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呆呆
第二天，俱樂部正常經營，那個鬧事的男人沒有再來，風平浪靜了幾天，小倩開始敢下來活動了，然而每當她想要幫忙幹點活的時候，不管是誰看到都會攔着，小倩心裏難受，又不好拒絕大家的好意。憋了好幾天，鼓起勇氣去找江明誠。
江明誠說，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在這裏做久，現在已經被她的家人找到，那麽就不能留在這裏，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在黎州入學。江明誠問她，是要回家，還是在這裏念書？
小倩的老家在省內，是一座偏遠的小鎮，那裏的生活條件遠遠不如黎州。她三歲就死了爹，後來母親改嫁。那天來鬧事的是她的繼兄。
她的新家庭沒有她想象中的溫馨和諧，繼父時常流連于牌局賭桌，繼兄高二辍學，整日游手好閑，跟街上的混混四處游蕩。懦弱的母親不敢有怨言，小心翼翼伺候家裏兩個男人，而小倩更是繼承了母親的性格，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她漸漸長大，她的五官也開始長開，有一次，她剛洗完澡，從衛生間出來，在客廳抽煙的繼兄突然直直地盯着她，從上到下地看她，那樣瘆人的目光讓她靈魂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她飛快跑進了自己的卧室。
她隐隐有了不安，睡覺都不安穩，卻不敢跟母親說，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感覺身上有什麽沉重的東西壓着自己，她從夢中驚醒，一只大手捂住自己的嘴，他貼着她耳朵說，別怕倩倩，是我，你媽上夜班，我爸他去打牌了，今天家裏就我們兩個人，讓哥哥親一下好麽。
她拼命掙紮，仍然撼動不了他半分，如果不是繼父剛好回來，喝止了他的行為，她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或許是被繼父教訓過，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繼兄沒有再做出過分的行為，卻總是用像蛇一樣的目光看着她。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學習成績一降再降，在得知她或許沒有可能憑自己的能力考上鎮上的高中時，繼父便在飯桌上提議。
“我看倩倩也別念書了，我讓老高在廠裏給她找個活，過幾天就去，怎麽樣？”
母親說：“可是她還小，還是讀完高中再說吧……”
“她又考不上，我們哪有那個錢給她交擇校費？女孩子反正以後也要嫁人了，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
母親沒再說話。
小倩低着頭，更不敢反抗。
“我看就這樣吧，明天——”繼父正要下決定，繼兄卻突然打斷，笑嘻嘻地看向她。
“我供倩倩讀書吧，也沒幾個錢。爸，我過幾天跟小王他們出去拉貨，一趟能賺個三千，供倩倩讀個高中沒什麽問題。阿姨，我喜歡倩倩，我想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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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母親皺起了眉：“你是他哥，怎麽能？”
“又不是親的，改天讓爸把倩倩的戶口從我家移出去不就行了，反正還是一家人，有什麽區別？阿姨，你也不想以後倩倩去伺候哪個老婆娘吧，留在家裏多好，又能呆在身邊，也不會受人欺負。阿姨，我會照顧好倩倩的。”
看到母親動容的目光，淚水頓時充盈了眼眶，她哭喊着：“媽媽，我不要，不要答應他。我可以不讀高中，不念書，我現在就可以去幹活，求你了，媽媽。”
“倩倩，不要任性。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就算你想讀大學，哥哥也會幫你。”繼兄笑起來，仿佛事已成定局，她已經是他的所有物。
繼兄從此“洗心革面”，在大人面前裝作上進的模樣，卻在私底下威脅她，不要想着反抗，她注定會是他的。
直到母親也倒戈站在繼兄的一邊，小倩終于絕望，她決定逃跑。那天上學，她帶上了自己偷偷攢下所有的錢，在上午的課結束後，逃了。
那個時候，她身上只有一套換洗的衣服和五百塊錢。
她坐了五個小時的車，來到了黎州。因為對陌生世界的恐懼，她不敢走的太遠，一開始她住在火車站附近的賓館，五十塊一晚，雖然房間很小很小，還有異味，甚至床上還會爬上蟑螂，可那是她噩夢般的一年以來，睡過最香的覺。
後來她找了一份工作，在賓館下面的小餐館當服務員，老板娘人很好，不過在知道她還沒成年後，就委婉地辭退了她。
