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暗
明暗
聖誕節過後, 很快就到元旦節。
元旦法定假日三天，各行各業紛紛享受假期。
池今夏回家的日子跟往常沒什麽兩樣，無非就是看?看?跨年演唱會。對于朋友提議去市中心看跨年倒計時, 她倒更想宅在家裏，好好休息。
一家人看完了跨年晚會, 都回?房間休息。
迎接新年，朋友們格外躁動，接連不斷發送消息。
蘇燃燃：【你看?我男神的舞臺了嗎？太?炸裂了, 反複舔屏, 啊啊啊啊！】
唐欣雨：【不來?萬達一起倒數新年的話, 那?我就給你看?看?拍的視頻。】
消息下面附帶一視頻, 池今夏點開一看?。
人群熙熙攘攘，高樓大廈上嵌着裸眼3D大屏幕，響亮的倒數計時聲?與屏幕顯示的數字不斷逼近尾聲?。
在人群的歡呼聲?中，漫天飛舞的氣球, 終于迎來?了新年的期盼與快樂。
廣場氦氣球上亮晶晶的碎片掉落, 天空好像下起了金雨。鏡頭一轉，池今夏就看?到不少熟悉的朋友, 他們勾肩搭背三五成群，一起望着前方。
人群之中，池今夏看?到了陳池冽。
他似乎興致泛泛，垂首玩着手機，對周遭的一切似乎漠不關心, 熱鬧之中, 他是唯一的安靜。
池今夏看?着那?身影, 緩緩保存了這一個視頻。
淩晨一到，已是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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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收到了接連的轟炸信息。
無數的新年快樂祝福映入眼簾, 消息接連不斷地被壓下去，又有一些新的浮在頂部，池今夏一一回?複。
直到看?到了陳池冽的消息，池今夏心神一愣，點了進去。
0:00分。
陳池冽：【新年快樂，池今夏。】
不是網上的模版，是他親自打出來?的消息。
自己也?是他第一個送出新年快樂的人。
歲月的長河沖刷之後，仍舊留下細小的礫石。循着這一條消息，穿過時光的隧道?，池今夏突然想起，去年過年的時候，她也?發過在他三百萬粉絲的社交平臺上，也?發過一句祝福給他。
到現在都沒被他發現，自己也?曾送過他祝福。
卻在這一刻，收到了他的祝福。
池今夏唇角翹起，緩緩敲下回?複。
池今夏：【新年快樂，陳池冽。】
-
下半年總比上半年讀書的時間多，捱完了這漫長的下半年。
終于迎來?了高中生涯較短的假期，也?迎來?了新的一年。
今年的春節恰逢崇明十年難遇雪天，天寒地凍，路上的行人也?相應減少，紅色的燈籠被皚皚白雪覆蓋，外加市區最近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年味比之前減弱了幾分。
便利店裏放着烤火爐，與外面相比，有些溫暖。
池今夏被強塞了紅包，只得對外婆道?謝。
外婆年逾七十，鬓角頭發已然花白，臉上一笑?全是褶子?，她幹燥的手拉住池今夏，面帶微笑?：“今夏，紅梅今年還不回?去看?看?？”
紅梅也?就是池今夏的媽媽。
池今夏心裏惴惴不安，生怕外婆又說出什麽胡話來?。
然而，墨菲定律誠不欺人，越擔心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今夏，你也?勸勸你媽媽。上一次我回?志沖家，他也?知道?錯了。紅梅終究是一個女人，帶你們兩個很辛苦的，而且再說了，有個人幫襯總算好的……”
那?些絮絮叨叨的話傳來?，池今夏輕輕松開了手，但身為小輩，她不得不尊重外婆。
“外婆，這件事情我媽有分寸的，你一把年紀，也?別為我們操心了，你好好休息就行。”
聽到外孫女一連串關心的話，老人笑?成一條縫，也?被池今夏再次帶入別的話題，全然忘了剛剛的目的。
池今夏哄完了外婆，輕輕關上門後，就看?到了蘇紅梅。
蘇紅梅道?：“我媽是不是又跟你說池志沖的事情了？”
池今夏點頭。
“今夏，你不用管，這件事媽媽會處理的。”蘇紅梅一如既往地開口。
池今夏并未如往常一樣沉默，“媽，你要?不要?再試試離婚？”
蘇紅梅面色猶豫，她已經快五十了，而且現在又是兒女的關鍵時刻，離婚的財産分割不易，而且池志沖定不會善罷甘休，而且還有父母的不同意。
