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玉
玉。
惠親王于正午時間, 在午門菜市口挨打,又被幽禁在王府中一事被諸多百姓親眼瞧着,幾乎傳遍了京城。那些曾被他欺壓過的百姓無不覺得痛快, 甚至還有些人在現場高聲數着他挨打的次數。
這事在人們口中流傳了好一段時間, 幾乎每家每戶, 每一頓飯, 都能聽見有關于惠親王的事跡。
并不清楚惠親王挨罰緣由的百姓分分猜測, 惠親王一定是犯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大錯, 才會被皇帝如此責罰。
再加上不知道是誰, 将麗雲公主前去落雲寺帶發修行的事兒也扒了出來。再加上臨柏遇刺, 就是前後腳發生的。
很難不讓人懷疑其中有緊密關聯。好多人編排着,是麗雲公主嫉妒平南公主嫁給了鎮北侯, 與惠親王聯手策劃了那次刺殺。
當然, 也有不少傾慕麗雲公主的人為之辯駁, 說麗雲公主人美心善,一定是因為近日災禍紛争太多, 她特地請命,前去落雲寺為國祈福。
至于惠親王,平日他嚣張跋扈, 不知闖下了多少罪責。但這麽明目張膽地謀財害命, 不應該只是處罰50大板, 幽禁王府這麽簡單。
應當是犯了別的事, 湊巧碰上這個節骨眼而已。
雙方各執一詞,又衍生出了其餘許多不同傳聞。
不過這些都跟趙予墨和臨柏沒有關系就是了。京中傳聞最熱鬧的時候, 他們倆在家裏慢騰騰地收拾着東西, 在麗雲公主出城的前一日,他們倆已經乘上了一輛外頭瞧來較為簡樸的馬車, 悄然離城。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了好幾日,方才入了新城,停在一家中規中矩的歇腳客棧跟前兒。
車上先下來的是作尋常人家裝扮的男子。他身上穿着的這套衣物款式極為普通,衣布選得也不是最上乘的,但他肩寬窄腰,星眉俊目,器宇軒昂的氣質,即便身穿布衣也難讓人輕看。
下車後,他站在馬車旁,叫人取來墊凳,便擡着手托向車廂。
沒過多會,一只指節分明,皮膚白皙的纖纖玉手從車內探出,輕輕搭在了男子的手背上。
一位身着玉藍色,衣物款式質樸素雅的女兒家彎着身子從車廂走出。
“她”衣服發飾極為簡單,只有袖口,衣擺處繡有幾朵可愛的杏花。
發上沒什麽裝飾,只簪一支簡單的木簪子,兩鬓垂着幾縷青絲,悠然溫婉,文靜可人。
該是樸素的,又因那張無需粉飾的面容,顯出十成貴氣。
被攙扶着下車,“她”站在男子身邊,被滿城閃爍的五光十色吸引,眸光裏充滿了好奇和打量。看了好一會兒,“她”這才将視線挪回男子身上。
“這就是我在車上跟你說的,琉月城。”趙予墨一邊說,一邊探過身子,從車廂裏扒拉出一條鵝黃色的薄披風。
天氣逐漸暖和了起來,臨柏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少了一些。但上回臨柏着涼又不肯看大夫的事實在把趙予墨吓得不輕,所以有點兒風吹草動,他都得防備着。
被披上披風,臨柏跟着趙予墨一塊兒走進客棧。
現在的臨柏已經能夠習慣他人的目光,不去在意。他只關注着趙予墨,見他同店小二交談,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又點了些店小二推薦的招牌菜,便帶着臨柏一塊回屋休息。
