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吓壞了吧?
第27章 吓壞了吧?
來巧的喜慶勁兒,讓宋明晖心裏稍安。
到了家,姜楚英該要避嫌,看家裏空蕩蕩的,一路聽聞又實在陌生,便也坐下旁聽。
宋明晖先問:“小魚和致微呢?”
來巧說都在農莊上:“五月底,老爺帶着小少爺去拜訪了常知縣,接楓江難民去了農莊,六月忙亂亂的,大少爺一直在莊上沒回來,小少爺期間回過一次,去李家吃個酒,又回農莊忙了。姑爺倒是一直在家,剛送走李家大少爺和黃家二少爺,這會兒在镖局,說找誠哥兒有事。”
姜楚英一聽江致微一直在農莊,眉間就皺出一個“川”字,心裏憂悶着。
宋明晖見狀,暫未問贅婿情況,叫來巧說說莊上的事。
來巧一一道來。
楓江百姓都到江家農莊後,其他商戶紛紛拜訪,都被謝星珩擋住了,半點兒消息沒探聽到,還緊跟着捐款赈災。
常知縣送了赈災銀兩去農莊後,小少爺把紅榜貼出來。還請了很多說書先生,在縣上說楓江的“平凡英雄”,在莊上說朝廷赈災的種種作為。
“現在滿縣都誇聖上、誇朝廷,正趕着好時候,小少爺又給镖局的漢子們說親,縣裏熱鬧着呢!”
來巧瞧着主君眼色,連忙轉向姜楚英,跟她說:“這不,縣裏好多書生去農莊上聽朝廷怎麽赈災,幾乎每天都有一場文比,大少爺出盡風頭,常知縣都誇他文采斐然!”
在讀書,在跟同窗交流,有上官誇贊……姜楚英一顆心總算落地。
只是:“也快鄉試了,這個緊要時候……大嫂,你看看,要叫他們回來嗎?”
大房二房都子嗣不興,各自都只有一個孩子。
姜楚英男人沒了,這些年堅定不改嫁,一門心思都在兒子身上,江致微拖到現在,也有二十歲,還未說親,她不想兒子分心,死活要考上舉人才能說親。
Advertisement
鄉試就是考舉人的,她心裏哪會不急?
宋明晖喊了個人:“張佑,你去一躺莊子,給大少爺小少爺傳個信兒,叫他們忙完手裏活,回家一趟。”
此次去京都,兩人有四個镖師陪同護衛。
張佑是張大力的長子,謝星珩給哥嫂租的小院就是他家的。
他應聲,順嘴問:“那我要不要先回一趟镖局,叫姑爺回來?”
宋明晖目光四望,看着空蕩蕩的家,再看來巧什麽都不知道的傻樣,點了頭。
“去吧。”
來巧知道家裏東西都去哪裏了。
“小少爺說要給三老爺送禮,怕趕着考試季,人多眼雜的不好送,今年農莊花銷大,手裏銀錢吃緊,就先拿家中舊物應應急。”
宋明晖淡淡“嗯”一聲。
騙騙家裏下人得了,還來哄他。
他咳疾未愈,說會兒話再次咳嗽起來。
姜楚英拿了藥給他。
藥丸就剩下三顆,得叫醫館的人來看看,再開方子。
镖局裏,謝星珩打算去問問小魚,把徐誠派哪裏去散財了,三天不見回,該找找。
張佑來說主君回來了,謝星珩一聽就眸光大亮。
好事。
進入七月,宋明晖回來了,家裏有主心骨了。
徐誠的下落,也能問問宋明晖。
他是一家主君,對江家的人脈再熟悉不過。
謝星珩進江家以來,恪守本分,上孝親長,對小魚也體貼周到,回家見岳父,半點兒不心虛。
宋明晖對他有所耳聞。
家裏招婿,江承海寫信跟他說了。
時間短暫,再是誇贊,他都當做是安慰——表面過得去。
實際人品如何,成親以後對小魚好不好,都需要時間來檢驗。
賀成功回到京都以後,江老三還破天荒的對着他家贅婿一頓亂誇,說小魚找了個厲害夫婿,口齒伶俐,年少骨傲,清高得很。
照理來說,江老三不喜歡的人,他應該喜歡。
可小魚是他的孩子,他連婚酒都沒吃上,心裏始終七上八下的。
多年掌家,心有城府。