之後的半年，小倩輾轉多份工作，沒有一份是超過一個月的，要不就是因為她未成年的身份，要不就是嫌她太笨手笨腳——直到碰見江明誠。
她看見招聘啓事，很猶豫。她雖然成績不好，卻是個乖孩子，像酒吧、KTV、棋牌室這類媽媽不讓她去的地方，她一次都沒去過。這家俱樂部看起來就像是高級一點兒的酒吧。
那時她在聞喜路的一家餐廳打工，後來因為摔了好幾個盤子，被老板炒了。她只能重新再找工作。這附近的店她都去問過了，沒有一家願意要她，而她根本承擔不起這裏高昂的房租費。猶豫了好幾天，她決定去那家俱樂部試試。
給她開門的是曾駿。
“我看你一直在門口走來走去的，有什麽事嗎？”見她目光膽怯，整個人縮着不敢說話的樣子，曾駿便放緩聲音安慰，“別怕，你碰到什麽困難了嗎？”
“我、我……”她指了指門口貼着的招聘啓事。
“哦，來應聘的。”曾駿轉頭喊了聲，“明哥！有個小姑娘來面試。”
裏面有人應了聲，接着，小倩就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整個人都呆了。
她聽見有人說：“小姑娘，別臉紅啊，我們這裏不招喜歡老板的人。”
後來發生的事，就跟做夢一樣。她覺得這裏的人都很和善，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原來這種地方也可以這麽幹淨，這麽溫暖。
是老板親自面試的她，第一個問題就是問她幾歲。
她心虛地說自己十八歲。
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不刁難人，她緊張得結巴，他也會耐心地聽她說完。她表現得差極了，覺得自己肯定沒戲了，可沒想到老板居然要了她，一個月給她七千塊，還給她安排宿舍。小倩來到黎州的這大半年，颠沛流離，用工資貼房租，才勉勉強強活下來。她從來沒遇到過這麽好的人，她不忍心欺騙他，便把真相說了出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江明誠都搞得沒辦法了。等她情緒平複下來，江明誠問她家在哪裏，要不要幫忙聯系家長。
她只是搖搖頭：“我已經沒有家了，媽媽不要我了。”
雖然只在這裏呆了四個月，小倩卻覺得，這裏的日子比她前十五年都要過得開心快活，就像在天堂一樣。
那個人出現後，小倩又開始做起了噩夢，她害怕丢掉這份工作，更害怕重新回到那個地獄般的家。
可明哥卻跟她說，他早已為她打算好。他會托關系，幫她安排黎州的學校。小倩的眼睛瞬間紅了，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明哥……”
“我的建議是你在這裏念書，黎州的教育條件肯定是要比你老家那邊好的，你這麽小年紀，确實也不适合在我們這裏工作。你怎麽想的，要回家嗎，還是留在黎州？”
“明哥，我、我想讀書！”小倩的眼淚成串地落下來。
小倩最擔心的問題已被解決，她睡了幾天好覺，又開始擔心另一件事。
——明哥跟周舒揚說了她暫時住在他房間的事了嗎？
明哥幫她解決了最大的麻煩，小倩不好意思因為這麽小一件事再專門去找他，惴惴不安睡了幾日，小倩被一道冰冷的聲音驚醒。
“你怎麽在我床上？”
小倩登地爬起來，犯了錯一般地站在床邊，“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周舒揚一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就煩，直接找人去問。
江明誠還真把這件事忘了。
這家俱樂部除他之外，周舒揚是投資最多的，因此江明誠特地給他留了個房間，而投資較少的褚一龍和敖光遠就只有一間專屬包廂。
周舒揚以前來俱樂部一個月都不見得有一次，住在這裏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雖然前段時間來得有些頻繁，不過近兩周除了江明誠生日那天報了次道，又恢複失蹤狀态。所以江明誠就把這貨給忘了。
早上十點，江明誠被人叫醒。周舒揚板着臉質問他：“我的房間，你讓別人睡，不跟我說一聲的？”
江明誠昨天熬了個大夜，腦子還很懵，他卷着被子坐起來，撸了一把炸開的頭發，“我忘了，對不起。”
周舒揚冷哼一聲：“怎麽回事？”
“說來話長。”江明誠撐着額頭，站起來，在短袖外面套了件衛衣，接着去衛生間洗漱，出來的時候明顯清醒了很多，第一句話就是問，“你怎麽知道我房間密碼？”
“猜的。”周舒揚哧了一聲，“不就是——”
這下換江明誠不爽，“以後進我房間要敲門。”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小倩像認錯的學生般，僵硬地站在周舒揚房間門口。
“一起下來吧。”江明誠說，“是我忘記跟舒揚說了，不好意思，剛才被吓到了吧？”
小倩搖搖頭：“沒有，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