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聽到這裏,陸明燈的臉色已經很差了,不由得去看陸崇的反應。
陸崇眼睛還看着林雪河,但口中的話明顯是對他說的,“她真的去參加了嗎?”
“……”
“是你們逼她去的嗎?”
陸崇緩慢地轉頭,黝黑的狼眸冰冷得令人膽顫,“你親眼看着她去送死嗎。”
陸明燈沉默很久,才說,“她是自願去的。”
“我勸過她。我想帶她走……可是她不像我這樣懦弱。”
在互相殘殺的叢林中,力量并不是絕對的制勝因素。她擁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和勇氣。
陸明燈說,“她想成為狼王,然後廢棄這種死亡競争的舊俗。到那個時候,連你也能成為狼王的孩子。長大後即使以混血的身份回到狼群裏,也不會受到歧視。”
“可惜她沒能成功。”林雪河遺憾地說。
現在的狼王不是錢雨虹。但她在叢林的表現一定引起了狼族的注意,否則也不會這樣惦記她的孩子。
混血的情況往往分為兩種。一種是無比孱弱,另一種是異常強大。
陸崇雖然年輕,但顯然不屬于孱弱的那一類,所以在分化成alpha之後就開始遭受的追殺。是狼族不希望他參加狼王競争,想要提前鏟除威脅。
陸明燈拿出自己的名片,在背面寫下了一串數字,看了又看,最終放在邊幾上,妥協地推到他面前。
“這是她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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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雨虹走的時候,陸崇還很小,不能确定他身體裏的狼族基因會不會在成年時顯化出來。
“她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孩子想要回到狼群中去,就給他這個號碼。”
陸崇只瞥了一眼,語氣篤定地說,“我不會回去的。也不可能去參加那麽離譜的競争。”
林雪河靜靜地看着他。
“我從沒想過要作為狼族生活。”他實在對陸明燈感到無奈,“你應該早點把這些告訴我。”
這些事情雖然離奇懾人,但對他而言,并沒有一直隐瞞的必要。
他有自己的判斷,接受能力也沒那麽差。
“狼王競争結束之後……你們把她帶回來了嗎?”
“我給她找了一片墓地,但裏面埋着的只有她從前喜歡的衣服和首飾。”
陸明燈用那種熟悉的擺爛語氣說,“你要是想去看,我也可以把地址發給你。”
“……不用了。”陸崇說。
一塊名存實亡的墓碑,對他而言并沒有多少意義。
從小到大都在困惑糾結的問題竟然是這樣的答案。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些悵然若失。
甚至于,他發現自己可能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愛錢雨虹,沒有激憤不平地想要殺回狼族去為她報仇。終于聽到這些渴盼已久的關于母親的真相,卻更像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或許他只是想找個地方彌補得不到的父愛,所以才把這份渴求放在了不知所蹤的母親身上。
他跟陸明燈的父子關系很奇怪。他想要的一切陸明燈幾乎都能給他弄來,物質條件滿足到頂,但就是不回家,不願意見他。
哪怕是現在,他依然搞不清楚,陸明燈是真不希望他覺醒狼族血脈,參加什麽狼王競争回去送死,還是只把這當成借口,好更名正言順地疏遠他……
他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他可能永遠也無法理解陸明燈。
“我們走吧。”他對林雪河說。
“等等!”
陸明燈後知後覺道,“你們兩個是在一起了麽?”
和千千萬萬問題典型的父子關系一樣。不僅兒子無法理解他,他也無法理解這個兒子在想什麽。
“你現在又不讨厭聯姻了?你喜歡上了這個吸血鬼?就是這個?這……”
看他指過來的手在發抖,林雪河感覺自己得做點什麽,于是起身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是哦,就是我。”
很會氣人。
陸明燈莫名生寒,但不敢招惹,把兒子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真的打算接受聯姻,不要我去幫你求情了?這樣其實也好,但是……你确定麽?”
信息不同步,他仍然以為林雪河就是有婚約的那一位,偷偷打量的眼神像在看一位華而不實的兒媳,“血族确實都挺養眼的。不過,抛開她長得好看,你還喜歡她什麽?”
“……”
陸崇的表情已經不言而喻。
“也是,這個抛不開的嗷。”在這種事上陸明燈倒能很快理解,“唉,我當年跟你現在一個樣。”
作為人類卻膽大到敢跟狼族結婚生子,沒點被美色沖昏的頭腦是幹不出來的。
這種時候,旁人說什麽都沒用,陸崇肯定聽不進去。
他也不想再說什麽。
逃避也好,懦弱也罷,他确實沒花多少心思管過這個兒子,自知不怎麽稱職。
但跟那些逃避職責幾十年後忽然熱衷當爹的男人相比,他唯一的好處就是前後一致。既然以前不管,那以後也不會強迫陸崇聽他的話。
“以後你還是可以回家找我的,兒子。”陸明燈說,“無論遇到什麽事。”
陸崇沒接話,拉起林雪河的手,背對着他揮了揮另一只胳膊,“走了。”
來的時候還有興致發神經,回去路上就一言不發了。
林雪河察覺他在郁悶,但是沒打算安慰。
郁悶一下又不會死。過會兒他自己就好了,費那個力氣幹嘛。
但是他的臉在郁悶中皺起來,醜醜的,像浸了水的紙片。
林雪河不樂意看他這個表情,想了一會兒,忽然語出驚人,“我們去做.愛吧。”
“……”
陸崇:“啊?”