對謝星珩人品不确定,存有疑慮,見面卻笑得溫和喜愛,開口就是一聲“珩兒”,把謝星珩叫得原地頓住。
江家人果然都好肉麻。
他恭恭敬敬行禮,跪父母親長是應該的,掀袍欲跪,宋明晖把他扶住了。
對這贅婿,宋明晖好一番打量。
穿錦衣,系玉帶,簪的紫金冠,織金扇面黑玉骨,腰間環佩,穿得很是顯貴。
模樣上乘,身形瘦高,腰背板正,眼神清亮,雙目有神。不見書生文弱氣,也沒個恹恹懦懦樣。
很不錯。
謝星珩對長輩是很尊敬的,這還是小魚的爹爹,他只認人時看了眼,記個樣子,過後就目不斜視。
宋明晖有一張無暇美人臉,眼尾生細紋,眉心稍上的地方有一顆朱砂痣,色紅而不妖。
小魚跟他有七分像,或是稚氣未脫,小魚的五官更加柔和,眼神也軟軟的。宋明晖五官自帶冷感,同是桃花眼,他眼神利如細劍。
直直看過來,只有不動聲色的威嚴。
就是笑着,也讓人感覺到絲絲冷意。
謝星珩在他的介紹下,又恭恭敬敬對二嬸姜楚英行禮。
他倆回來匆忙,手頭沒見面禮,宋明晖說:“還要再擺桌酒,兩家人見見,到時再給不遲。”
簡單寒暄過,謝星珩先切話題,說正事:“誠哥兒出門辦事,三天沒音信了,我正想去農莊問問小魚——”
他看看周圍侍立的小厮和镖師。
宋明晖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謝星珩壓低嗓音說:“誠哥兒出去散家財了,岳……爹爹你知道他會去哪裏嗎?”
散家財?
宋明晖心驚。
自家長輩若不可信,這局棋就別指望逆風翻盤了,掀桌擺爛得了。
謝星珩簡要說明現狀。
如是種種。
江老三發難,江承海賭護身符。
李家為鹽引,願意出資五千兩給縣裏赈災。被江家截胡。
商戶聯合捐款,李家明裏捐款五千兩,暗裏鹽引五千兩。被宰狠了,發瘋送了個女兒給北方官爺。
黃家被迫卷入其中,突然大出血。但他家窩窩囊囊,要當牆頭草。
現在常知縣的立場未知,李家是要江家死。
“我猜着朝廷赈災的人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抄了我們家。”
宋明晖不由多看了謝星珩兩眼。
是個聰明人,臨危不亂,還能撐起門戶。
江承海給他寫的信裏也是這句,說謝星珩一家遭災,他能撐起門戶,事事有條理,處處沒落下,是個厲害顧家的人。
宋明晖眼裏鋒利弱三分,垂眸想想,報了個地名。
“去林家屯看看,叫徐武帶人去。”
徐武是個木頭,抗打耐揍,武力值過人,腦子不靈光。
兩句話不和,人家撕票了怎麽辦?
謝星珩決定親自去看看。
宋明晖聽了滿意,但不讓他去。
“你個書生,就別摻和了。叫徐武帶着楊高去。”
聽起來楊高是個“軍師”?
謝星珩應下,喊了來巧去回話。
因他給的信息量太大,姜楚英都沒再憂心科舉的事了。
即将危機臨頭,江家還各處喜慶熱鬧。
真就是門庭錦繡,內裏慘淡。
敘過話,謝星珩讓他們先沐浴吃飯,也叫了個郎中上門診脈。
有人上門,就看得見家裏空空。
宋明晖不提,由着他來。看他本事有幾分。
剛清的場子,沒那麽快張羅好。
謝星珩擺規矩,進門就給人蒙上眼睛,進了屋,郎中能看也不敢看了。
藥方開了,抓藥就熬煮。
宋明晖讓他給謝家下帖子,“今天匆忙,明兒我帶着小魚,你跟着一起,我們去你大哥大嫂那兒吃頓飯。正式見見。”
謝家情況他知道,兩家已結親,就無所謂誰高誰低。怎麽方便怎麽來。
別說謝家一家三口傷的傷,幼的幼。單說謝星珩目前還在為江家籌謀,他就能給十分面子。
又問:“你見過賀管事了?”