乘坐馬車長途跋涉,雖然受得颠簸比騎馬少一些,卻也實在不好受。趙予墨還好說,他行軍打仗那會兒比現在苦,他磨煉出了習慣,倒也不覺得難受,但他看得出來,再繼續兩天,臨柏就得撐不住了。
他現在完全是因為頭一次出行,被興奮勁兒吊着精神,等興奮勁過了,估計什麽毛病都得出來。
他們要的客房是對門的兩間屋,都在走道最末端,屋子陳設中規中矩,沒有太多的裝飾,只有一桌三椅,一窗一榻。整個房間加起來,頂多也就侯府卧房,從床鋪到梳妝臺那麽大。
但勝在新鮮,臨柏進屋之後,就默默站到窗邊,從窗口眺望着窗外那與衆不同的風景。趙予墨則是去收拾床鋪,換上一套幹淨的枕頭被褥。
他平日大老粗也習慣了,其實沒那麽多講究,做這些完全是怕臨柏睡得不舒服。就像臨柏身上的衣服,雖然外邊看着不值幾文錢,但貼身的那一套用得是京中最貴,最柔軟的衣料。
這會他們出門沒帶任何仆從,只有一個孫昭随行,所以其他事,都得趙予墨親力親為。
就連臨柏的發髻,也是他臨時和小玉學得,最簡單的那種。然而他就算努力學了,還是梳不得太好看,全靠臨柏那張臉撐着罷了。
張望着窗外景象的臨柏見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明明是白日,心裏正想着這個地方竟同京城一般熱鬧,身後趙予墨便收拾好床鋪,走到他身側來。
他也看了一眼窗外景色,随即開口為臨柏答疑解惑:“琉月城以琉璃制品聞名世間,平日裏就有不少人慕名而來。聽說近日又有一件孤品問世,更是引來了不少人,所以這琉月城看起來鬧哄哄的,離琉璃莊最近的幾條街,客棧都被訂滿了。”
趙予墨這回出行真沒有什麽固定計劃,所以也沒料到在琉月城訂不到上等客房這事兒。
不過他們來這兒,根本也不是為了見證這麽一件孤品問世的盛況,故而也都不放在心上。
趙予墨說:“不過這些熱鬧應該不止與孤品有關,還得屬二月二龍擡頭的慶典。”
不是所有人都對琉璃孤品有興趣,百姓們最在意的還是生活。
之前趙予墨就打算二月二帶臨柏出門踏青游玩的,現在出門,剛好跟琉月城的慶典趕趟,也不算虧。
收回視線,趙予墨将臨柏帶回桌上,看着成色還算不錯的飯菜,他道:“先吃點東西,咱們好好休息一會,晚上要是你醒的早,咱們就上街上逛逛去。”
臨柏當然聽話,吃過飯,跟趙予墨站在窗邊又消了一會兒食,他便乖乖地寬下外衫,和趙予墨一齊躺下。
臨柏本以為自己還能再跟趙予墨聊會天兒,沒想到躺下沒多久,他就直接着了過去,好像昏迷一般,睡得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臨柏在夢中,迷迷糊糊聽到了一聲…調子又細又高,情緒十分高亢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喊:“…去了…”
茫茫然半撩起眼皮,臨柏雙眼無神,神智顯然還在夢中。
但緊接着,一聲軟綿又十分有力的叫聲,将他直接從夢中拽回。
他這會兒算是徹底睜開眼了。
下意識看了一眼床側,臨柏發現身邊的位置空着,心一下被提得老高。他慌張坐起身,打開簾帳去尋趙予墨。尋不到人,又就聽一聲婉轉纏綿的吟叫,從牆的那頭傳來。
“官人,奴家…奴家要被你弄去了~”
去……去哪兒?
帶着疑問的臨柏因為見不着趙予墨,十分不安。他掀開被子想爬下床,卻聽牆那一邊,忽然傳來一下非常駭人地拍門動靜,把他直直吓了一大跳。
“小點聲!”
