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他也不想對自己的未婚妻太苛刻,只是實在等得有點不耐煩了,不得不采取些必要的手段來提醒一下。
“怎麽不說話?”秦宴從容地微笑,看着林雪河說,“是打算詛咒我們的伴生能力全部失效嗎?還是直接詛咒我死在這裏呢?”
林雪河沉默了一下,轉頭對陸崇說,“快跑。”
“……”
話音剛落,一枚麻醉針射中了他的脖子。
意識迅速消散。倒下時他并不意外,但腦袋裏還剩最後一個想法——
怎麽才挨一下就暈。
他真的也太脆了吧。
**
夜幕中繁星閃爍。
高塔之上的房間裏,每一處細節都裝飾得精致華貴。
空氣裏彌漫着奇異的腥香味。林雪河銀白長發散落,安靜地坐在窗邊,看着碗裏冒熱氣的調味血羹。
雕刻繁複的房門朝兩邊打開。秦宴腳步頓了一下,駐足在門口欣賞。
眼前的景象和他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林雪河的印象很接近了。孤獨而美麗的公主,像投射在窗臺的月光。
看似遙遠不可得。但實際上,只要關起窗戶就能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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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建築了一模一樣的高塔。
公主就應該居住在雲端之上。
“為什麽不反抗?”
秦宴欣慰道,“你對我的态度似乎溫和了不少呢。”
林雪河疲倦地閉上眼睛,沒有理會。強效麻醉劑的副作用仍在讓他頭腦昏沉。
知道血族血清的存在後,他也明白了為什麽小時候對秦宴的詛咒會失效。
在送走林流之前,他們就提前儲存了足夠的[祝福]血清。既然小時候秦宴就能用上,同理,今天也不可能毫無準備地去找他。
看那樣子,他就算說出詛咒也會被消掉。幹嘛還要浪費力量做無用的掙紮。
這裏不是林氏莊園。雖然塔的高度,卧室裏的裝飾都和他從小生活的那裏一模一樣,但從窗戶望出去,能看到外面是片陌生的古城堡。
如果家主知道他被囚禁在這裏,會不會來救一下?林雪河面無表情地想。
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吧。
成天張口閉口家族利益,就算不關心他的死活,也得為家族尊嚴考慮。[神谕]雙生子都死了,他們家在血族中最後一點地位也會動搖呢。
“對了。我讓小卡西占蔔,選出了很不錯的日子。”
秦宴邁着優雅的步伐來到他對面,落座時欣然宣布,“我們的婚禮在下個月舉行。”
林雪河:“……”
還有這事。差點忘記了。
好好好,這下肯定不會有家族成員來救他了,來吃席倒是有可能。
“不想跟我說話?”秦宴看着他,“連那個人類的下落也不問問麽。”
“殺都殺了,我問多一句人還能活過來?”林雪河冷淡地說,“你真的很無聊。”
越是避而不提,就越證明心裏在意。
秦宴笑了,“你明知道我說的人類是哪一個。叫陸什麽,陸崇?”
他倒不是故意這樣問。只是因為刻在基因裏的傲慢,看待所有人類都是同樣輕視。
就像他也不會記得花園裏的每一棵樹叫什麽名字。
“和他有婚約的是林流,對了,你應該也知道她還活着吧?只有那幫愚蠢的老古董才會被伴生火種騙過去。”
秦宴悠閑道,“我倒是有辦法把她找回來。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允許他們的婚禮和我們同時舉行。怎麽樣,開心嗎?親愛的未婚妻。”
“……”
林雪河掃了他一眼,眉毛微微皺起來,好像有點反胃。
“我還是第一次在你臉上看到這麽有趣的表情呢。”
秦宴莫名被取悅,連笑聲都很有磁性,“放心。只要你想要,我允許你留下陸崇。”
“但人類總是卑劣狡猾,為了防止他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情,我們還需要采取一點保險的措施。”
他理所當然地說,“我會親自轉化陸崇,讓他成為我的血仆,在婚禮結束後,當成新婚禮物送給你。這樣你總該高興了吧?”