謝星珩隔着屏風,老實答話:“嗯,他讓我跟小魚和離,我把他罵走了。”
宋明晖贊了聲:“無礙。老三要政績,而且他換了五哥兒去當侍妾。”
謝星珩知道五哥兒,從小魚嘴裏聽見過幾次。
不知叫什麽名字,聽起來是經常欺負小魚,讓小魚下意識較勁,五哥兒沒有的,他有,他就開心。
對江老三的選擇,謝星珩不做評價。
宋明晖簡要說明江李兩家的恩怨後,謝星珩臉色就跟吞了只蒼蠅一樣。
合着全是江老三造的孽。
先得罪李家,再去京城得罪個更狠的,回頭兩個對家聯手,回旋镖打到了大房身上,冤不冤吶。
他是贅婿,府中家主不在,不好在爹爹房中久留,信息交換完,謝星珩就要告辭。
宋明晖問他:“今年鄉試下場嗎?”
謝星珩要考的。
不論如何,舉人必須考上。
考上了舉人,才好入仕。
否則就要大機緣,才能另走偏門。
宋明晖點頭:“該去催辦了,等致微回來,你倆一塊兒去縣衙,先把試卷買了。你戶籍在楓江,要找常知縣給個條子,你就能易籍去京都考。到京都,還得去衙門報備,得提早幾天走。”
這麽算下來,留給謝星珩處理家務事的時間不多了。
他今日不辦,聽來巧說,有人去農莊報信兒了,他就張羅了一桌席面,給兩位家長接風洗塵,也給堂哥和小魚吃頓好的補補。
農莊事務好交接,人心安定,都有活幹,各司其職,就是人多,外來者多,要仔細盯着。
得知宋明晖跟姜楚英回來了,兄弟倆歸心似箭,當即分頭行動,把人都遣散了。
已經熱鬧了好久,該說的赈災細節都說爛了,故事也都耳熟能詳。地裏要種豆子,小麥曬好要交稅,佃戶們也該分糧了,再在這裏不合适。
書生們有應考的,該回家準備。
今年不下場的,也要趁着記憶熱乎,回家默寫下來,留待日後複習。
這邊散場順利,紅榜不摘,每日收入支出一列列的加,哪怕楓江百姓說相信他們,沒幾個人來看,也都貼着。
夏日長,兄弟倆回到江府,天邊剛現晚霞。
兩個人都跑野了,江知與還沒進家門,就姿态急躁,老遠就喊“爹爹”。
江致微穿了一陣裋褐草鞋,再穿書生袍服,各處不習慣,感覺熱、不方便,一路走着扯扯拽拽。
一家吃飯,就在堂屋大圓桌邊,江知與進屋,乖乖叫了二嬸,又甜甜叫了小謝,然後撲到爹爹懷裏去。
都是一家人,他唯獨在小謝面前會顧着幾分面子,可小謝也看他哭過,這便不在意了,趴爹爹肩上掉眼淚。
“我讓你擔心了,也沒把家看好……”
他瘦了一圈兒,下巴都尖了,皮膚底子好,久曬不黑。日頭烈,有幾處脫皮,臉上起了紅斑,哭起來可疼。
宋明晖摸他頭,又撫他背:“好了好了,爹爹不是回來了嗎?都會沒事的,你也做得很好,都成親的人了,你夫君還在看着。”
被寵愛,才會縱着性子來。
江知與抱着他不撒手:“小謝不會介意的。”
宋明晖跟謝星珩相處不久,就看他在家逢變故時,能守着一家子人,就知道是個品性好的。
也就客氣兩句,他哄了小魚好一會兒,才叫孩子洗洗臉再上桌吃飯。
江致微是個男人,對娘親撒不出嬌,母子見面,被襯得幹巴巴的。
好在他農莊裏打滾過,知道做兒子的,除了撒嬌外,還能調皮。
他往常不會說什麽俏皮話,尤其在娘親面前,那叫一個端方,細細回想,母子相處很客氣。
江致微黑了很多,瘦了,也壯實了。
他給姜楚英說:“娘,你看我好久了,不會沒認出來我是你兒子吧?”
