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懵懂
懵懂
開完家長會兩點, 兩點半正式上課。
周五下午只用上兩節課，就可以提前放學回家。
下課鈴聲一響，衆人跟賽跑八百米似的, 沖出了教室。
池今夏回到家時，店裏只有池東野一人。
她放下書包, 問池東野：“外婆呢？”
“外婆回家了。”池東野臉色也不算好，垂眼道：“那?男人又打?電話來了。”
那?男人是名義上的爸爸。
池今夏神?色一怔，她心也有?些澀：“你別再想了, 做作?業去, 不然照你的成?績, 你想去讀職高？再讓媽媽擔心？”
“職高有?什麽不好的？早早讀書出來還不是賺錢, 我?還不如早點賺錢呢？”池東野不以為然。
池今夏面色很冷：“再說一遍。”
池東野很會看臉色，大多數時候明顯察覺出來池今夏心情不好，便不再頂嘴。
池今夏揮了揮手，“你去做飯吧, 我?守着店, 順便做作?業，等?媽媽回來。”
池東野颔首：“行。”
蘇紅梅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 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裏，就看到柔黃的燈光下，認真做作?業的池今夏。
腦海裏回想起了陶虹老師剛剛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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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今夏這?孩子呢，往常學習倒也挺認真，在?一班成?績也穩步上升, 但不能因為孩子乖, 你們家長就不上心。況且青春期的女孩子總容易陷入愛情的陷阱, 比男生難走出。”
“她最近跟男生走得有?些近，不過家長你別擔心, 不是談戀愛，但還是希望你能好好地關注一下自己的女兒。我?終究是老師，無法了解她人生當?中的成?長軌跡，只有?你們才?是最了解池今夏的人。”
聽到“歡迎光臨”的聲音時，池今夏擡眸，“媽。”
蘇紅梅走上前，看到池今夏堆放的資料，主動?出擊：“今夏，你談戀愛了嗎？”
“沒有?。”池今夏垂下頭。
蘇紅梅眼神?複雜地盯着池今夏，緩緩開口：“我?相信你不會做出讓我?失望的事情。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等?你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那?時候你就輕松了。”
這?樣的話，池今夏聽過無數遍。
小學時，說考上好初中，就事半功倍；到初中，說考上一個好高中，路會好走一點；如今又說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就出人頭地了。
好像只有?時間變了，話仍舊換湯不換藥。
池今夏無法反駁這?些話，她颔首：“我?知道的，媽，你忙了一天，快去休息。”
“好。”蘇紅梅囑托着池今夏，“明天我?加班結束，要回縣裏接你外婆，明晚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池今夏語氣有?些小，“不能晚點再去接外婆嗎？”
蘇紅梅搖頭：“你爸可能就是想逼我?回去，我?不能一直退縮。”
池今夏知道勸不了蘇紅梅，她未多言，轉身從?書包裏拿出了一禮盒，眼神?誠摯：“那?我?提前送你生日禮物。”
“媽，生日快樂。”
-
周日上學前，蘇紅梅與外婆才?回來。
看到蘇紅梅與外婆完好無損出現在?家裏，池今夏才?放心去上學。
她往常出門的時間都會提前兩小時，今天出來的時間有?些晚。
乘坐地鐵到達學校附近，池今夏就在?校門口看到了那?一群人。
十?二月初，天已經漸漸轉涼。為了禦寒，許多學生不僅在?裏面穿了保暖內衣，外面也穿了風衣。
只有?這?一個人，不論天冷天熱，都是單薄的一件校服外套。
一中不如初中進校用電子探測儀逐一檢查，全?憑學生的自覺性。交不交手機給老師，都取決于自己。
池今夏背着書包，悠悠地向女生宿舍樓走去。
陳池冽與一群人就在?不遠處。
付天明望了望陳池冽，“哎，池今夏這?幾天真沒回你消息？”
“沒。”陳池冽發垂在?額前，得出了一個結論：“女生絕情起來，男生都受不住。”
