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人
小人
春日宴事發之後, 麗雲很快就覺察到了胞弟的不對勁。她心生擔憂,連夜闖入惠親王府,逮着胞弟, 便叫他将此事和盤托出。
被天子震怒模樣驚吓到, 深知自己闖了禍的臨澈對胞姐深信無疑, 當即抱着麗雲一頓訴苦。
“胞姐!我, 我是被小人蒙蔽啊!”
麗雲聽到這話又驚有怒:“真是你做的?!”
臨澈臉色更加蒼白, 只道:“胞姐, 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想給臨柏那丫頭一個教訓, 那些人手, 全不是我安排的!”
“不是你安排的?”麗雲眉心一緊,“你仔細說明白,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臨澈手指發顫:“我被趙予墨打了以後, 一直咽不下這口惡氣, 想尋個機會報複回去。後來有人給我提了個主意,說他有家人在宮中, 春日宴時,可以偷偷往臨柏酒杯裏下一點瀉藥。那個藥沒有毒性,試菜的宮人吃了也不會有所覺察…”
“只要臨柏離席, 他的人就能将臨柏帶進湖心亭。臨柏只是個啞巴, 就算受了委屈也說不出來, 趙予墨見了, 只會以為她失了清白。到時候,趙予墨嫌她髒了, 一定會将她丢棄!說不定還會休妻。”他結結巴巴, 說,“胞姐, 我也只是想幫你出氣,我沒想到…皇兄會如此生氣…”
麗雲氣得捏緊拳,恨罵道:“糊塗啊!”
“趙予墨如今是什麽地位?皇兄何等重視他,你看不見嗎!你可想過,你欺辱臨柏,打的事誰的臉面?是趙予墨,也是皇兄,更是我們整個皇家!你再怎麽樣,也不能用這種手段啊!”
“且你知那些人都是什麽人嗎?無名無姓,宮外之人!皇兄若追查到你頭上,你該如何解釋那些人的來歷?如果向皇兄辯白,那不是你有心安插的細作?”
臨澈臉色明顯更白了,他嘴唇有些發顫。麗雲看着他,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查到那些人的身份,事情插在你頭上,臨柏究竟沒受到什麽傷害,但也能辯駁,最怕的就是查不到。”
“查不到不是更好嗎?”臨澈趕忙道。
麗雲白了他一眼,轉身走向窗邊,冷聲道:“什麽人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躲過追查?你就沒仔細想過嗎?”
臨澈愣了一愣,顯然沒聽懂麗雲的言外之意。
她轉過身,瞧見胞弟那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氣得更是無語。
快步走到臨澈面前,她壓着火氣,說道:“什麽人最想讓他死,你不知道?你怎麽就拎不清呢!”
臨澈聽着聽着,好像明白了什麽。他背脊發涼,搖頭喃喃道:“不會的,我可是皇子,我可是王爺,皇兄也不可能會信的!”
“通敵叛國的罪名一旦背上,即便你是皇子又有什麽用?父皇多疑,連先皇後那位忠心為國的将門之女都能囚禁,咱們這位皇兄,你又期盼他能念什麽手足之情。”
她冷哼一聲,只說:“更何況這手足之情皆為假。”
臨澈眸色慌亂:“胞姐,那我…我現在該怎麽辦?”
麗雲沉默片刻,且說:“先按兵不動,靜觀局勢再做打算吧。”
那日之後,麗雲便派人小心潛伏在惠親王府附近,仔細着任何風吹草動。直至今夜,她聽耳目來報,稱有人在街上行刺鎮北侯和平南。
她心知再這麽被動下去,臨澈恐怕就再也牽扯不清了。
于是她二話不多說,帶着臨澈,進宮就給臨隽磕了一個。
這件事本就是臨澈有錯在先,如果他執意要瞞,到時候奸人污蔑,證據确鑿,他百口難辯,當真是翻身不得了。
所以麗雲必須先來認下這個罪,将此事盡數收攏為家事。
話音落,她再次叩首行禮,道:“胞弟臨澈憐我傾慕鎮北侯,卻又不得善緣,便被小人撺掇…想,想為我出口氣罷了。”
“胞姐!”臨澈沒想到麗雲居然如此坦言。女兒家最重名節,她自己說這番話,比被當面退婚還叫人屈辱。
更何況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皇兄,您也知道臨澈性子單純莽撞,他只是想要稍微教訓一下平南,根本就沒想過要欺辱她!”她擡起頭,雙目含淚,“那個計劃也不是臨澈想的,那些人手也都不是他安排的,他只是聽信了身邊人,以為他們最多也就把臨柏帶去湖中亭,吓一吓罷了!”
臨澈當即也明白了胞姐的心思,跟着跪下,朝皇帝磕頭道:“皇兄明鑒,臣弟真的沒有想傷害臨…平南!”
在一側拎着箱子的臨柏用眼角餘光,瞥見了趙予墨黑乎乎的臉色,感覺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撲出去吃人了一樣。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拉一拉趙予墨,雖然他的力氣可能很小,拽不住他,但…有也比沒有好。
于是,怒氣上頭的趙予墨就感覺腰側衣物被人輕輕攥住。
也是那一瞬,趙予墨心頭的火,淡去許多。
龍椅上的那位神色淡淡,開口就問:“你又是如何知曉,何時知曉的?”
麗雲含着熱淚,一副可憐處處的模樣,說道:“春日宴後,臨澈自知釀下大禍,憂思過度,終日卧床不起。臣妹守在榻側,心有所疑,細細詢問。終于在今日下午,臨澈将事情原委通通告知臣妹。”
臨隽笑了笑:“你下午得知,晚上鎮北侯與臨柏便遭人行刺,這般巧合啊…”
楚楚可憐的麗雲公主猛地擡起頭,一臉茫然錯愕,她驚訝不已,趕忙看向臨柏和趙予墨。
緊接着,她又看向臨澈。最後才把目光放回臨隽身上,大聲道:“皇兄!定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那些家夥将耳目安插在臨澈身邊,得知臣妹打算與臨澈一塊進宮請罪,便孤注一擲,想徹底斷了臨澈的活路!”
那兩名刺客對視一眼,充滿怨念的看了臨澈一眼,又都紛紛隐忍不發。
臨澈根本無心注意他們,也趕忙叩首,大聲喊冤:“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真的,真的沒有想真正傷害平南,您是知道的,臣弟愚笨莽撞,臣弟是遭小人利用!皇兄,這些您都可以去查!”
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似專注他們二人,實則也在關注趙予墨與臨柏。他靜默一陣,方才開口:“你說是小人陷害,那人呢?”
臨澈忙道:“那人是臣弟家中的管事,前幾年招入府的…他,自從春夜宴事發,便不見了蹤跡。”
“…哎。”臨隽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慢慢側首,他看向趙予墨,開口問:“鎮北侯,你覺得呢?”
聽着趙予墨被點名,臨柏又默默揪緊了他。後者淡然吸了口氣,這才側過身,沉聲道:“臣…信。”
他又一頓,不等陛下再發言,便補上了第二句。
“卻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