姜楚英心疼他吃苦了,眼裏濕潤,又被他逗笑。
“怎麽會認不出?你也黑太多了。”
說笑一陣,正式入座。
宋明晖在主位,左側是姜楚英,再左是江致微。
小魚挨着爹爹,謝星珩挨着小魚,坐在兄弟倆中間。
席間上酒,家裏清存貨,趕上好日子,把窖藏的瓊酒都拿出來喝。
桌上就兩個男人酒量好,其他人兩杯下肚就不再喝。
家裏沒有旋轉桌,江家人吃飯守禮,要留丫鬟布菜,否則就只夾得到面前的菜。
如今家裏出事,好久沒見,許多話要說,就把家仆都使喚得遠遠的。
謝星珩怕小魚吃不飽,給小魚夾菜。
小魚臉紅紅的,被爹爹看得不好意思,反過來給爹爹夾菜。
江致微吃過幾天大鍋飯,站起來夾菜不覺有什麽,一下給他娘碗裏堆得冒尖尖。
是變了很多,可瞧着比從前更有個人樣。姜楚英心裏熨貼得很。
宋明晖問事情進展,才知道謝星珩入贅江家,還給了一份大禮。
那麽多營生,二房也有留,姜楚英為之側目。
江知與可勁兒給謝星珩拉好感:“他可厲害了,又體貼,又周到,農田的事懂,還會孵小雞,我跟他對賬,他連賬目也懂的!”
宋明晖笑眯眯:“讀書怎樣?”
謝星珩:“……”
幹嘛啊這是。
這次換江致微誇:“一等一的好,我才知道他是廪生,每個月能領錢糧的。”
謝星珩:“……還成,好久沒看書,腦子有點木。”
他不再說他可能考不上,考上的人是萬裏挑一,家人有期待,卻沒給他壓力。
江知與很想念爹爹,吃着飯,嘴裏都咕嚕咕嚕,誇一陣小謝,又誇一陣哥哥。再把他怎麽察覺不對勁,又有哪些不對勁,後邊跟謝星珩怎麽商量,具體做了什麽,堂哥又補充了哪方面,現在進程在哪裏,都細細說了。
一頓飯吃完,菜肴撤下,換上茶點,一家人轉去小院乘涼繼續說。
宋明晖不愧是一家主君,聽完就補了一個缺口。
“以工赈災是朝廷的事,朝廷出錢,災民務工,是安置也是給朝廷服勞役。現在給我家務工,還是以工赈災的話,我家依然占了便宜。挪用善款的罪名跑不掉。”
散盡家財又怎樣?
農莊還在呢。
新蓋的廠房在,新開的荒地在。
東西擺在那裏,那就是別人捐錢,難民出力,江家得好。
這是流氓說法。
一開始是江家提供了地盤、活計,盤活了楓江百姓的經濟,讓他們快速安定。
這也是得到常知縣同意的,遭災的縣不是豐州,豐州沒有多餘的活給楓江百姓做。
工錢實實在在發放了,賬單都有,他們還能私吞不成?