“在家裏會把房間弄髒,我們去開房吧。”他很有建設性地提議,“你想什麽時候去?明天,還是現在?”
陸崇瞳孔顫抖:“……”
啊啊啊?!
“你在說什麽啊!”
“你不想去?”
“也不是……但是……”
“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嘛。”
“……”
他在說什麽啊!
陸崇腦子裏那點惆悵完全被打散,剩餘的注意力只夠牢牢鎖住他閃光的眼睛。
是勾引的光。
沉默片刻,陸崇說,“停車。”
夜色瑟瑟,正是燈紅酒綠時。他們下車的地方離小區不遠,轉個路口就有星級酒店,想去哪裏都很方便。
林雪河一直很乖地和他牽着手,下車也沒松開。
好像是要來真的。
單身二十年的熱血在往關鍵部分湧動。
但就這種箭在弦上的關鍵時刻,他卻又想問煞風景的問題了。
都見過家長了,問一下也不過分吧。
“你要跟我開房。”陸崇按捺着心情,沉着地提問,“那我們現在算是什麽關系?”
“嗯?哦,你放心。”林雪河用善解人意的口吻說,“我會好好愛護你,絕不會像其他吸血鬼對待血仆那樣使用你的。”
“……”
他就知道!
林雪河沒有在群體中生活過,當然不能理解他這種對“身份認證”的執着。
他想想感覺自己也有點好笑,“那我是不是還得說聲謝謝啊。”
“不客氣。”林雪河說。
他的表情比剛才豐富多了。林雪河很滿意,只顧着看,壓根沒注意他在說什麽,就撿了最後一句亂回。
聽不懂,想親嘴。
又在用眼神勾引了!
陸崇先移開視線,捏着他的手明明沒有用力,卻攥出了汗,“你別這麽盯着我看。”
他沒談過戀愛,連拍戲都還沒遇到過感情橋段,不懂得什麽推拉。一暧昧就想問“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一有反應就臉紅眼神躲閃。
看似條條都犯在談戀愛的忌諱上,卻誠實又純情。
林雪河喜歡看他這樣,并且會在腦子裏幻想他帶着這個表情脫光之後的畫面。
和從前看過的所有赤裸而麻木的人類,都不一樣。
林雪河想,如果是髒髒的陸崇抱着他,好像也不難接受。
身邊是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街道上開着各種熱鬧的小店,還有不知打哪兒飄來的燒烤的炭火香味。
只有在夜晚,他才可以這樣輕松地露天行走。連腳都不太疼了,也不嫌棄牽手太燙了,好像還能這樣走很遠。
跟他正相反。陸崇就只純情了那麽幾秒鐘,接下來的時間腦袋裏全是黃色廢料。
就這樣回家了嗎?今晚不去開房了啊?不對,他沒帶身份證,那回家拿了再出來?到底是不是今晚開啊?
要開多久,開幾次,怎麽個開法……
在林雪河悠閑的放空時間裏,他的想象力達到了頂峰。
進小區時安保正好在巡邏,跟他們打了聲招呼。陸崇最近回來的次數明顯變多,安保隊長臉熟他,還提了一句,“剛才有個很帥的神經病來找你。”
這小區裏住着許多戶明星。安保隊長也是見過世面的,很淡定地八卦,“不會是你的粉絲吧。穿得跟個外國人似的,是玩cosplay的麽?看他那樣子,以為這整個樓盤都是你的,還把我當你的門房呢。挺入戲啊。”
“……”
陸崇聽得雲裏霧裏,禮貌性地客氣了兩句。
林雪河沒出聲,倒是覺得這形容有點耳熟。很快,他心裏的猜測還沒等走到樓下,就被證實了。
秦宴在花園涼亭裏坐着等他,身後兩名血仆随行侍奉。
看到他們出現,其中一名血仆把手裏拎着的東西恭敬地交給主人。
“你讓我等了很久。”
秦宴拎着包朝他們走來,一身中世紀貴族打扮,風度翩翩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漸清晰。
林雪河的注意力落在他手上。
那是一只精致的黑色蕾絲刺繡緞布包,沉甸甸的,像裝着顆籃球,随着靠近透出濃重的腥氣。
陸崇汗毛直立,往前半步擋住。但他歪了下頭,直接把包扔在林雪河面前。
包口敞開着,一顆圓溜溜的腦袋滾了出來。
“這是你轉化的孩子?”秦宴評價道,“真醜啊。你怎麽會選擇他?”
林雪河無聲地垂落視線,和地上的頭顱對視。
大概動手的速度很快,楚河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被斬斷了腦袋。
從前楚河還問過他。其實吸血鬼的致命傷并不在心髒,而是脖頸。
即使心髒被挖空,也能再掙紮一會兒。但是被擰斷脖子的吸血鬼,沒有複活的機會。
秦宴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只是在等。直到他這幾天忽然人間蒸發,等他自己回去的耐心終于到了極限。
因為懷疑他換了更高明的方法躲起來,所以殺掉這個由他親自轉化的血仆,以為他會有感應。
但林雪河什麽都沒感覺到。
他并沒有通過初擁儀式去轉化楚河。這個人類之所以變成他的孩子,只是因為一句詛咒。
這是他擁有的第一個血仆,現在也已經為他而死了。
“你好像不怎麽在意這個人類。”秦宴滿意道。“很多血族都會對自己轉化的第一個人類有特殊情感,我還擔心你也會是那樣呢。還好不是。”
“還是說——”
“你更在意身邊的那個,混血的雜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