着餃子皮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的除夕。
她跟江明誠認識的第一年。他們在同一家火鍋店工作,年前的某一天,人很少,老板提前關門。同事從超市打折區買了幾袋餃子,收拾完一起吃,江明誠這個幹活不利索的就被派去煮餃子。
沒多久,裴朝暮進去,江明誠坐在小板凳上,盯得很認真。
裴朝暮往鍋裏一看,餃子全黏在鍋底,拿鍋鏟一攪,餃子皮全破了,對他說,“下餃子要稍微攪一攪,不然會粘鍋底。”
江明誠看到,紅着臉,“我不知道這個……”
後面進來的員工們紛紛取笑。
“大膽!居然讓我們少爺親自煮餃子!”
江明誠自進來後,幹什麽都笨手笨腳,同事們在背後說他大少爺來民間體驗疾苦來了。不過有他這塊人形招牌在,倒是招攬了不少年輕女客,老板覺得他還有點用,就把他趕到前臺收銀。
想到這兒,裴朝暮看着周舒揚便覺得有些親切。曾駿抽空看了眼周舒揚的盤子,餃子個個奇形怪狀,大小不一,在周舒揚把食材糟蹋幹淨之前,曾駿立馬擦了擦手,把周舒揚拉離作案現場,“揚哥,你快休息吧,剩下的我們來就好。”
周舒揚終于放棄堅持,撒開手讓他們做。
周舒揚在場,裴朝暮就不怎麽說話了。周舒揚的狀态也很不對勁,曾駿一直在努力找話題緩和氣氛,另外兩人明顯沒什麽興致聊天,曾駿夾在中間,十分煎熬。傍晚五點左右,吃完餃子,曾駿終于感覺解脫了,他主動站起來收拾碗筷,準備洗完趕緊撤。
曾駿拿着碗筷去了廚房。屏幕上放着電影,此時人物正在小聲交談,安靜的空間中,周舒揚突然說話:“你手臂上的疤是怎麽來的?”
要不是這裏只有他們兩個,裴朝暮會以為他是在跟別人說話。
上次試禮服,所有人都看見了。她的身上,有兩處嚴重的燙傷疤痕。雖然周舒揚緊急替她解了圍,讓她試能蓋住傷疤的禮服,大夥兒卻也沒了逛街的興致,回去的路上都很沉默,小倩還自責地抹起了眼淚,愧疚地跟裴朝暮道歉,裴朝暮還要反過來安慰小倩說自己早就習慣,沒有關系。
裴朝暮當然在意自己身上的疤痕,只不過她的人生中有太多事比這疤要更令人悲傷,也就分不出那麽多精力去擔憂自己的外表。
周舒揚又問:“跟你右腿後面,一起燙到的?”
這問的就更奇怪了,裴朝暮沒回答。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
裴朝暮面無表情地看着周舒揚:“我不想說。”
周舒揚看着她笑了下:“好。”
曾駿洗完出來,沖着兩人說:“揚哥,朝暮,那我就先溜了啊!”說完趕緊跑了。周舒揚的手邊擺着他剛才從酒櫃裏拿出來的威士忌,自斟自飲,裴朝暮起身也準備走。門口進來一個女人。她穿着時尚,化着精致的妝容,手臂挎着牛皮小包。——是上次在一中見過的女人。
女人沖裴朝暮點頭示意,然後朝周舒揚走過去。
“舒揚。”
周舒揚倒酒的動作頓了下。
“我們談談,好嗎?”
裴朝暮剛走到門口,周舒揚在後面喊:“裴朝暮,你等一下,我還有事要跟你說。”裴朝暮轉過身,他看着她說,“很快。”
今天的周舒揚處處都透着不對勁,裴朝暮遲疑了下,背對他們,坐在門口的高腳椅,後面傳來若有若無的交談聲,二十分鐘左右,裴朝暮聽見酒杯被摔碎的聲音,周舒揚一聲壓抑的怒吼:“滾!”
接着急切的腳步聲傳來,女人狼狽地拉開大門,坐上門口的豪車,離開了。裴朝暮給周舒揚留了平息情緒的時間,然後拿着掃帚過去打掃。酒杯摔在牆角,裴朝暮檢查了牆面,金屬板沒有絲毫損傷,質量不錯。她将玻璃碎片倒入垃圾桶,拎到門口,等會出門順便扔了,拖完地,她蹲下确認沒有碎片殘留之後,看向始作俑者。
周舒揚悶頭喝着酒,翻看着她帶來的兒童繪本,裴朝暮覺得他應該沒有心情再跟她進行對話,伸出手示意他把繪本還給自己。
放到她手中時,他又往上一提:“Benny·Thomas,你知道是誰嗎?”
這本插畫的作者,Benny Thomas ,英國很有名的兒童插畫家。Benny年輕的時候是畫油畫的,在油畫界小有名氣,算不上大佬。轉插畫的契機是他的外孫。外孫七歲的時候,格外孤僻,不喜歡與人接觸,連父母都不親近。Benny為了哄外孫開心,模仿孩童的稚嫩筆觸,每天晚上都在窗戶上用蠟筆作畫,連載小故事,小男孩醒來後一眼就能看到。在Benny筆下溫馨的世界中得到了治愈,小男孩逐漸打開心扉,變得開朗起來。
Benny嘗試在兒童書籍上發表,反響很好,之後他主攻兒童插畫領域,獲得的成就也比油畫要多得多。
裴朝暮在閱讀前會先去查作者的背景,這是她讀書時代養成的習慣。她不知道周舒揚為什麽突然對他提這個。
周舒揚笑了下,一臉料到了的表情:“明誠的外公。”
裴朝暮怔了下,文字勾勒出的人物一下子具像化起來。
周舒揚把繪本放到她手上,“說起來,上次去布裏斯托還是我把他硬拉去的。”他冷笑,“我真怕他哪一天餓死在我的房子裏,呵……”
他自言自語般嘟哝了幾句,見人沒理他,還要走,又大聲:“喂,坐下來陪我喝幾杯。”
裴朝暮沒興趣陪醉鬼喝酒,“你找別人吧。”
周舒揚的眼睛泛起酒氣的紅,手指點了點桌面,“來啊,你不是挺能喝的嗎?來——”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明誠——”他說,“明誠跟你說過我的事嗎?”
“你指什麽?”
“你說呢。”
“我只知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對,他不會說的,就連你們——”他仰起頭,皺眉,“你能不能坐下?我這樣說話很累。”酒精賜予了周舒揚另外一副面孔,他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孩子,他再次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快點!”
裴朝暮在離他較遠的位置坐下。
周舒揚拿着酒杯搖搖晃晃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要不是我把他灌醉了,我也不會知道你們分手的原因。裴朝暮,你為什麽要背叛他?”他說,“或許有什麽苦衷?”
見她沉默,他忽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為什麽,你告訴我?”他自言自語,像瘋子:“這世界上哪有這麽多苦衷!不過就是為了錢。你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啊?!說啊!”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