謝星珩想過這個問題。
“廠房還沒動工,可以說是糧倉。荒地也沒撒草種,可以說單純給他們找活幹。”
所有款項名目都在,餘額盡數上交。
營生要來年才見效,可以避開這陣子風頭。
宋明晖搖頭:“這件事壞就壞在常知縣什麽都不幹。他但凡叫個人做監工,這些都好說。”
沒人監工,又明确知道背後有人使壞。
他們連赈災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別人已經上了眼藥。
現在不能靠嘴說,要有實際行動。
散財就散得徹底一點。
拆了就太難看,楓江百姓心裏會不好受,好像他們這陣子的操勞都是白拿錢。
留着就要分出去,讓它從江家私有,變成百姓公有,或者縣衙占股。這樣子,這個“工”才是給公家做的。
縣衙胃口太大。
常知縣赈災,不出人不出錢,也不出力。白撿政績還想挨誇,吃相難看。跟他合作,營生遲早易主。
找百姓合作又太散,不确定他們會不會留在豐州。
再者,天降橫財,更顯心虛。
宋明晖還有個門路,可以挂衛所的名頭。
豐州有小江南之稱,每逢征戰、演習,都會加賦稅,商稅更重,以充軍饷。
江家根基在這裏,江承海自闖蕩江湖以來,去哪兒都打點,熟人密布。
宋明晖雖居內宅,也有人脈。
兩頭打點,不至于連銀子都送不出去。
挂上衛所的名號,先把眼前難關過了再說。
鐵打的衛所流水的兵。
跟給縣衙比起來,只是易主的時間不同罷了。
謝星珩支持跟百姓合作。
“只要百姓向着我們,這件事就十拿九穩。理由很好說,我是楓江縣人,與他們是鄉親。此番遭災,鄉裏鄉親更應互幫互助。一時的活計能讓他們掙到安家費,長久的活計才能讓他們養家糊口。
“曬醬可以練練,榨油養雞可以先動起來。地方大,養殖散着來,那就跟農戶家養的雞沒兩樣,先把榨油的油料內循環,這樣即使初期出油率不高,拿來喂雞也不虧,吃不完就再養些豬。
“這廠子是給我們家蓋的,也是給他們蓋的。他們每個人都是廠裏的一份子。”
謝星珩記得,早期民營工廠,甚至有工人的股份。
他們不是給老板幹活,他們自己就是老板。
還有很多連鎖店經營,為了留住骨幹員工,也為了穩定性,同樣會有“股份誘惑”。
有的是達到條件,直接簽合同。比例不多。
有的是入資,比例有區間,看金額決定。
跟楓江百姓,不能用入資。
那就把股份稀釋,每家能得一點。
股份制對他們來說太難懂,直接定獎金制度、年節雙薪制度。
讓他們知道達成什麽條件,可以拿多少錢。
用他們通俗易懂的話,就是不種地了,找了個活幹,拿月錢的。
初期要日結、周結,給人安全感。
最好學學改革開放時期的工廠,一個蘿蔔一個坑。
各家崗位可以“流傳”,搞成鐵飯碗。
這也是為自己幹活。
場地名義上還是江家的,可主要工作人員是楓江百姓。
現在的人都有一個觀點:能叫親戚,就不叫外人。
江家有親族,卻願意給機會他們,那這個場子就是給他們蓋的。
姜楚英聽得發愣,看看兒子,又看看謝星珩,不知道楓江縣的書院都教些什麽。
沒記錯的話,大哥信裏是說謝星珩是農家子。
腦子怎麽轉這麽快?
宋明晖側目,又看小魚,小魚傻呵呵樂。
“這個好,油榨已經做好了,我讓陳管事收購了些黃豆,可以開工。他們不會都留下的,很多人熟悉水鄉,到了旱地不習慣,回頭赈災款到手,手裏有了盤纏,還是會回鄉。也有些人找陳管事打聽哪裏能買地,有田地才有根,單純給人務工,總是沒安全感。這樣一來,幹活的人不會很多。”
農莊吃得下。
江知與也不想再找族親了。
江致微問:“那不在農莊務工的人,要給盤纏嗎?”
宋明晖不吭聲,看小魚,想看看他家小魚這段時間有沒有長進。
謝星珩也閉上嘴巴,把高光給老婆。
江知與用錢大方,還是那句話,散都散了,不外乎那點。
賬目都在他心裏,稍作思索,便有了答案。
“若不在農莊務工,每家給三兩盤纏。”
把孤老和失孤孩童排開,也就一百多戶。
所有人全走,都給得起。
排除商戶捐款,不要朝廷幫忙,他家都給得起。
這事兒便定下了。
二房今晚在江府住,熟門熟路,不用客氣,姜楚英母子跟他們告辭。
留下大房一家三口,宋明晖吹了晚風,咳個不停,謝星珩叫小魚先送爹爹回房。
“我去拿藥,待會兒送來。”
江知與擔心着,聞聲應好。
主屋收拾好了,裏邊同樣光禿禿的。
江知與扶爹爹進屋坐,給他倒茶,說:“花是不用收的,我怕被人砸壞,就轉到農莊去了。”
農莊地大,官兵總不能見了什麽都砸吧。
朝廷有明令的,有農苗的田地不可跑馬過車,故意踩踏作物,要鞭五十,以儆效尤。
宋明晖不介意花,他就心疼孩子。
“吓壞了吧?”
