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霜飲春枝

第73章 年夜飯*

年夜飯*

逐除之夜, 舉家團聚，君主賞光下榻，趙府人人歡喜, 一片祥和。

鐘離遙坐在高臺，微笑着看姝兒, 趙建州鞍前馬後，給公主夾菜添茶，不願假手他人，忙得不亦樂乎，其餘人皆是掩唇調侃他, 笑意盈盈。

君主便問, “平日也如這般殷勤嗎？”

其餘人皆是點頭, 一臉無奈。

酒菜添了幾輪，壹站在君主旁邊，伺候着給人整理杯盤肴羹。

恰好趙府上了一道秋水裹金丸, 其制作以玉米煎炸至金黃, 黑米餡料, 是宮中慣常的做法，但從外表來看，精致漂亮, 若是未吃過的，絕不知其中另有餡料。

壹看見這道菜, 便趕忙小心翼翼将其挪到別處, 又悄不做聲喚人撤了下去。

鐘離遙放下酒杯，無意中瞧見了, 便轉過眸來看他，只消片刻, 随即又與衆人說笑了。

壹尚未察覺，仍專注伺候着，一頓飯吃的還算圓滿，大家盡可能的不提及謝将軍，只哄君主開心，尤其姝兒這等聰慧伶俐，逗得鐘離遙開顏笑了好幾回。

直至酒酣食滿，趙府一衆方才随行出門，送君主上轎。因相距不算遠，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回轉了寝宮。

壹欲告退，君主忽然出聲喚住了人，那面上有一抹笑，映襯着酒水濃重，越發顯得姿容璀璨、風采搖曳。

德安見狀，便擡手遣了衆侍從，緊閉殿門，自個兒也退到殿外候着了。

鷹爪軍不問世事的衛士身高魁梧，遮擋着床榻前的光影，不經意便使君主陷入了一片暗黑中，他聽得“啧”一聲，頓時有些慌亂無措，便只好跪下去了。

他跪的筆直，面具下的模樣盡皆遮住，似乎沒什麽神色。

鐘離遙輕聲道，“你今日，為何換了朕的秋水裹金丸？”

“小的怕您不喜歡黑米...”壹跪着，“怕擾了您的興致。”

“你怎麽知道，那秋水裹金丸裏，作的是黑米的餡料？”鐘離遙嗬笑一聲，“難不成，你也吃過？再有——朕何時與你說過，朕不喜歡吃黑米了？”

“......”壹急急從胸腔裏逼出來一句，“是謝将軍，是謝将軍曾與小的說過。”

“哦——”鐘離遙不知是信也不信，冷笑道，“謝将軍待你可真好，竟連這等事也細細的囑咐了。”

“是。”壹硬着頭皮答道，“謝将軍什麽都與小的說。”

鐘離遙輕輕眯起鳳目，那流蕩着酒意的眸光頓時生了別樣的風情，“那看來你，一定也很了解謝将軍了，朕有幾個問題，今日問不到他，倒想來問問你。”

壹低聲應道，“小的..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聽說，謝将軍疼惜了幾個男寵？夜夜笙歌，此事，有也沒有？”

“應該是....有，還是沒有吧。”

鐘離遙輕踢了人一腳，“朕問你呢，還是你問朕？”

壹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竟吓得結巴起來了，“沒，沒有，是謝将軍作的計，那男寵在房間中喊叫時，将軍出門探查四處的環境去了。”

“哦——”鐘離遙又笑着問，“朕還聽說，将軍與那楚三公子颠鸾倒鳳，皺了床榻，簪了梅花，又字句說着癡情人兒的話？”

壹把頭磕在地上，“應該...也沒有。”

“什麽叫應該也沒有？”鐘離遙招招手，喚人跪到身前兒來。

壹便跪行幾步，湊到君主身前，那脖頸教人猛地握在了手裏，凜然掐住了，那笑聲自頭頂清淩淩傳來，“一字一句，說給朕聽來——說錯一個字，說漏一個字，朕今兒就要了你的小命兒。”

“謝..謝某身心都給你了，謝某的兵比謝某的人值錢多了，這花...謝某喜歡的很，實在不能....不能送給三公子，三公子散發風采動人，不必簪花。”壹磕磕巴巴的說完這幾句，又道，“其餘的....其餘的，小的都不知道了，都不記得了。”

“啧，好動人的癡心話。”鐘離遙俯身盯着人，那眸光飽含着複雜的情愫，那手指根根收緊，帶着怒意與決絕，“就連朕，都沒聽祯兒說過呢。”

“不，不是這樣的。”壹急得兩鬓都生了細汗，“謝将軍學說這話，是為了與三公子周旋。他心裏不是這樣想的....那花，那梅花，只能送給您，他，他誰也沒想送。将軍只——滿心只有君主，一絲縫隙都容不下他人。”

君主不語，只感覺手底下的脖頸因着急解釋，掙紮出幾根跳動的青筋。

“哦？那将軍是愛慕朕了？”

一句話如刀劍，刺穿人的胸襟。壹在短暫的窒息中，喃喃申辯出一句，“将軍沒有，絕沒有愛慕君主。”

