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呆呆
之後的好幾天，裴朝暮的情緒都很低迷，不過平常她就是這幅冷冷淡淡的模樣，大夥也都沒發現。
沒交往前，江明誠就對裴朝暮感到好奇。這個寡言少語的人，有一雙沉靜而極富力量的眼睛。他想，她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的身上散發着某種奇異的特質，這促使着他樂此不疲地研究她。江明誠總是忍不住觀察她的面部表情，琢磨她的心思，到後來，這幾乎成了他的習慣。
因此，江明誠也是唯一一個察覺出她情緒轉變的人。
江明誠像往日那樣，讓她上來送報表。裴朝暮遞上文件就要離開，江明誠叩了下桌面，“等等。”心想，你這還生氣上了，當初到底誰甩的誰，現在又是誰想要挽回誰啊？
心裏諸多怨言，他走到裴朝暮面前，忍不住哼了聲，正想說，你對老板什麽态度啊？視線卻在她身上黏住了。
今天早上下了場雨，一下子降了10度，她外面套了件灰色棉衣，下面是黑色牛仔褲，運動鞋。棉衣肩上的縫合處已經開線，兩邊袖子也有明顯磨損。
——都六年了，怎麽還在穿？
胸中迅速湧起的分明是憤怒，可下一瞬卻被密密麻麻的酸澀填滿。
“好了沒事，你下去吧。”
她離開後，江明誠靠着門猛地喘了幾口氣，才把那股情緒壓下去。江明誠，你管她啊？你們現在什麽關系，怎麽，你還想上趕着給她買衣服啊？說不定她有錢不花，就喜歡穿舊的呢？
江明誠平複好心情，打算去樓下逛一圈。
還沒走到樓梯便聽見下面的喧鬧聲，江明誠眉心狠狠一跳，他急急忙忙下樓，看到六七個人拉扯在一塊。主角是小倩和一個陌生男人。
“好啊你，張亦倩，你真的長本事了啊，離家出走，跑KTV來當小姐了啊。你賤不賤啊！跟我回去！”男人使勁拽着小倩的胳膊，右側臉頰靠近鬓角處有條疤。
“我沒有……我不要跟你回去！”小倩眼淚糊滿了臉，害怕得瑟瑟發抖。
趙碩、辛程和阿春在一旁疏散客人，裴朝暮抓住男人的手臂，“這位先生，請你放手，不然我們就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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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滿臉戾氣，手往她肩上一推，“管你媽呢，滾一邊去！”
裴朝暮朝後摔去，卻意外地被人扶住。裴朝暮認出了身後之人的氣息。他的手臂很有力量，隔着厚厚的棉服，扣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則抓住她的胳膊。整個後背都貼在他的胸膛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頭頂。
這樣親密的接觸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上一次還是歡迎儀式上的擁抱。可哪有這次來得那麽令人心潮起伏。
就好像将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謝謝。”裴朝暮一動，江明誠就松開了手，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朝前走去。曾駿正在跟那個搞事的男人理論：“什麽KTV，你長沒長眼睛？右邊牆上挂着營業執照，看沒看到？我們是正規的俱樂部！還有攝像頭就在你頭頂，剛才你的施暴行為已經清清楚楚地被記錄下來，你已經涉嫌了尋釁滋事罪，最高可判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決定還要繼續嗎？松手！”
男人肉眼可見的慫了，手仍是抓着小倩，大聲喊道：“我是她哥，今天我就要帶她走。”提到這點，男人氣勢又回來了，冷笑道，“有本事你報警啊，看警察幫你還是幫我？你們不知道雇傭童工是犯法的啊，到時候誰吃牢飯還說不準呢！”
童工？
小倩是未成年？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看向小倩。小倩已經淚流滿面，渾身顫抖：“求求你……不要……”
“呵呵，你不是要報警嗎？報啊！”
趙碩他們已經将所有顧客都疏散出去了。
江明誠給了個眼神，辛程立刻将大門從裏鎖上，拉上窗簾。
