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親眼見過林雪河的人類很少。但太不湊巧,面前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秦宴突然笑了,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你們還真是……可愛。”
不識人間疾苦的兩位少爺,在千萬寵愛中長大,從出生以來就走着平坦的道路,才會以為什麽地方都能随便光顧。
“如果只遇到我,或許你們還能逃得了,可你們已經走進了這裏。”
他憐愛地看着林雪河,“聽說你們婚禮的入場券很難弄到呢。可惜了。這裏的獵人,每人一口也夠把你分着吃了,[祝福]小點心。”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我又不……嗚嗚喔喔喔!”
平行陸崇及時打斷他暴露身份的話,捂住他的臉拉到身後,強壓着被冒犯的火氣,“別說那些沒用的了,要多少,你開個價。”
另一個世界裏的林雪河也正身處于危機四伏的獵人酒吧中。論自保能力,[祝福]比他們弱得多。
他現在心浮氣躁,連坐下喝一杯正常談判的情緒都不夠。只想早點拿到血清,就能早點讓他寶貝脫離危險。
“怎麽能這樣說呢?我已經開出了我的價碼。”秦宴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只是在開什麽無聊的玩笑吧。把他給我,至少還能再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可要比留在你身邊活得更久一點。”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大半個酒館的獵人都轉身看過來。一雙雙幽深嗜血的眼睛,像在盯兩只闖入惡狼巢穴的小羊羔。
如果是某一個獵人對他們下手,那自诩高貴的血族或許會不擇手段,讓不知天高地厚的獵人付出代價。
但他們主動進入了獵人據點。今夜被幾十個獵人圍殺,別說身體,他們連氣味都難以保存太久,如同人間蒸發。根本無法追究。
對兩個必死的獵物,有什麽談判的必要呢?
他根本就沒想交易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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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陸崇猛地明白過來,但已經晚了。
難怪林雪河的反應……原來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這是根本不可能和平解決的處境。
“嗯?稍等一下,我要接個電話。”
林雪河忽然出聲打破氣氛,衆目睽睽之下,從口袋裏掏出一片碎玻璃,煞有介事地貼在耳邊,“怎麽啦。”
“……”
“我們是來拿[觀測者]血清的。”他旁若無人地對着一塊玻璃說話,“是哦,可能是我們這邊比較快。”
“……”
眼前的空氣扭曲變形,他能看到酒館裏的人群變來變去。在兩條世界線的交點,他眼前看到的景象和另一個林雪河重合。同一位置,兩個世界的情節同時發生。
但其他所有人,包括兩個陸崇都只能看到他無實物表演了一番。
“挂掉電話”之後,他友好地對身邊的平行陸崇說,“你未婚夫很擔心你死在這呢。”
“……”
“所以他說,暴露身份也沒關系,我可以用詛咒。”
忽略興奮的語氣,林雪河一臉“沒給任何人添麻煩”的乖孩子表情,“動手吧?”
動手吧。
像是約定俗成的開戰訊號。這句話落地,第一聲槍響爆破空氣。
“快去搶!”
秦宴臉色忽變,躲過子彈拔/槍回擊。槍聲接連響起,地下酒館裏瞬間陷入混亂。
“等等……他們在幹什麽!”
平行陸崇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翻起一張酒桌當掩體,觀察情況,這混亂更像兩邊人火拼搶東西,似乎并不是沖着誤入歧途的小羊羔。
對他們而言,正是趁亂撤離的好時機,“快走!”
林雪河還在扒着桌沿往外看。
這些人打起來毫無規則可言,到處鮮血濺成花,連桌上的酒杯也被拿起來飛擲,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被燈光照亮。
他都看得有點着迷了,一只胳膊被平行陸崇強行拉住,躲開掉落的天花板往外跑。
匆忙中,手表的腕帶松開,出乎意料地掉了下來。他猛地剎住腳步,轉頭剛要回去撿,就看到被秦宴一腳踩碎。
“啊。”他很欠地說了句,“不好意思,沒有看到。”
林雪河看着他百忙之中還用腳尖把手表殘骸碾得更碎,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目光冷若凝霜。
“別發呆了!”
見他還愣着不走,平行陸崇着急地将他一把拽到身上,直接扛到肩上往外跑。
“……”
林雪河被頭朝下颠得胃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生氣了!