江知與眼圈又紅了。
“剛知道的時候,心裏可慌。後邊小謝告訴我,李家是要在赈災的事情上做手腳,我吓得發抖,夜裏睡覺都在抖。”
先是親事,再是家事。
還好招的贅婿是個好的,能做依靠,沒內裏添亂。
謝星珩送了藥來,不過裏間,交江知與手裏後,他小聲說:“你晚上就歇這邊?也幾個月沒見面,吃個飯全聊公事,也跟爹爹撒撒嬌?”
江知與臉色泛紅。
爹爹說他撒嬌,他就沒感覺。
小謝說他撒嬌,他就不好意思。
真怪。
他确實想念爹爹,回頭瞧一眼,還隔着屏風,就踮腳在謝星珩臉上親了下。
“我明天再陪你!”
夜裏聊天多,再哭一哭,情緒宣洩後,很容易感冒。
古代沒有感冒藥,謝星珩還帶了壺熱水來,讓江知與晚上多喝點水。
裏邊放了兩片姜,趕不上姜茶的濃度,就預防一下。
江知與心裏暖暖的。
回裏間,給爹爹喂藥。
宋明晖看他樣子,就知道跟夫婿說了甜話。
他不急,等着江知與泡澡完,父子二人夜聊時,才開口問:“你倆同房了嗎?”
江知與鬧個大紅臉,扯被子蒙臉。
這也不用聽了,一看就同房了。
宋明晖是過來人,這麽些年,亂七八糟的事兒見多了,顧不上小魚臉皮,就怕謝星珩外邊人模人樣,躲房裏又有怪癖,平白糟蹋小魚。
“是照着喜娘教的來還是他胡來?”
江知與支支吾吾。
“應該是喜娘教的吧?”
他喝醉了,鬧情緒,喜娘教的小謝。
剛成親,他臉皮薄,跟小謝也處得好,放下帳子,夫君教他,也是情趣,就沒想着去找春圖冊子看。
後邊一直忙,兩人見面,有親密,小謝也沒胡來,都有問他喜歡什麽。
“頭幾次有點疼,後邊就不疼了。”他聲氣兒低。
宋明晖再是關心孩子,也不能直白問他們房事細節,差不多就行,又問謝星珩對他好不好。
說起好,江知與唇角帶笑,眉眼彎彎,神情都軟軟的。
“嗯,對我很好。旁的體貼不說了,各處都合我心意。性子也好,我故意惹他,他都不生氣,也會帶我玩。”
“他還說,知道我家招婿前,他就想娶我了。所以他給的良方都是我的,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這回也是,他想娶我,刀山火海是他自願來的,讓我別想着牽累不牽累的,我們一起把眼下難關過了,就是過命的交情,情比金堅。”
宋明晖有想法。
他讓謝星珩提前去京都,也叫小魚去陪考。
家裏真有事,他來扛着。
“你陪着一塊兒上京吧?才成親多久,亂糟糟一堆事,也沒個空閑培養感情。”
江知與早前不好意思,心裏是想去的。
現在也想去,心裏卻更加顧家。
他盼着父親跟爹爹都早點回來,他很害怕。
小謝給他撐着了,熬到現在,萬事俱備,就等大刀落下,才好知道有沒有砍到腦袋。
他又想父親跟爹爹晚點回來,家裏安定了再說。
爹爹已經回來了,那也好。
有了主心骨,家裏平安的希望更大。
他說:“小謝能明白我心意的,我若連家都不顧,沒心沒肺的把你丢在這裏,那我不配為人子。”
宋明晖久久沒有言語。
養的孩子太乖,讓人喜歡讓人憂。
“爹爹會護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