聲音十分熟悉,臨柏聽清以後,一下就不慌了。同時,隔壁屋子也少了許多動靜。至少臨柏沒有再聽到什麽去不去,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碰撞聲。
沒過多會,他的屋門被人悄悄打開。臨柏随着動靜俯身撩起簾帳,剛好瞧見他走進屋。
發完火的趙予墨見臨柏醒了,又氣又無奈。他給臨柏倒了杯清茶,坐到床側,才小聲開口:“這屋子的牆太薄了些,有點兒動靜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明兒咱們就換一個客棧。”
臨柏捧着茶,小口嘬飲,就又聽他說:“睡飽了嗎?要不要再睡會兒?”
搖過頭,臨柏捧着手寫:【現在是什麽時辰?】
“亥時,馬上就該子時了。”趙予墨道,“街上的鋪子關的七七八八,今晚是逛不了了,咱們好好歇息,明兒再說。”
趙予墨信守承諾,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做數,不實現的情況。臨柏知道他的心願終能得到滿足,失落的情緒也就淡了不少。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小心翼翼瞥了牆面一眼,捧起趙予墨的手寫。
【那女子說她要去了,是要去哪兒?】
趙予墨:“……”
兔子一樣的少年眼巴巴盯着趙予墨,就等着這位生活經驗頗多的長輩師者給自己答疑解惑。
那單純的眼神,叫趙予墨覺得自己不管解不解釋,都跟禽獸沒什麽差別。
仔細凝了一會兒臨柏的臉,對上散發少年赤誠的眼神,他扯了下唇角,坦率道:“不好…解釋。”
【為何不好解釋?】臨柏用亮晶晶的眼睛問他。
趙予墨看得心頭發癢,實在沒忍住,湊過去吻在他眼尾。
拉近了距離,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低了幾分。趙予墨垂着眸子與擡眼簾的臨柏相視,兩人望進對方的眼瞳之中,屋子便悄悄地靜了下來。
臨柏感覺到趙予墨熟悉的,獨有的氣息将自己包裹。那一瞬,屬于他們二人的獨一無二的記憶也一同蘇醒了過來。
明明習慣,臨柏卻還是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喉上不明顯的凸起滾動一瞬,臨柏眼瞳動了一動。
然而期盼中的唇并沒有落下,只是停在那兒,用呼出的溫熱氣息闡明他的存在。臨柏還是太稚嫩了些,不知道趙予墨這麽做,就是故意壞心眼地在欺負他。
得不到他應該擁有的吻,沉不住氣的小兔子決定主動着,自己去讨。
所以他擡起下颚,慢慢向趙予墨湊了過去。
舟車勞頓,兩人這些日子沒有任何親密的接觸。如今簡單的一個吻,只是唇峰相觸,就足夠攪動心湖。
趙予墨攬過了臨柏的腰,徑直将他擁在懷裏。掠奪性極強的吻,讓臨柏感覺自己好像在被老虎撕咬,這讓臨柏本能的戰栗。
可他卻不害怕,甚至覺得歡喜。因為歡喜,臨柏便也主動而積極的回應,然後引來趙予墨更過分的啃咬。
衣物消失地悄然無蹤,趙予墨手托着臨柏的後脖頸慢慢将他壓在榻上。
夜有幾分涼,好在趙予墨火旺,剛好能給臨柏驅寒保暖。被吸吮過的耳垂,脖間,肩頸鎖骨以及更…更不可言說的地方,都被點了一叢難以熄滅的小火苗。
灼得臨柏十分難受。讓他忍不住回味,至少被趙予墨用力禁锢的美妙體驗。
同時想起趙夫子教導的知識要點的少年,低低喘着氣兒,伸手輕輕推了下正欲在另一處點火的老虎肩頭。
後者擡起頭望他。
【玉。】臨柏用唇形說道。
趙予墨福至心靈,光着下床去取,再一會兒便将那只藏在行李底部的箱子給挖了出來。
看着裏頭陳列着的,大小不一的物件,臨柏耳根莫名發紅。
他乖乖地看向趙予墨,見趙予墨從箱中取出最小的那一支。
把玩了一陣那比手指要大幾分的玉條,趙予墨在臨柏面前晃了晃,問:“公主殿下,能否幫我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