酒館很快就被鬧了個稀巴爛,流淌的酒液在火花中燒起來,又點燃了窗簾和桌椅,火勢越燒越旺。
很快開在地面上當掩體的酒吧也受到了波及。裏面大多數人還在熱火朝天地蹦迪拼酒,只有小部分聞到煙味,不安地往外走,“出什麽事了?”
秦宴也不得不提着保險箱撤離。身後一夥獵人盯死了他,在街道上窮追不舍。
來接應的車輛朝酒吧門前飛馳。從酒吧裏向外張皇逃竄的人群幾乎把街道堵死,連累經過的普通路人都無法正常穿行,交通狀況一片癱瘓。
“放……我……下來!”林雪河掙紮着抗議,“我要吐了!”
子彈很快耗盡,秦宴丢下一把廢槍,僅有的兩名手下也在嘈雜熙攘中跑丢,尋不到蹤跡。
回頭的瞬間,他判斷形勢把手裏的保險箱扔了出去,準确地砸到林雪河面前!
林雪河毫不猶豫地閃身躲開。身旁的人剛空出雙手,立刻替他接住了保險箱,沉得胳膊往下重重一墜。
人群中圍捕的獵人同時調轉方向,重新确定追殺目标,鎖定在他身上。
他們成了新的靶子。
千鈞一發之際,林雪河劈手奪過保險箱,直接用詛咒強行破壞。
箱子被打開了。但裏面根本沒有血清,只有一些看不懂的道具。大概在獵人中是值得争搶的稀有資源,但對他們而言根本用不上。
林雪河感到被欺騙,憤怒更加深一層。
果然,每個世界裏的秦宴都這麽叫他讨厭!
“他們在幹什麽?是在拍戲嗎?”
“快躲開……卧槽!躲開!”
視線被嚴重幹擾。引擎咆哮的轟鳴聲中,跑車直接沖進人群,撞開了一條血路!
“不要!!”
酒吧裏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熱浪掀翻了街道上的行人和車輛,林雪河下意識擡手遮擋,被爆炸的沖擊力撞得往後飛了好幾米,後背砸上路對面小吃街的牌坊,才被攔停下來摔到地上。
尖銳的耳鳴持續了好幾秒。
這種傷勢,換林卡西來也不至于被硬控在地上爬不起來。但他是萬裏挑一的脆皮吸血鬼,已經痛到靈魂出竅。
喉嚨裏熱辣的疼痛混着爆炸的煙塵和腥味,林雪河咳了幾聲,緩慢地撐着地面坐起身。骨簪掉在身邊,松開的長發也狼狽地散落到胸前。
意識被撞出身體,游魂般飄忽在頭頂。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已經死了。
因為他看見不遠處,陸崇正抱着他,仿佛抱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肩膀顫抖,喜極而泣。
林雪河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腦袋随着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那不是他……
陸崇也不是他的陸崇。
好好好。
小情侶莫名其妙團聚了。
茍延殘喘的就剩他自己。
**
二十分鐘前的原本世界裏。
酒館入口處,陸崇忍不住催促,“走吧,她可能不會待在這裏太久。”
短暫的通訊更加令人心緒不寧。
林雪河那邊有了新進展。血族血清是他從未了解過的東西,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會那麽容易拿到。
馮喜就在眼前。最好他們這邊先解決,林雪河就不用再冒險。
加熱過的紅酒還有餘溫。馮喜安穩地坐在原位,看着他們走近,拿起杯子一飲而盡,輕輕嘆了口氣。
比她以為的速度要快很多。
“又見面了。”陸崇在她對面坐下,移開那杯散發出甜膩香氣的熱可可。
他對這個女人的觀感有種很微妙的矛盾感。
昨晚她一身黑色行裝行動迅捷,是透出些許鋒利肅殺的意味。但追楚河時很明顯并沒有使出全力,把他置之死地。否則楚河肯定等不到他們去救。
今天在這獵人聚堆的地方,她身上格格不入的氣氛更加明顯了。
“除了承認自己做過的事,”馮喜道,“其餘我無話可說。”
“你為什麽要把他們交換世界?”陸崇沉聲問,“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馮喜雙手放在膝蓋上,安靜地低着頭,面對質問不言不語。
她的腳昨天剛被折斷,正該是痛苦的時候。但脫下那身獵人行裝,她表現得包容而安詳,沒有任何攻擊性,仿佛對林雪河得手之後,就再無遺憾了。無論是質問,疼痛,還是死亡,都威脅不了她。
無論她是為了什麽,平行林雪河無辜受到波及,火氣很難壓。但視線落在她斷掉的雙腳上,疑惑也很明顯。
“你已經發現了那個林雪河的行蹤,要靠近他,對他下手,明明有很多別的選擇。為什麽一定要在他面前出現,給他詛咒你的機會?”