他對這安排頗為滿意,覺得自己已經很大程度地尊重并考慮了林雪河的喜好——
雖然無法理解陸崇有什麽特別之處,值得他的未婚妻這樣在意,但他是不會和一個人類争寵的,實在很掉價。
至于楚河,那個陰差陽錯丢掉性命的倒黴鬼,就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允許陸崇活着的前提,也是作為血仆活着,而非人類。
“婚禮舉行之前,你就住在這裏。”秦宴說,“我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準備呢,你喜歡的……”
“讓他走。”林雪河忽然打斷。
“嗯?”秦宴不悅地挑眉。
“你想說什麽?”
“讓陸崇離開。”他一字一句地重複,“作為人類離開。”
“你不過是想要[神谕]。抽我的血拿去做血清,再找到伴生能力是[複制]的血族,要多少有多少。”
林雪河說,“純血的家族又不止有姓林的,你沒必要非和我結婚。”
“你和別的純血當然不同。”秦宴道,“我喜歡你。”
他理所當然地說出荒唐的話。
林雪河便也理所當然地回答,“可我不喜歡你。”
“你的身材太差了,一點像樣的肌肉都沒有。和你做.愛的血仆應該也只是不得不服從你吧,他們真的會對你有性.欲嗎?”
“……”
他用露骨的目光上下掃視秦宴,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說,“反正我不會。”
“……”
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只要是雄性都很難接受這樣的挑釁。
他終于肯開口說話,卻毫無柔順和感激,只有違逆。
為一個人類求情,違逆他即将宣誓結合的伴侶。
秦宴眼神黯了下來,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那個人類。釋放他,這是和我結婚的條件嗎?”
“親愛的,你讓我有點生氣。”
**
作為血族,林雪河喜歡玩弄人類和喜歡人類的差別是很大的。
秦宴對前者完全不介意,對後者則完全不接受。
他甚至會因此質疑林雪河的品味。
釋放陸崇是不可能的。他既然把人帶回來,就沒想過再讓陸崇活着離開這座城堡。
更別說作為情敵看待。他願意纡尊降貴地把陸崇轉化成血仆留下,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
可惜他的未婚妻并不懂得領情。
幽深長廊的盡頭。秦宴面露嫌惡,走進陰濕昏暗的地下室。
他沒有折磨血仆的癖好。只有對待最不聽話或是犯了大錯的人類,才會把他們囚禁在這裏給予懲罰。
房間一側擺放着各種式樣的刑具,還有一座做工精良的立式刑架。
陸崇被固定其上,像赤/裸受刑的耶稣,頭頂的花灑不間斷噴出高濃度鹽水,沖刷他的身體。
鹽水浸漬傷口的疼痛都沒有将他從昏迷中喚醒。秦宴信步上前,繞着刑架打量這具傷痕累累的身體。
各種鞭打切割,灼燒烙燙的痕跡縱橫交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慘烈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輪廓。
林雪河喜歡這樣的身體?
血型倒确實是稀有。秦宴鼻尖動了動,并不滿意地下室裏陳舊的血腥味,随手拾起一柄尖刀,插/進他的小腹,緩慢而優雅地切割他的肌肉束。
新鮮的血液香味從傷口溢出,但因為失血過多,流動速度緩慢。
陸崇在這道新增的傷口中痛醒。
眼前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動,還有模糊的聲音說話。他看不清也聽不明白,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只有保持呼吸。
他嚴重懷疑自己身上的麻醉劑是給牲口用的,劑量肯定還翻了倍。
他沒能把林雪河帶出圍捕。
死吸血鬼,出個門仆人倒是帶得不少。招招手綠化帶裏冒出一堆,都趕上皇帝微服出巡了。
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林雪河倒下之前對他說的那句“快跑”。
雖然他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是挨刀子的時候還可以在腦子裏回想一下那會兒林雪河緊張他的語氣。
感覺屍體暖暖的。
面前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秦宴,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陸崇疲憊地閉上眼睛,被打濕的頭發裏雪白的鹽粒融化又結晶。掉在他血跡斑駁的睫毛裏,眼前像下了場小雪。
他想,林雪河是被抓回來結婚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現在他就擔心這死吸血鬼給林雪河用的麻醉劑跟他一樣,後勁兒太大了。
連他都這樣,說不定林雪河醒來之後腦子得給麻糊塗了。
本來就只有腦子是機靈的……連這唯一的優勢都沒了指不定怎麽被欺負呢。
恢複聽力的第一句,他聽見秦宴說,“你不是人。”
陸崇:“……”
他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好話。
秦宴不是沒有見過普通人類重傷的身體。
沒有哪個人類擁有像他一樣的自愈能力。他身體上的傷痕都不深刻,并不是行刑者手下留情,而是在被切開的同時就開始愈合。
差點忘了,他不僅是人類,還是個雜種。
秦宴問,“你混了狼族的血脈?”
