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月之恒
第30章 如月之恒
在丹楓準備離開玉闕仙舟的時候，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小女孩。
她跟在自己身後，清明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在一個剛剛失去了念想的龍尊旁邊，跟着又一位失去家的人。
而後，丹楓無奈垂眸，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你還太小，回報也不是只有以身相許一種方式，你應該往前看。”
他很少和別人說廢話，也很少對幼稚的小孩有什麽耐心。
但今天，他看着在戰火中流散的人民，他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被迫踏上遠行的路，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回到自己本應幸福美滿的家中。
他忽然就心軟了。
小女孩自信叉腰：“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是要我長大一點。”
“不，我的意思是，你還有漫長而精彩的未來，你會在前路遇到真正值得以身相許的人，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哦！我又懂了！大哥哥，你是不是已經有老婆了，所以不方便再要一個當二房？嗯......我們仙舟好像确實是一夫一妻制度。”
丹楓：“......”
現在的小孩是不是有點太早熟了！
你媽都教了你些什麽！
丹楓：“沒有，但我确實有一個......心上人。”
.
星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獨自一人走在一條又一條的交錯路上，來時的路仿佛被迷霧籠罩，她看不見方向。
她打開手機，看到好久未見的黑塔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黑塔：這個用戶2測得怎麽樣？你怎麽忽然沒後續了？最近人去哪了？什麽時候準備搖下一個？
黑塔：別忘了100個打底！
星：......
這星瓊不要也罷！
星煩躁地摸了摸頭，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夢裏，她也疑惑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夢。
接着，熟悉地聲音在耳畔響起。
“喂，好久不見你了，你這段時間去哪裏玩了，是不是又看見漂亮的大姐姐走不動道了？”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聲音，她忽然間心安了不少。
星想接她的話，就像曾經一樣，就像往常一樣，比如回答一句“其實我是看見漂亮的大哥哥才走不動路的”。
那大哥哥壞啊，那大哥哥騙身騙心。
她激動地轉頭，想要分享一下這些天的經歷，卻愣在了原地。
她看見三個人并排站在自己面前，有說有笑，他看見粉毛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肩：“诶，你說你亂用結盟玉兆做什麽，多虧景元将軍不是那種喜怒無常的人，他但凡脾氣差一點，都能讓神君一巴掌把我們拍到另一艘仙舟上。”
而遠處的“自己”如是回答：“你不懂，舌頭黏在欄杆上是會出人命的！而且迎着風雪捏碎玉兆真的很酷啊！”
“把舌頭黏在欄杆上，也是你為了讓自己的姿勢更酷嗎？”
星看着他們走在前方，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而後，粉毛少女忽然停下，按動手中的照相機，最後留下了一張合照。
星忽然間猶豫了。
她獨自一人在夢境裏行走，就像她如今獨自一人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更不知道自己能回哪去。
只看着眼前日升月潛，人世變幻，大海将歲月吞沒，也埋葬了她的過往與一生。
最後，在路的盡頭，她看見一個人平靜地坐在水面上，像一輪無暇的明月不可侵犯。
如果話本子裏的“白月光”有臉的話，大概就長這樣。
唯一刺目的，是他身旁沉重的鎖鏈，就像他頭上那對峥嵘的角，是冠冕亦是枷鎖，仿佛萬世萬年無法逃避的牢籠。
他低着頭，不再看自己，卻輕輕地開口：
“你食言了。”
“......”
“兩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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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應該是這樣......
.
“喂，醒醒！醒醒！”
驀然被人搖醒，星現在有一種“剛眯着你就吵我”的無力感，只是不讓睡覺也就罷了，這做夢夢一半，剛到高潮被打斷，換誰來都不會心情好的。
星帶着一肚子怨氣，擡頭叉腰，看着眼前這個臉蛋有一絲熟悉的說書人。
額......
這可太熟悉了，前幾天她還在這裏給人家寫故事呢！自己不過經歷了寥寥數幾天，一晃眼人家都活了幾百年了，真是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歲月匆匆啊......
不是，你在這做了幾百年的說書人啊！你對這個職業一定是真愛吧！
羅浮到底非法外之地，星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一大群持明，口渴之際在不夜侯連喝了三杯號稱“景元将軍都推薦”的提神醒腦的橄榄檸檬茶。
至少她是真的渴了。
而穿越時空這種事情，可能真的挺耗費精力的，三杯提神醒腦的橄榄檸檬茶也不能阻擋星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
她可能也是真的困了。
不過在不夜侯的桌子上趴着睡着了這件事，星覺得自己可以加解釋，她不是那麽放浪形骸的人，這單純就是她困了。
而那說書人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周圍變低的氣壓，仍止不住地唠叨：“不夜侯的位置很寶貴的，就算我講得再無聊，你至少別占着風水寶地睡覺好吧，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們這些體力勞動者......”
話才說到一半，說書人終于看清了星的臉，也看清了她冷下來的表情：“好，我閉嘴。”
接着，說書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姑娘，我覺得你好眼熟啊......”
以星在羅浮的名氣，不管是未來還是現在還是過去，有認識他的人都不稀奇，更何況不夜侯還是她常來的地方，所以她根本沒有把說書人的話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在我這寫過一段說書啊，那個......那個骁時代！那個龍尊的愛情故事！”
星有點訝異，她訝異自己在過去的行為居然真切地影響到了未來。
這下想不放在心上難了，她壓住了心裏的疑惑：“你......記性真不錯。”
“我想起來了！我現在回看你給我寫的東西，你那個最終版的龍尊愛情故事實在不咋地，你那時還和我吵啊，你看吧，我就說世界上沒有完滿的結局，人生多的是戲劇與沖突，你看這雲上五骁的人生啊可比我的話本子還婉轉曲折。”
“......”