他敏銳地說,“除非,你是為別人做的這件事,本身并不情願。付出這樣的代價,會讓你的愧疚心裏好過一些嗎?”
馮喜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斷肢,“那是[觀測者]發動的必要條件。我必須和他有伴生力量的交互。”
怪不得。陸崇想起當時他們出現,馮喜突然就停了下來。現在才明白,那是要主動接下林雪河的詛咒。
“所以,你要用[觀測者]把我送回家的話,我們也必須先有伴生能力的交互。”
平行林雪河順理成章道,“不過這很簡單,我可以給你祝福,讓你的雙腳恢複正常。但你要怎麽保證不會立刻逃跑呢?”
“那你想怎麽樣?”馮喜問。
他看了眼陸崇,聲音淡淡地說,“斷掉她的雙手。”
陸崇:“……”
他根本就不是什麽甜美的小嬌花。真要打比方,也該是朵食人花才對。
“她也沒說被祝福之後就送你回去啊。”陸崇提醒道。
馮喜低頭尋思着,不知想到什麽,忽然改變了主意,“我可以把你送回去,也可以不要雙腳。你能把[祝福]給我的女兒嗎?”
“能。”平行林雪河幹脆地說。“你想為她請求什麽?”
“祝福她……”馮喜頓了頓,聲音輕且認真,“永遠不會被[詛咒]傷害。可以嗎?”
平行林雪河愣了一下,認真地說,“我不能答應這個請求。即使我想,也做不到。”
即使在這種緊要的時候,受過的教育也不允許他違背天賦撒謊,“祝福和詛咒是共生的,一次祝福抵消一句詛咒,僅此而已。沒有誰能一句話就徹底毀滅另一個,除非……你是想讓我殺了他嗎?”
陸崇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神情也嚴肅起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沒有想要殺任何人。”馮喜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失落又無奈,輕聲說,“我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所有人都幸福。不可以嗎?”
“我看過無數個平行世界,把你們兩個交換是最合适的。他在你的世界裏會過得很好,你留在這裏,也能過得很好……這樣對所有人都好,為什麽不願意留下呢?”
她沉浸在自顧自的安排裏,全知聖母的語氣把對面兩位都給氣笑了。
“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的!”
無緣無故把他扔到陌生世界裏,還有臉說什麽對大家都好。
平行林雪河牙根發癢,第一次生出了“為什麽我不是詛咒”的想法,正要說把她帶回血族去刑逼算了,忽地肩膀一矮,幾乎鑽進桌子底下。
“……”
陸崇看着他平地下蹲,仿佛在躲避什麽,警惕地轉頭望了一圈,這個角落并沒有被其他獵人注意。
“他們那邊打起來了。”平行林雪河拿出鏡子,但彼端世界的混戰之中,無暇跟他聯絡。
也有可能已經摔掉了。空間重合的間隙裏,他看到血肉橫飛,吊燈被子彈擊中,搖晃着朝他砸下來。
重合的最後一秒,他看見彼端的陸崇拉着林雪河往外沖,霎時間又消失了蹤影。
未婚夫有危險!他坐不住了,揣着鏡子直接跟着沖出去,“帶上她!”