陸崇笑了一下,嘴角的傷口裂得更深,聲帶嘶啞難聽,“混你大爺。”
他承認喜歡林雪河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只是來得比想象中還快,這吸血鬼也太會卡時間了,他告白也就是今晚才發生的事。
——但他也并不能确認是同一個晚上。
地下室裏沒有窗戶,沒有能夠判斷時間的陽光。他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被帶到這裏後昏迷了多久才醒來。
比起被綁起來受刑,他身體裏麻醉劑的效力遲遲不散是更嚴重的事。
除了腦子能費勁地轉動起來,他全身上下就只有手還能動。內髒被震碎像鍋粥暫且不提,他不能失去對身體行動的控制,否則就算被松綁,也夠嗆能站穩自己走出去,連跳廣場舞的大爺都能一腳把他掃倒在地。
秦宴繼續打量着他,“真不明白,我的未婚妻為什麽會喜歡你。”
屍體又暖了一下。
就算林雪河自己沒有說出過類似的明确的話,但這種從第三方口中得到認證的心理滿足感,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雖然但是,并沒有讓他覺得面前的吸血鬼更順眼一些。
陸崇吐出一口血沫,“未婚妻你大爺。”
搞霸淩的小學雞一輩子不配有老婆。
在另一個世界裏,年幼相識的陸崇和林雪河都已經結完婚了。那才是從青梅竹馬到婚姻的正常流程。
而這個世界裏,占盡了條件優勢的是秦宴。
他還得慶幸秦宴的愚蠢和無恥。明明跟林雪河認識得那麽早,卻只會用欺辱和威脅來表達占有欲。這麽多年都沒點變化。
但凡這死吸血鬼的腦子裏帶點情商,現在哪還輪得到他跟林雪河當苦命鴛鴦。
“你想表現得不懼死亡嗎?很可惜,他看不到。”秦宴加重語氣,“還是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來自那個和血族聯姻的人類家族,是有些麻煩。
但他并不是家族中受重視的不可或缺的成員,就算死在這也不是大事,想擺平辦法很多。
“你完全可以殺了我啊。”陸崇艱難地擡眼,透過朦胧的血色看着面前的吸血鬼,語氣篤定,“這對我是件好事。”
“讓我死在他最愛我的時候,就是讓我永遠都活在他心裏。”
“……”
不過是在花言巧語地欺騙,拖延時間。
秦宴差點被逗笑了,面上的厭惡加深一層,把刀刃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口,攪動一圈才拔/出來,“愛?一個人類,你想要他的愛?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哈……哈哈,你又是什麽東西?”
他斷斷續續咳得快要散架了,唇邊吐出腥甜的血塊,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底暴露出可怖的狂熱。
雖然一時半刻還不了手,但戳中秦宴的心窩肺管子也算讓他爽到了。相比之下,被真正的刀子捅進胸口的痛都不算什麽。
“無論如何,比起你,他更愛我。你只要知道這點就行了。”陸崇說。
他可不是胡編亂造的。
林雪河都願意跟他開房了,這肯定是帶點愛在身上啊。
還是第一次談戀愛沒經驗。早知道他就跟着林雪河去酒店了,還矜持純情個屁啊。否則他現在正在體驗生命的大和諧,也不至于被弄到這兒來挨刀子。
果然還是那句老話,聽老婆的話才會發達。
“……”
秦宴好像覺得,跟一個瘋瘋癫癫的人類當情敵很掉價,看他的眼神已經像在看一具真正的屍體。
只是這樣就受不了了?
陸崇辛苦自己豎起中指,心機展示旁邊無名指上套着的鉑金戒圈,“你懂什麽是愛嗎?”
比跟人類當情敵更可怕的,是輸給自己眼中無比輕賤的人類。徹徹底底。
萬一今天真要交代在這,他臨死之前也必須得裝個大的。
“林雪河沒告訴你嗎?這可是他親手買了非要給我戴上的。他愛我都愛慘了。”
陸崇說,“你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