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
翌日, 徐戎二人進入江阜界,謝祯派兵來接,一路護送至官衙署居之地。那冷着臉的士兵開路, 叫前來迎接的莊诠禮看了,忍不住打寒蟬。
“徐大人, 這是?”
“這是謝将軍‘好意’派來迎接我二人的,除了開路這兩隊,其餘兩千均是麒麟軍。”徐正扉拱手行禮,介紹道,“這位是州巡視大人, 戎叔晚。”
“莊某有耳聞, 徐大人有禮了, 巡使大人有禮了。”莊诠禮連連拱手稱禮,邀請人進門入座。
謝祯遣來的兵卻也不走,只守在門外, 但若想更進一步, 卻又被麒麟軍橫刀攔着, 一時兩方對峙,水火不讓。
徐正扉見了,便撂下一句帶着譏諷的笑語, “回去禀告謝将軍,說扉改日自會請他前來相會, 分明是震懾八州的将軍, 何必急在一時。”
聽了這話,果見兵甲揮手撤了, 因而,莊诠禮便低聲贊道, “果不愧是徐大人,能叫謝将軍退讓一步的,滿江阜莊某就見過你一人!”
徐正扉笑笑,心道,扉乃是君主派來的,就如那相思人見了傳信的鴻雁鳥兒,所遭的待遇能和你們一樣嗎?
“旁的事都不要緊,莊大人這番,只管配合我二人,将那人稅革新之事處理妥當,剩下的,君主想必有高見。”
“說的也是,莊某一時拿不準君主的主意,便也不敢多嘴。”莊诠禮道,“君主萬萬不能為一時仁心,助纣為虐啊。”
戎叔晚瞧了他一眼,“大人放心,這世間人,便無個能撼動君主江山的。”
莊诠禮聽得糊塗,忙問,“那接下來,莊某要如何配合二位大人?”
“除了馮家,江阜其餘高門大族,平日裏可好指派?如今兵甲不多,我們便要從人情入手,如果有人站出來配合,我們便也不須兵戎相見,免得大人日後在此地不好做。”
莊诠禮急急說道,“興許蘇家能配合。平日裏雖不問世事,但近日來,對謝将軍動向卻十分關心,莊某本拿捏不準,後來才憶起一檔子前塵,那蘇公子曾做東宮十六子,與君主、與謝将軍、與遭了謝将軍毒手的謝謹,應當都是熟稔的。”說到這,他又倒吸一口涼氣,“是呀,這茬我還未跟廣瀾謝大人交代!這可怎麽是好啊。”
戎叔晚輕笑一聲,“此事,勸你也別管了,盡數推了算完。眼下,只做個太平官,但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權當刮風下雨——只等老天爺說的算。”
“但是——”莊诠禮終究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便頓住了,“這幾日,先請兩位大人安頓,莊某急令四處整理了冊子送去,待過目後,再請蘇公子相會,如此可好?”
徐正扉點點頭,“莊大人深明大義,待扉回去,定秉明君主,為大人讨賞。”
“哎,不敢不敢。這是莊某應該做的。”莊诠禮又道,“如今,兵權盡無,莊某雖想護照,但也有心無力,兩位大人務必多加保重。”
“無妨。”徐正扉笑道,“咱們巡使的蟒杖——若揮起來,恐怕也不讓将軍的卧霜。”
莊诠禮便趁此時機,微微垂首,仔細觀摩了一眼,果真是氣勢逼人,甚有榮威與風光。
幾人又商量盤算了一晌,莊诠禮才親自将人送出門去,打了這個照面,彼此都對江阜接下來的重任有了數兒。尤其是讓戎叔晚點的那幾句,莊诠禮便打算閉門謝客,近日的宴請和旁敲側擊一概不理了。
都沒能等到第三日,蘇玉山便登門拜訪了,一向清冷淡漠的蘇公子,提及此事,也忍不住眉眼生了粉。
“蘇公子放心,謝祯不至于輕狂至此。依你來看,他難道真有要人性命的必要?”
“我原來在宮中見他寡言謹慎,常守着君主親昵,分明是個忠誠乖巧的模樣。哪知到了江阜之地,卻自有威風處,手中刀只管架在人脖子上,但有一分不悅,那桀骜神色叫人瞧了也害怕。”蘇玉山淡淡說道,“謝謹身手雖好,但總歸是單槍匹馬。如今我只拿不準那謝将軍,到底是忠是奸,是倚功自重還是逢場作戲。”
“若他是忠,縱是傷害了人,蘇某也只無話可說。”
“若他是奸,縱無縛雞之力,蘇某也要博他幾分,只為公子一場真心。”
“既有蘇公子這幾句話,扉便放心了。”徐正扉道,“三日後,扉自會請謝将軍一見,不論忠奸,總歸給蘇公子一句話。公子別的無須擔憂,只需配合我等做好那人稅的新事,便算是為君主解憂。”
“江阜高門大族有蘇某開路,雖不能一呼百應,好歹有根基應承。徐大人只管大顯身手便是。”
“還有一條,如今開春,各項政令舉措,不要耽誤了播種耕種之地,方才算好。江阜每年開春因搶占水源、播種便利和奴仆人頭,總要鬧幾番亂子,如今再加上荊楚邊境惹是生非,兩位大人還得多堤防才是。”
徐戎二人相視一眼,輕笑一聲。
堤防?那是自然。
不僅是他們要堤防,那謝将軍摟着楚三公子,也提這茬。
楚三說話早已卸了繁稱,便道,“如今我已是儲君,還有什麽是我做不了主的?”
