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仇舊恨
新仇舊恨
他二人下了馬, 正不知何故。房婉行了禮,又匆忙告退了。
房允望着姐姐離去的窈窕倩影,頗有種老淚縱橫之感, 便道,“殿下如今十八, 為何還不成親?”
太子殿下看了謝祯一眼,剛要開口。房允便拍了拍謝祯的肩膀,“謝公子,你方才十五,并不着急。”
鐘離遙笑看他, “你這般喚本宮救你, 卻說些無關緊要之事?”他說着擡起頭來看向房津, “你若再不看好人,任他這般亂來,本宮可要罰你俸祿了。”
澤元笑笑, “殿下不必理會, 允兒慣常如此, 想了一出便尋一出,又沒個正經事情做,常鬧這般笑話。”
房允被人羞臊一番, 卻也不惱,只低聲與太子道, “那貴妃娘娘與我家姐姐話家常, 卻又喚了鐘離啓過去,想必不是好事, 再者月前,便請張大人向我父親遞了些帖子。想家姐貌若天仙, 知文曉禮,殿下何不早日成家,也讓我喚一聲姊婿,允也想同殿下親近親近。”
太子殿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房允,再敢口無遮攔,本宮今日就将你五花大綁送入那‘胭脂廟’,淨了身與本宮做個貼身管事兒的人物兒,遂了你的願,讓你好好與本宮親近如何?”
這一番話吓得房允一個激靈,人也不裝了,連滾帶爬從地上竄起來,腦門上只漲出一層細汗,“天可憐見,殿下尊貴非常,房允再不敢造次。”
鐘離遙爽朗笑了兩聲,只嘆道,“你這小子,沒個正形!”
房允讓他唬的當真,往自己兄長身後縮了縮,“兄長,你以後便也離殿下遠點。”
房津莫名其妙,只苦笑着道,“允兒不要胡鬧,你且看那房字獵旗下空空如也,免不得今日,又得依傍太子殿下與謝公子方有的飯吃。”
房允哭訴,“兄長無能,平白連累我。”
房津無辜的看他一眼,遂快步往太子殿下眼前走去,邊走便回頭道,“殿下不理會你,然卻能理會得我。今日,允兒便一個人受餓罷。”
果不其然,清點獵物數量時,太子殿下與謝祯穩居頭籌;因有戎叔晚助力,那徐正扉與葉春和得了次等,鐘離啓與樊霄等人得了三等,章家二子、趙建州三人并列得了三等。
皇帝甚悅,不住的贊賞太子,因着頭籌,也另眼看了謝祯一番。再問鐘離啓,說道,“啓兒一向勇武,今日竟才得了個三等,不知是你退步了,還是那徐家二公子下了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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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對比,鐘離啓心中吃味甚極,他擰臉盯着徐正扉看了一霎,才答,“是兒臣技不如人,餘下二日,定會更加努力。”
皇帝便令人分了獵物,又做了美味佳肴,賜宴群臣,依往日的規矩,除了皇帝并群臣及八州督撫在官帳,其餘人,都是各自帳中用膳。
太子殿下的帳子寬闊豪華,用物精良,那羊腿兔頭又均是遣的禦膳房做的,與帝王官帳所宴賜群臣的規格相同,因而往前湊的人便多,公主姝兒也在此列,那房家兄弟二人就全靠着太子殿下賞賜,方得了餍足。
馬奴因有自己的收獲,便與徐家兄弟、葉春和幾人同帳,兼有些家中幕僚,不過五六人。
這邊大家正飲酒銜肉,好不暢快之時,鐘離啓卻掀了幕簾進門來,并樊霄、董雲跟随。
幾人忙起身行禮,鐘離啓便坐了上座,“聽聞正扉收獲頗豐,吾也來坐坐,算是恭喜。”
“啓殿下但坐無妨,”徐正扉喚人給他上了全新的用物。因所獵之物頭骨盡碎,不好做了全宴,便将烤制嬌嫩的肥鹿腿奉上,請他享用。
這會兒,鐘離啓才發現旁邊冷淡模樣兒啃着骨肉的戎叔晚,便問,“你便是那一擊斃命的馬奴?”
戎叔晚停下手中動作,道,“是小的,名喚戎叔晚。”
鐘離啓冷笑,“本殿且說呢,便是十個徐正扉也沒這般本事,原來是你這賤胚子助他,一個不知哪兒尋來的奴才,不過吃了幾日宮糧,便想攀龍附鳳,奪那繡金弓不成?”
“小的不敢。”戎叔晚垂首,顯得十分謙卑,“殿下勇武非常,不過一日令小的險勝,想來明日便能尋了回來。”
鐘離啓站起身來,看他,“這倒是句中聽話。”
戎叔晚只好繼續啃那骨肉,卻不想樊霄近前兩步,一腳踢翻了他的案幾,冷道,“什麽下賤種子,也敢與殿下享那同等吃食。”
戎叔晚不語,便跪下來,垂首候着。
徐正扉嘆了口氣,道,“分明是殿下自己失利,怎麽拿我等出氣?這戎叔晚是太子殿下親封的校使,啓殿下想必又忘了舊事不成?”