“今夏，我覺得你還是別考慮那?麽多了，你好好讀書就行。”
池今夏這一回?沒有退讓，道?：“媽，我知道?你的猶豫。是社會環境的影響，外加上這些日子?旁人的勸阻，但我覺得，你離開他的這段時間，變得沒那?麽累，你就更應該離他遠遠的。”
酗酒過後暴力的場景歷歷在目，像煙花在大腦炸開，煩悶惡心之感傳來?，蘇紅梅每次一回?想，面色蒼白的厲害。
“媽，你不要?先考慮我們會怎麽樣，你始終是你自己，你想做什麽，我想，我和池東野都會支持。”池今夏認真?地盯着她道?。
蘇紅梅怔愣而立，池今夏走進了房間，留下時間，給蘇紅梅思考自己的人生。
蘇紅梅回?到屋子?，躺在床上，眼裏閃過無數的猶豫。
她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入睡的，但永遠記得那?反複出現的夢。
那?時候的她才四十歲，池今夏還在小學，池東野還沒去上幼兒園。
放學後，小今夏撞見?回?到家裏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自己紅脹的面容，以及在角落啜泣的池東野。
那?是情緒還未很好隐藏的七歲，池今夏一下子?哭了出來?，聲?音哽咽：“媽，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答案顯而易見?。
那?時候在鄉下，老一輩的人思想受時代?的局限性，還抱着将就一輩子?的想法，她也?無法從時代?的巨浪裏逃離。
蘇紅梅不是沒想過離婚，可是房子?是在嫁給池志沖後才在農村蓋的屋子?，所有權是夫家的，存款離婚後得平分，她沒有文憑，什麽也?沒有。
直到有一天，她壓抑住被打的郁悶，哄睡了池東野，想自私一把離開這裏的時候，卻聽到自己兒子?的夢話。
“媽媽，不要?走。”
“不想與姐姐分開。”
那?些想離去的想法在聽到親生骨肉呓語的挽留後打退堂鼓，再次聽到律師的解釋後，蘇紅梅忍耐力更上了一個度。
“夫人，如果有兩個孩子?，父母一人撫養一個，即使?孩子?過了八歲，法官遵循法律詢問孩子?的意願，你的經濟水平不足以支持，也?拿到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或許，等他們上大學，有了新的生活。那?時候的自己，才能勇敢一點。
這是蘇紅梅在她所認知的世界裏，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
進入了高二，假期比之前縮短了不少，開學的日子?也?比之前提前了許久。
池今夏在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中取得了不錯的成績，見?面考更是勢如破竹，名次更進一步。
拿到了全班第八的好成績。
不同學校不同班級的第八含義?不同，在崇明一中，重點班的第八名，算得上一只腳在重點大學，另外一只腳在清華北大。
以至于看?到成績的時候，池今夏一展笑?顏。
陶虹下課後也?難得開口表揚：“我們班池今夏同學進步格外快，大家也?要?多多向池今夏學習。”
班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在這時候，池今夏恍惚之中有了那?麽一種錯覺。
明明只是第八名，可好像，離他又近了幾分。
高二下學期，學校也?加入了補課的陣營，上到周六才放假，每個月放一次月假。
雖然知道?早晚有一天會這樣，可當真?正到來?時，還是無可避免發出了哀嚎聲?。
周五往常都是背書包直接沖出教室，但在今天只能眼睜睜看?着高一離開，高二高三的學生還在教室。
天氣越發燥熱，池今夏沒有吃飯的欲望，只想在教室裏靜靜地休息。
唐欣雨跟其他人去吃飯，并還說帶吃的回?來?給池今夏。
教室還有幾個人，畢竟學生時代?，有幾個減肥的，也?有幾個突然有事留在教室的，更有些打算錯開吃飯高峰期，再去食堂的……
池今夏索性看?着班上男生搗鼓着教學一體機，打算蹭個電影看?看?。
書桌被敲響，池今夏擡頭，就看?到張欣愉站在自己面前。
“有事？”池今夏問。
上學期因為陳池冽座位的事情，二人鬧得不愉快，雖然在一班很久了，但都沒說過幾句話。