謝祯笑着催他,“眼下,舉國上下都盯着我,你還須快些行動。君主已經派了徐戎二人到江阜來清理積弊,雖說明着是人稅,暗地裏卻又不知是什麽了?也不知那各處準備投靠我的高門大戶,都是何人,到底能不能用。”
“你怕了?”楚三靠着人的胸膛,“威風凜凜的謝将軍,為何總是怕那天遠的君主?你手裏這麽多兵,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總得名正言順不是?若不然,那将士憑何跟着我賣命呢。”
楚三将人摁在身子底下,便要去解他的戎甲,“将軍既着急,何不與我早日坦誠相見,也叫我見識見識——那戎甲之下,是強硬不強硬?若将軍伺候的歡喜,我便早些喚他們來相見。”
謝祯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三公子以為我這些天,難道不曾上火嗎?只不過,謝某并非你的寵臣、面首,你也不是那任人戲弄的嬌奴,謝某寧可等到無上風光,再向三公子求一榻雲雨、緊纏霓裳。”
楚三聽了這話,十分受用,便道,“那隴桑已經同意交出鐘離啓,這幾日便将人送來,又求我幫襯他。至多再過三個月,便叫你見到廬山真面目。”
“那你幫不幫他?”謝祯含笑問道,“你若幫他,殺的可是謝某的兵,總要為人心疼心疼吧?”
楚問秋笑着撫摸他的臉,“我楚三自己的人,心疼還來不及呢,哼,怎麽舍得幫外人對付你——你放心,我雖應了他,但也只會與你裏應外合,時至五月,若恩邦打不下來,我便沒臉再來哄你。”
“有你這話,我便放心了。”謝祯又軟語哄他一會兒,帳子外便有人來報,“将軍,徐大人有封宴請函,邀您這幾日相會。徐大人還說,您若不便,他便登門來拜訪您,順便也看看将軍帳子裏藏了怎樣的嬌娘子,竟日日不出門,叫人笑話。”
謝祯冷笑道,“你且去告訴他,宴請函我接了,定準時相會,謝某正好還有許多話,想與他說呢!”
聽着如此針鋒相對的譏諷,楚三出聲勸了一句,“聽說徐郎善謀,你要小心行事,勿上了他的當。再者,他身邊還有個瘸了腿的馬奴,不可叫人小瞧。”
“你竟都知道。”謝祯笑道,“楚三公子到底是與多少人有來往,這等底細都一清二楚。”
楚三嗔怒,“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徐戎二人的名聲,街口相傳,略一打聽便也知道了。難不成在你眼裏,我是那樣貪色的人麽?”
“貪不貪色,我不知道,這抓住謝某衣衫不放的,可不就是你嗎?”
楚三松了手,哼笑的錘了他一拳,“你個木頭,別叫我瞧見你迫不及待的那一日。”
謝祯淡淡垂了眼睫,想起那微笑着的、居高臨下的風華,只覺得喉嚨發幹,幽怨異常——天造般的海棠唇、秋月眉,春水眸,總是若即若離,蝶翅般的騷動着心,那才叫迫不及待呢。
“瞧你那模樣兒,好似犯了饞。想什麽呢?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楚三盯着他笑道,“不會想着如何與我雲雨呢?”
謝祯笑着搖搖頭,“想着那徐大人宴上,可有什麽好吃的。”
楚三無奈,又問道,“那鐘離啓來了,你打算怎麽處理他?趁早殺了也清淨保險。”
“我将他交給徐戎二人,賣個人情,豈不快哉?”謝祯幽幽嘆了口氣,心道那張面目,但眉眼有一絲殘留的相似,他都舍不得下手。可他又恨——只恨那般下作的胚子,怎麽能有一絲的相似。
若說這話,叫旁人評判起來,又該怨他胡說。那鐘離啓到底哪裏像君主,可真沒人能瞧的出來,就連戎叔晚左右細看,都覺不出一分。
若讓謝将軍自己說,才能知道,那鐘離啓左邊眉梢的弧度,與君主的确實有幾分相像。因而這話他不好意思說,連他自己也知道:說出來,惹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