鐘離啓擡起眼來看着徐正扉,因有新仇舊恨,這牙尖嘴利惹人恨,便道,“好你個徐正扉,果真攀上了皇兄,大了狗膽,竟敢與吾這般說話。”
樊霄也盯着徐正扉看了一晌,再有尹承安一旁不語,心中顧念舊情,便道,“殿下不必與他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一般見識,他也就一張嘴淩厲。只教訓這馬奴,鞭他個皮開肉綻,要他明日上不得馬便是。”
鐘離啓站起身來,走近戎叔晚,鞋子踩在那掀翻的骨肉上,又狠狠碾了兩下,只踩成肮髒爛泥,方才作驚訝之聲,“不小心踩了戎校使的吃食,想來踩上兩腳,肉質更松軟了些,校使既願做皇兄的胯-下犬奴,想必應該更喜歡才是。”
戎叔晚仍是冷淡模樣,“殿下說笑了,小的雖是犬奴,卻非胯-下。”
“哦?”鐘離啓哈哈大笑一聲,擡腳踩上他的肩膀,只把人狠狠壓低跪伏下去,臉緊緊貼上那肉泥,“那今日,吾便教教你,胯-下二字怎寫。”
戎叔晚不語,鐘離啓便笑着提醒,眉峰高挑,頗顯恨意,“吃了。”
戎叔晚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絲冷淡笑容,“殿下何苦為難人,小的吃了便是。”
鐘離啓松開腳,只冷笑着看他抓起肉泥塞進嘴裏,混着泥沙,嚼也不嚼生吞了下去,卻還露出一副餍足的笑臉兒,“謝殿下賞賜,小的吃着覺的十分美味。”
徐正扉直上前去,道,“原以為啓殿下如今上進穩重了些,卻不想仍跋扈嚣張,至此竟比小人嘴臉可怖更甚。恕扉直言,他日若落了個萬人唾棄的下場,也定是殿下自讨的。”
鐘離啓一腳便把人踢了出去,方又冷笑着掏掏耳朵,“吾受不了你們這些文人的酸詞兒,憑你是誰,也敢咒吾。”
“董雲。”鐘離啓接着喚人,“吾瞧着這馬奴,不懂事兒的很,也該教訓教訓,明日莫再耽誤了吾的興致。”
幕簾下除卻戎叔晚,全無一個能打的,然而他卻不肯動作,只等董雲揮鞭落下。
這鞭鞭入肉,徐正扉卻仍使了言語挑釁,絲毫不懼。終于氣的鐘離啓渾身發抖,奪過鞭子來照他甩了一鞭。樊霄愣極去攔,一句“不可”還未吐出來,徐正扉手臂已綻開了血跡。
也正是挨了這一鞭,徐正扉竟不呼痛,反而冷笑一聲,徑直撥開來人群奔了出去。
群臣宴上正熱鬧着,官帳緊閉。徐正扉沖上前去,撲倒在簾幕外嚎啕大哭,只把幕簾裏的一衆大臣驚住了,“何人如何失禮?”
這日,徐正扉自手臂上蘸了血跡,往鼻臉上胡亂抹去,又混着眼淚哭的一塌糊塗,身如篩抖,氣喘不勻,只一昧告罪,“皇上啊皇上,饒了這遭失禮吧,實在是扉命苦啊!求皇上賞個痛快,不如幹脆把扉打死得了。不成想才得了個二等,就惹怒了二殿下,好不容易光鮮一回就要丢了性命!全是扉的錯啊!真是天不容人,苦命哉!”
這鐘離啓好不容易挽回的信譽,可謂片刻之間,煙消雲散,聲名狼藉。原本責罰個校使,抑或動手打了人,私下便也過了,哪有臣子敢興師問罪。
偏生這日群臣畢至,這徐正扉哭的淚人兒般,又是個淩厲嘴兒,他并不告狀,只求皇帝賞個痛快,頗有不堪武力、不敢與皇子抗衡,卻又平白受了委屈,只求一死了之。
這罪,實在重了些。
那徐正扉之父徐智淵,一手轄管政司府,掌握各國外交、往來貿易、進貢獻禮諸事,慣常知分寸,四海諸國交往算是平順,決不是個平白可糊弄的人兒。
“好你個鐘離啓!孽子!”
氣怒之下,皇帝又丢人跌份,只恨的後牙根兒發癢,直接喚人将那鐘離啓五花大綁,吊在獵旗柱上,要人舉了鞭子朝死裏打。
下面無人敢動手,暴怒的皇帝親手奪了鞭子,劈頭朝他甩了三鞭,直打的皮開肉綻,“你個孽子,認錯不認?!”
徐正扉站在遠處眯眼看着,方又與戎叔晚對視一眼,頗正經的點評道,“想不到聖上雖年近不惑,卻也氣力正盛。老子打兒子,果然天經地義。”
戎叔晚舌尖仍品着一粒沙子,冷笑道,“這肉泥味道不錯,感謝公子今日招待。”
徐正扉聽得話中深意,挑眉看他,“戎校使此言差矣,今日扉也受了‘重傷’。再說了,扉是文人,你乃武夫,身子骨結實,多抗幾下實在正常不過。”
“本是無妄之災,你偏生挑釁與他,恐怕公子早便料到此番,故施計設了個局罷了。”戎叔晚說着,忽覺不太對勁兒,一時反應過來道,“原來如此,公子喚我助你之時,便正有此意!竟是個局中局。”
徐正扉正了正衣襟,輕咳一聲,“我乃君子,戎校使莫要平白誣陷與人。”
戎叔晚盯着他悠哉遠去的背影,抿了薄唇,自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