兩人皆沉默了。

片刻，壹哽咽着吐出來後一句話，“将軍怎麽敢？這麽放肆呢....将軍不敢愛慕君主，再多的愛，都怕辱沒了君主——世間人輕浮，唯君主不可玷染一分，不可簪花，不可耳語情話，不可受人....情薄半點。”

鐘離遙鳳目微垂，盯着面具下緩緩垂下的兩行熱淚，愣神片刻。

壹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正當他急切想要擡眼去看時，那高處忽然罩下來一張漂亮的面孔，繼而唇上一片溫柔。

那吻，來的急，來的無措——顫抖着。那唇瓣如雨後的海棠瓣子，微微涼意，濕潤着，卻又柔軟，帶着雨後清甜的滋味兒——是海棠無香嗎？分明是那樣的香。

壹的眼淚越落越急，成串的、簌簌的往下滾。

然而那唇太過渴望，他欲動作，卻又不敢，只好輕輕去舔，從唇角潋滟到舌齒纏綿——什麽人，什麽事，什麽過往的十幾年，恍然在他腦海中炸成一片廢墟。

一吻畢，壹還在哭。

鐘離遙垂眸，“你哭什麽？朕吻你，你倒覺得吃虧不成？”

壹擡起袖子，抹去下巴上欲要墜落的一片淚水，仍哽咽哭着，“小的，小的以為是在做夢。”

君主回味的舔着唇，微笑看他。

只見人頓了一陣兒，又委屈道，“君主，君主為何親小的，難道将軍...将軍知道，不會傷心嗎？”

鐘離遙饒有興致的松了手，“那你不告訴他，便是了。”

“可....”

“對了——”鐘離遙擡起下巴，凝眸看他，那笑意幽深，“朕還聽說，将軍叫人摸了子孫根呢。”

壹吓得又結巴起來，也顧不上哭了，忙道，“沒，沒，沒有。”

鐘離遙擡起靴子，挑開他的袍衣，不知将那高臺履踩在了何等要緊的地方，踩的人悶聲吃痛，微微彎下腰去。

“你倒替将軍，辯解辯解。”

“這...”壹隐忍着、磕巴着，“将軍...将軍有隐疾，應該是不行....的。”

“不行？什麽不行？”鐘離遙輕輕碾着靴子，微微笑中含着某一種強烈的、帶着怒火的占有欲，“朕怎麽覺得...精神的很。”

“它....”壹将頭埋在人膝上，身體弓下去，那脖頸紅熱一片，帶着濃郁的汗跡，齒縫裏擠出來的話也盡是艱難隐忍，“它與将軍...一樣...忠心耿耿，在別人那确實有隐疾，只...只聽君主一人的話。小的——小的求君主饒過這一遭吧。”

鐘離遙拿手撫摸着人的後頸，輕柔的、緩慢的自後頸流連至耳朵，又撥弄揉捏着人的耳垂，然後又缱绻着，在脖頸處摩挲。

“怎麽耳朵這樣紅，倒與朕的祯兒有幾分相似呢。”鐘離遙笑着，“還有這腰背、身量，叫人就忍不住——想起祯兒來了呢。”

那壹擡起頭來，微微向上擡了下面罩，用一種惶恐、迫切又期待到近乎懇求的聲音，問了句，“君主，您...您能再賞給小的，一個吻嗎？”

鐘離遙低頭看他，“這樣貪心，還得了？”

“求您了。”

鐘離遙失笑，“罷了，就再賞你一個，下不為例。”

壹仰起頭來等待着，那指尖在他唇上撫摸了一陣兒，又落在脖頸上，始終不肯圓了他的念想，那隆冬熱起來的汗，還有輕薄的霧氣，自額頭鬓間緩緩留下，淌過喉結，漸漸落進胸膛中，隐沒不見了。

“君主....”

“朕在。”

“君主....求您了。”

鐘離遙垂眸，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輕輕的如羽毛飄落，正欲抽身回轉，被人鉗住了腕子，轉守為攻，扭換了境況。

熱烈交纏，情難自禁。

那靴底完全沒人理會的竹莖便自顧自的熱情昂揚着，露珠濃重，幾滴漸湧。那素來鮮少經驗的物什，于金靴下兀自艱難的忍受着，初次迎戰風華，敗犬之勢大抵如風卷殘雲，戰戰兢兢的讨好着，然後僅靠着君主憐憫的一個吻，就迅速告降。

鐘離遙撥開人，輕笑一聲，對驗兵的結果相當滿意。

“将軍的兵，尚缺錘煉。如此，朕甚放心。”

壹伏在人膝上，重重喘息着，一片茫然的情霧中，他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了，“兄，兄長！——你在戲弄祯兒。”

“啧——朕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鐘離遙按住了人的面具，不讓他摘下來，思之欲狂，念之深切，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無法去看那張惦記了許久的臉——那袖中的手幾乎攥碎了，才克制住。

此刻，君主雖笑着，可那眸光與肺腑中的占有欲幾乎濃重的溢出來，仔細去看，竟有些駭人，“記得回去警告将軍，朕之耳目，可達四海，再若這等頑劣不聽話，平白傷人心肺，朕便讓他知道——自古帝王之無情，并非虛言。”

聽罷這話，壹便收回手來，乖乖跪好，委屈巴巴的道，“是，小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