“不過我的改編版很受歡迎來着，還要謝謝你給我提供了一個雛形。”
“所以......你改了啥？”
說起這個，那個說書人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話像洪水一樣蹦了出來，似乎也是對當年自己的改編頗為滿意。
“當然是寫死了龍尊的摯愛，而後龍尊帶着她的屍體遍尋諸界未果，最後停在了傳說中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古老種族面前，妄想可以重來一次，即便代價是褪鱗剔骨，流徙千裏......”
這故事......好耳熟啊。
怎麽最後還是變成了這樣？油鹽不進啊你。
“停停停！不說你這個瞎編亂造的版本了，我問你，既然你在從前見過我，那你知道，我離開之後......有發生什麽嗎？”
“你離開之後，羅浮發生的大事可不少，你具體想聽什麽？”
星愣了一下。
她其實應該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麽，或者說，她一直都很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麽答案，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到來所産生的影響如同昙花一現，在過去留下了一點痕跡，在如今也留下了一點痕跡，但實在不多。
或許正如這個說書人所說，這世上本沒有完滿的結局，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
甚至可能更差勁一點，因為自己大概無意間被迫傷了某個人的心，她現在有一種“撩完提起褲子就跑”的心虛感。
但如今，她确實也很想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會難過嗎。
他會怨恨自己嗎。
他還會記得自己嗎。
.
這時，星突然發現自己手機裏多了一條未讀消息，也有且僅有這一條未讀消息，是一個小時以前的了。
未命名用戶2：你知道仙舟持明一族嗎。
在某種程度上黑塔的軟件還是挺厲害的，或許在真正意義上做到了無視時空法則？
星：抱歉......剛剛睡着了，醒過來還有人和我吵架，所以沒看到消息。
未命名用戶2：......沒事。
他倒是又秒回了，看着現在估計是沒啥事。
未命名用戶2：我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其實是一個持明。
星她看到這條消息時，忽然又清醒了許多。
持明？
咋又是持明？
黑塔的破發明不僅可以鎖定羅浮，還可以精确到種族嗎？她真的不是為了研究持明才做的這個軟件嗎？
未命名用戶2：我還記得很多年前，久到我自己也不記得到底是多少年前，我在無光的幽暗之中，在波濤與幻夢中輾轉來去，持明卵內溫暖潮濕，我卻感受不到什麽溫度。
未命名用戶2：這是我出生的日子，是我出生的經歷，我一直都記得那天。
未命名用戶2：而今天.....
星：你是想說，今天是你生日？
未命名用戶2：......生日？
星：忘記你在坐牢了，犯人應該沒有過生日的機會，而且我感覺仙舟人也不大喜歡過生日。
星：不過據說有些短生種，對這一天極為重視，他們會對在這一天降臨在這個世界上而感到幸福，他們會異常注重這一日的儀式感，并祈求長壽平安，他們會在這一天保持一整天的心情愉悅。
星：我也沒有過生日的習慣，而且按照現有的認知，我也不是小孩了，所以我那叫星核載體複活周年紀念日。
未命名用戶2：我感覺，總是能在你這裏看到新奇的說法。
未命名用戶2：我不記得我出生的日期了，但今天确實，是應該高興的一天，至少在他們眼裏，在世俗的眼裏。
未命名用戶2：我從未見過清晨忙碌的街口，也從未見過這樣好的陽光，透過被陽光照耀的露水，我第一次看清這幅身軀，也第一次感受到，它屬于當下的自己。
未命名用戶2：你會不會覺得我今天話多？
星：沒......你繼續。
剛出獄嘛，心情比較激動，星也可以理解。
未命名用戶2：我想起了一些過往，它們層疊而模糊，我不知道如何表達這份感受，而我看了看身邊，竟一個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
未命名用戶2：在這種時候，能想到的只有你。
未命名用戶2：他們給我留了一個小時，這應該是我留在羅浮的最後一個小時，也是留給我與這片土地最後的告別，可以問問你在哪裏嗎？
未命名用戶2：如果有機會的話，在這之後，我說不定可以來找你。
星：我們或許沒有這個機會，你大概......找不到我。
畢竟星自己都穿迷茫了。
這裏也什麽人都聯系不上，她也并沒有在如今的羅浮遇上熟悉的人，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自己并沒穿回原本的時空，而是穿越到了另外一個時間線上。
星覺得這種事情匪夷所思，她認真地思考了一會，覺得更加匪夷所思了。
至少有一點可以确定，這是在飲月之亂發生之後的時間線。
就在這時，星忽然望向了星槎海的方向，遠遠就看到烏泱泱一片龍師，星下意識地以為又是來抓他的。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根本沒人注意到她，這些龍師有的星都不認得。
她不禁問道：“他們在看什麽？”
“我不知道，許是為了今天那個流放的罪人？”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個平頭老百姓，哪裏知道上面的機密，不過我親戚在十王司打雜，聽說今天一個要犯被放了出去，是那位身犯十惡的龍尊飲月君，不過，他現在也不能在被稱之為飲月君了吧？”
星有些茫然：“......龍尊？被流放了？”
“即便他已再世為人，作為前任龍尊，他的人氣依舊不低，不僅是持明族人，甚至許多普通仙舟人也仍念着他的功績，如果不是神策府保密工作太好，應該會有很多人為他送行吧。”
星：“......”
今天有個龍尊被流放了。
他也被流放了。
好......巧......
難不成你們是同一個龍尊？
星：......
星：你你你你你你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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