付天明啧了一聲，“你要是真要追，我?建議你可以循序漸進。”
“怎麽循序漸進？”陳池冽輕啧了一聲，不置可否。
付天明咳嗽了一聲，“比方?說，利用你的相貌優勢，再表現非她不可，現在?的小女生就愛這?一套。”
“對她沒用。”陳池冽看着池今夏走進了男生宿舍旁的女生樓。
運動?會期間，自己主動?靠近池今夏了，可人家的紅耳垂是陽光太曬了的傑作?，一切的猜想，都是自作?多情。
表現出來非她不可？池今夏都退避三舍了，自己再蹭上去，搞不好她以為自己是一個死變态，更避之不及。
付天明笑了，“那?你有?什麽辦法，說出了給哥取取經。”
“明天你就知道了。”陳池冽覺得，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很快付天明就知道陳池冽這?一句話的意思了。
周一下午的化學課。
按照之前分好的座位，四?四?一組坐在?一起。
今天池今夏沒有?跟陳池冽一排，她跟宋以南一排，陳池冽跟付天明坐在?後面。
化學老師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女老師，上課不僅僅把知識點鞭辟入裏，而且定期帶學生們來化學實驗室體驗化學的樂趣。
“上次我?記得你們班上次做過銀鏡反應，今天我?們就來做鋁熱反應。”化學老師望着臺下興致勃勃的學生，“課本?上的方?程式記得嗎？做這?個實驗要先準備什麽？”
“氧化鐵跟鋁。”全?班異口同聲地回答。
化學老師笑了笑：“對了，但做任何實驗，我?們都不是随心所欲地想加多少東西……”
伴随着老師的講解，加入的物品越來越多，直到那?一根鎂條被放上去。
“鎂是高中化學中最常見的實驗，通常與氧氣接觸，點燃之後會産生耀眼的白光。”老師點燃了那?一根鎂條的導火線。
一開始只是露出些許的白煙，漸漸引燃鋁和氧化鐵，閃出耀眼的白光。
外面是連綿的陰雨天，在?只留了一盞講臺燈方?便觀察實驗的教室，耀眼的白光格外奪目。
池今夏坐在?第一排，從?開始一直緊緊地盯着那?試驗臺，直到明亮炫目的燈光驅使瞳孔睜大，一時之間晃了神?。
知識的力量，能讓人不自覺地沉淪，心也因為體驗到奇妙的現象不自覺加速跳動?。
陳池冽緊盯着前方?一如既往認真的池今夏。窗邊的冷風吹過女生的白皙的脖頸，她不似之前怕冷，進入忘冷的境界。
付天明看着陳池冽盯着池今夏，語氣玩味：“你下輩子應該投胎成?知識點，這?樣池今夏肯定會主動?來追你。”
鎂條不長，燃燒之後，只留下餘燼。
化學老師笑道。
“同學們，剛剛我?示範的實驗大家也看到了。高一到高二我?們學習的化學實驗很多，如果感興趣的可以自己實踐一下，不會的可以尋找組員的幫助，也可以來找我?。”
雖然才?高二上學期，不過已經着手準備下學期的課程。大概所有?的學校都無視教育部的硬性規定，加緊補課趕進度，方?便後面一輪二輪三輪複習。
初中是這?樣，高中也是這?樣。
聽到老師這?麽說，學生們也紛紛動?手操作?。
一中乃全?國?重點示範教育中學，每年教育經費充足，實驗室的器材也無比齊全?，每個小實驗臺下都配備高中常見的化學試劑。
四?個人一組，實驗通常都是一個人做，其他人輔助。
但池今夏這?一組，付天明與宋以南懶得動?手，都是池今夏做，陳池冽輔助。
今天也是如此。
池今夏放了一些氧化鐵，她一做實驗就開心，語氣也不由歡快，“多少克？”
“5。”
接連準備好了一切，池今夏咽了咽口水，點燃了鎂。
絢爛耀眼的燈光之下，女生烏眸亮若繁星，臉上露出了不同于上周的悒悒之色，欣愉在?周遭擴散。
昙花一現的耀眼結束，池今夏也沒繼續往下做實驗。
她初中學校基礎設施不完善，化學課只是死記硬背，沒做過實驗。自從?來到一中，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的有?學校可以做實驗，自己也可以親手做出課本?上那?些奇妙的現象。
但實驗課一個月一次，之前在?四?班都是別人搶着做，她本?就局限于課本?的認識，在?四?班只做過一次失敗的實驗。直到來到一班，在?陳池冽與朋友的鼓勵下，才?不怕被別人察覺沒進過實驗室的異常，才?慢慢在?他們的謙讓下開始做實驗。
但也僅僅局限于老師教過的實驗，其他的實驗不敢嘗試。
教室做化學實驗，都需要通風，靠窗的同學都開了一半的窗子，冷風吹來，池今夏抖了抖。
陳池冽起身，走上臺。