趙碩開始脫衣服，他一把将外套摔在地上，裏面是一件白T，他雙手随便一扯，呲啦一聲就撕開了。露出裏面猙獰的腱子肉，還有胸膛上明晃晃的老虎紋身。
趙碩走到男人面前，手掌往他肩上一拍，然後迅速抓住手臂一擰，男人便毫無抵抗地趴在了地上。他顯然已經被疑似□□的趙碩吓傻了，“大哥饒命，我錯了，我錯了。”
趙碩掃了眼同樣看呆了的衆人，像拎小雞仔似的拎起男人，到最近的房間教育去了。
衆員工圍坐在會議室，不知道該先震驚“碩哥以前是地下打黑拳的”還是“小倩居然才十六歲”。黎州的治安條件不錯，類似今天的惡性事件從來沒發生過，頂多是隔壁眼紅他們生意舉報噪音擾民，又或者是像上次周舒揚的前女友上門找找存在感，根本沒有趙碩發揮的空間。
聽到門外的尖叫聲，大夥兒面面相觑，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十分鐘後，趙碩推門而入，見大家神色各異，笑了下，然後看向江明誠：“解決了。”
離門口最近的辛程顯然是看多了□□片，瞪大了眼珠，吓得話都說不完整：“碩、碩哥……你把他——”
趙碩撲哧一笑，拍了下他的腦袋：“想什麽呢，我沒動他，吓唬了一頓而已，都把人給吓尿了，慫泡一個。”
整個空間氣氛頓時一松，家良猛地拍了拍胸口：“我去，碩哥，你剛脫衣服差點把我都吓尿了，沒想到啊碩哥，你藏的夠深的啊！”
小倩低着頭默默垂淚，旁邊的裴朝暮給她遞了一張紙。小倩擦着臉，哽咽着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辛程：“小倩沒事了啊，碩哥都把那個人吓跑了，他不會再來了。”
阿春站在她背後，拍她的肩：“別怕了，我們都在呢，他不會再來欺負你了。”
根據剛才那個男人的話，大家或多或少都猜出點什麽，這麽小的年紀出來打工，也從來不跟家裏人聯系，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小倩止住了淚：“謝謝你們。”
曾駿說：“我現在有點擔心那個男的會去警察局舉報。”
江明誠點頭：“小倩你的工作先停掉，這幾天不要回宿舍，樓上還有個空房間，等會你就搬進來。老趙，你找個人去盯着那個男的，萬一他去報警，我們也好及時采取應對措施。”
趙碩：“好。”
小倩一聽見自己不用工作，面色惶惶又驚恐：“明哥，我可以幹活的，沒關系的，我……”
曾駿：“小倩，你別怕，明哥是讓你先避避風頭，不是要趕你走。”
家良：“是啊，小倩，你想想萬一那個男的又來了，他要是當衆說你是未成年，如果被人拍下來曝到網上，我們店可就完了！”
小倩聽了更加自責，兩只眼睛含滿了淚水：“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明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張亦倩，不是你的錯。就算有錯，也是我的。”江明誠聲音堅定，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當初我明知道你是未成年卻還是聘用了你，那麽即使發生任何後果，也是我應該去承擔的。你有什麽困難，我們都會幫你，不會抛下你一個人。這幾天你好好休息，不要想有的沒的，小裴——”江明誠看向裴朝暮。
裴朝暮：“嗯。”
“你帶她去樓上。”
房間的格局跟江明誠那間類似，不過整體要小一些，內外兩間房，書桌很幹淨，只擺着筆記本電腦和一個黑色水杯，書架上也只放着幾個用作裝飾的精巧擺件，和幾本商務雜志——幾乎沒有住人的痕跡。
裴朝暮拉着小倩在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小倩搓着手，局促不安地說：“朝暮姐，這個是周……揚哥的房間，我住這裏，會不會不太好……”
“沒關系，他既然讓你住在這裏，自然會去跟周舒揚說。”
“哦。”小倩眼睛中驚惶未消，又夾雜着對未來的迷茫，“朝暮姐，其實我……”她幾次想說出自己的故事，動了動唇，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如果害得明哥……我一定會恨死我自己的……”
裴朝暮慢慢撫着小倩的背。明誠一直是這樣的人，明知道會對自己造成不好的影響，他也會毅然選擇那條他認為正确的路，感性永遠優于理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