張欣愉面色為難：“能談談嗎？”
池今夏：“在這裏談。”
教室留下來?的人往這裏投來?了視線，衆目睽睽之下，張欣愉有些不自然，她用僅二人可聞的聲?音道?：“池今夏，算我拜托你了。”
這還是張欣愉頭一次這麽說話，她也?不知道?池今夏會不會答應。
“走吧。”池今夏看?着她面露為難，還以為有什麽要?緊事。
學校最不缺的就是監控，池今夏也?不怕發生什麽。
張欣愉沒想到池今夏這麽好說話，半晌，她道?了一句謝謝。
走廊外面無人，看?着池今夏關上門，張欣愉這才猶豫開口。
“你和陳池冽在一起了麽？”
聽到張欣愉說的是這樣的事情，池今夏突然後悔出來?了，她眉眼一擡，道?：“沒有，怎麽了？”
總感覺池今夏的一些小動作與陳池冽很像，張欣愉愣了幾秒，道?：“那?你對陳池冽究竟什麽意思？”
“關你啥事。”
聽到池今夏的回?答，張欣愉一愣，随即想想她說得對。
但想起陳池冽，張欣愉語氣變得勇敢很多，“池今夏，我告訴你，喜歡陳池冽的人可多了。你要?是不喜歡他，就早早的跟他說清楚，幹嘛一直吊着他。”
門在這時候被推開，出來?的是丁白茉，她急匆匆跑向廁所。
待人走去，張欣愉繼續道?：“你不過就是仗着自己長得好看?，不然你以為陳池冽還會這樣喜歡你嗎？”
聽到張欣愉這樣的話，池今夏笑?了笑?，但眉眼全是譏諷。
“張欣愉，你說陳池冽以貌取人？你真?的喜歡他嗎？你真?的了解他麽？你說出這樣的話，難怪他會不喜歡你。”
池今夏微微仰頭，“而且，我和他的事情，他都沒說什麽，你有什麽資格來?說？”
“我喜歡他。”張欣愉面色紅紅地開口。
“喜歡他的人多了，我沒有時間一一談話。”池今夏視線移開，“但你應該慶幸，因為是同班同學，你才有機會跟我說話。”
池今夏說完這一句話，離開了這裏。
而張欣愉望着那?道?離開的身影，腦海中回?想的卻是池今夏說的話。
她剛轉身，就看?到陳池冽站在自己對面，他聲?線很冷，帶着質問的語氣。
“你跟池今夏說了什麽？”
被喜歡的人用這種語氣說話，張欣愉難過的同時，下意識否認：“沒什麽。”
“如果你想問什麽，直接來?問我。”陳池冽目光如水澄澈，“被人喜歡，不是她的錯。”
“而且她說得對，我若是喜歡一個人，并不會在乎她的全部。不論她是何樣貌，家世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對她的喜歡。”
張欣愉一愣，她沒想到會聽到陳池冽肯定的回?答。
在她的世界裏，認為像陳池冽這樣的天之驕子?，不喜表達所思所感，在學校的流言蜚語中，他也?沒承認過二人的暧昧關系。
如今聽到這“喜歡”二字，張欣愉才發現。
不是陳池冽的喜歡不明，而是喜歡的明暗皆于池今夏而定。
她難過，但更多是釋懷，不知道?怎麽面對喜歡的人，只能無地自容垂首。
張欣愉垂首，看?到了陳池冽手中透明的袋子?裏有面包，一些零食，以及池今夏常買的玫瑰水……
她心中一澀。
原來?有一個人的出現，會讓高傲的少年不論喜歡是否得到回?應，他都會心甘情願低下頭顱。
張欣愉咬住唇，眼淚沒忍住，她匆匆地離開了這裏。
池今夏洗手回?來?時，張欣愉已然離開。
走廊上，陳池冽站着，像在等人。
池今夏快走到自己身邊，陳池冽勾着袋子?的手放在了她面前，他碎發垂在眼前，卻未遮擋眸中笑?意。
“再沒胃口，也?要?吃點東西。”
他倒是會說別人，之前不吃飯就去打球，怎麽不自我反省一下。
但池今夏沒說，她可不想讓陳池冽以為自己一直在關注他。
陳池冽拉開一點距離，“收着吧，放心，沒人看?見?。”
池今夏心神一晃。
陳池冽一笑?，“喂，池同學，我還沒吃飯，你再不收下，是想餓死我嗎？”
“我……”池今夏悶了幾秒，還是收下，“謝謝。”
陳池冽一本正經地說，“謝什麽，同學之間的互幫互助。”
他對池今夏總是正經不過幾秒，眼裏帶着戲谑笑?意：“你要?是哪天不想做單純的同學關系了，歡迎随時來?找我。”
“無聊。”池今夏走進教室，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陳池冽望着關上的門，驀地低笑?出了聲?。
他喜歡的姑娘，可真?有個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