“陳池冽，這?麽快就接水了？今天是你們這?組值日，也不用這?麽趕？”老師與學生也一樣，都記得有?記憶點的人。
陳池冽是天之驕子，自然很容易被人記住。
陳池冽接話：“這?不看老師與同學冷嗎？打?算給你做個火。”
嘴甜長得帥成?績又好的男生，化學老師本?就喜歡，此刻笑靥如花：“行，那?我?就等?你做個火。”
陳池冽在?水臺放入了洗潔精，與水攪拌，修長的手沾滿了洗潔精，他眉眼一擡，唇角翹起，道：“池今夏。”
池今夏回首看向他。
“池同學，能幫我?加點丁烷嗎？”陳池冽道。
是同學之間合理地請求幫助，但池今夏望着陳池冽掩蓋不住的唇角，他是不是故意的？
化學老師以為怕池今夏找不到，提醒道：“洗手臺一旁的抽屜裏。”
老師都說了，池今夏照做。
丁烷放在?洗潔精水裏，瞬間起泡，陳池冽抓了一把放在?手上，他走到通風口，擋住了吹向池今夏的風。
右手拿着打?火機，點燃了滿是泡泡的左手。
火瞬間出現在?手裏，發出耀眼的光芒，少年淩厲分明的五官在?燭火的照耀下帶着笑，少了幾分生硬，多了幾分柔和。
“造個火給你。”陳池冽視線穿過化學老師，直達後面的池今夏。
池今夏眼神?定定地盯着陳池冽的手，為什麽他手上生火，看起來不疼？
這?又是什麽化學原理？
化學老師笑出聲：“陳池冽，沒想到你小子還真做出火來了，跟大家說說原理。”
不止火光絢爛，陳池冽也太過耀眼，不少人圍了上來。
望着池今夏亮晶晶的眼神?，雖然知道那?是對知識的渴望，可陳池冽還是唇角一勾：“這?個實驗，我?們用水将手浸濕，先形成?一層隔膜，在?洗潔精水中加入丁烷氣體，着火時水汽化，會帶走熱量，不會燙手……”
“這?也算萊頓弗羅斯特效應，可以徒手拍鋼水……”
那?些課本?上未出現過的名詞，在?陳池冽的解釋下，池今夏默默記下。
化學老師聽後拍掌，語氣贊嘆：“就是這?個原理，不愧是全?校第一，水平不錯。這?個實驗很簡單，天氣冷的話，用溫水調配也行，班上如果有?想做的，可以試一試。”
班上衆人躍躍欲試，也想造出自己的火。
池今夏也做了一次，當?火在?自己的手中燃燒結束，意猶未盡。
在?身後的一衆火光之中，陳池冽随性散漫玩弄着鐵，看起來無所事事。
“陳池冽。”
聽到池今夏終于喚自己了，陳池冽放下手中把玩的鐵，揚眉道：“池同學有?什麽事兒？”
付天明也剛做完火焰掌的實驗，聽到聲音，對陳池冽挑了挑眉。
行啊，老哥。
“我?想請問一下，你剛剛說的那?個是什麽效應？”池今夏問。
“萊頓弗羅斯特效應。”陳池冽重複了一遍，“筆記本?拿來，我?幫你寫。”
池今夏乖乖遞了過去。
陳池冽寫好之後遞給了池今夏，聲線冷靜：“不懂的，可以問我?。”
“謝謝。”
班上水池裏第一次打?泡沫已用完，同學又做了一盆，現在?還有?不少的人再接着調出氣泡。
看着班上接連不斷的“火焰掌”，化學老師走到陳池冽的那?組，語氣帶笑。
“陳池冽，高考不考這?實驗，全?班都在?做，真要出什麽事故，那?我?不得賠死。”化學老師一向喜歡開玩笑，這?番話也沒什麽惡意。
陳池冽很少生氣，大多數的玩笑他反而會搭腔：“老師別急啊，那?我?再做個實驗跟你道個歉。”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道歉。”
班上的同學紛紛移來視線，想看看陳池冽又要做哪些超出課本?且新穎的實驗了。
陳池冽似乎天生做什麽都游刃有?餘，永遠無懼他人視線。
他在?燒杯中加入硫氰酸鉀，雙氧水，水……拿起剛剛折好的心形鐵，尾指勾着，放入燒杯。
高中的實驗不少，但能想到課本?上“熾熱的心”來道歉，這?還是頭一遭。
那?鐵心在?水裏變成?了紅色，伴随着陳池冽的手微微晃動?，在?這?時候，還真像一顆熾熱滾燙的心在?跳動?。
陳池冽擡起燒杯晃了晃，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池今夏，緩緩道：“借這?個實驗道個歉，我?的心都在?滴血了，就不考慮一下子原不原諒我?。”
池今夏睫毛顫了顫。
化學老師哼笑一聲，“你小子，還算沒忘記我?教你的知識點。心都被放在?這?稀鹽酸裏了，我?不原諒也說不過去。”
陳池冽輕笑出聲，漆黑是眼睛筆直地盯着池今夏，“心的滴血了，不原諒我?也沒轍了。”
付天明在?一旁張大了嘴。
哇哦，陳哥，不愧是陳哥，當?着全?班人的面公然撩騷道歉。
他也得學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