陸崇張了一下嘴巴,連句話都來不及問,只得拉起馮喜背在背上,跟着往外跑。
他要循着另一個世界裏林雪河的路徑,才能捕捉到不斷閃現重合的視野。
兩個世界的酒吧構造并不完全相同。搖晃的世界中,他甚至聞到濃烈的煙味,焦急更甚,分不清眼前的景象切換到了哪一邊,磕磕絆絆地往酒吧出口跑,幾次差點撞上障礙。
陸崇不得不換了個背法,把馮喜扛在一邊肩膀扶着,騰出一只手來,在他要撞牆時好及時地拉住他。
這樣艱難跑到街道邊,平行林雪河喘着粗氣立在原地,看到了令他膽戰心驚的一幕。
眼前街道上還在正常行駛的車流和行人,下一秒便被火勢沖散。獵人堂而皇之地在人群中開槍,瞄準的靶子是——他的未婚夫!
街道對面,平行世界的陸崇被爆炸的沖擊力撞倒在地上,同時被數把獵槍的槍口鎖定。以普通人的血肉之軀,必死無疑。
“不,不要……不要!!”他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虛影,被本能驅使着,義無反顧地往前沖了出去。
“林雪河!!”
陸崇用力抓住他,卻只抓破一片衣角,眼睜睜看着他沖進了行駛的車流裏。
刺耳的剎車聲響徹街道。
千鈞一發之際,馮喜終究無法視而不見,頭朝下對着道路張開手指。
無數肉眼看不見的光流從她手指尖溢出,觸角般延伸。在車禍慘劇發生的前一瞬,團團包裹住道路中間的身影,下一秒便不見了蹤跡。
街道上發生了一連串的追尾。最前面的司機已然吓傻了,下車後卻發現車輪下空無一人。被後面的司機追上來罵,更是一臉懵。
陸崇:“……”
好好好,都走了剩他一個。
他有些脫力地放下馮喜,坐在路邊深呼吸,目睹剛才那一幕的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你這不還是不忍心麽,圖什麽啊?你……等一下。”
他兀地反應過來,“你還沒有跟[祝福]交互,是怎麽把人送回去的?觸發條件是你杜撰出來的?還是……”
“我沒有撒謊。”馮喜肯定地說。
陸崇看着她平靜的臉,腦袋被一道靈光穿過,手臂上激起了細小的疙瘩。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一切都說得通了。她就是平行世界裏,那個已經失蹤了很久的馮喜。因為三年前請求[祝福]變成人類,她和自己世界裏的林雪河已經有過了伴生能力的交互。所以根本不用再來一次。
三年前……她難道在三年前就已經計劃好了?
“不對,那時候你明明已經被祝福變成人類了。”陸崇頭腦混亂,“為什麽你現在還能使用伴生能力?”
“我有自己的辦法。”馮喜雙手撐着地面,吃力地挪動身體,肩膀又被他握住。
“你都已經把他送回去了!就不能把林雪河也送回來嗎?”
馮喜搖了搖頭,繼續挪動身體,說着叫人聽不懂的話,“都走了也好。他們都去另一個世界,這裏也能好好的。”
“好什麽好!”
看剛才那情形,林雪河在平行世界裏一定正在遭遇危險。
陸崇實在搞不懂這女人在想什麽,握住她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用力,幾乎要将她捏碎。
“只要不在這個世界裏,就是好的嗎。”他注視馮喜的狼眸凝得極黑,語氣陰沉可怖。
“那就把我也丢過去。”
**
爆炸的背景裏,苦命小情侶還在緊緊地擁抱。
被迫旁觀的林雪河:“……”
多大點事,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
本來活着就煩,一個平行世界的陸崇他都嫌吵,現在可好,兩個合體要一起煩他了。
他扶着推車自力更生地站起來,環視一圈,發現秦宴躺在數米開外的地方,腹背被一根粗壯的鋼筋穿透,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找到出氣筒了。
林雪河慢吞吞地朝他走過去。
這個世界的秦宴體質只是普通人類。甚至不用詛咒他,這種貫穿傷放着不管必死無疑。
“那個……就是那個棍子,”林雪河回頭問年糕店的老板,“那個東西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他說的是打年糕的槌杵。老板驚慌失措地給了他,“送,送你了。不用還。”還了也不敢再用了!
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才接過槌杵,還挺重的。
秦宴親眼看着他走過來,手腳并用地掙紮,眼睛睜得巨圓。
“別看了,跑不掉的。”林雪河嘆氣,“我好久沒弄壞過東西,下手可能有點重。”
他掄起槌杵,掄圓了胳膊,朝着秦宴的腦袋狠狠砸下去。
血花飛濺,黏糊糊的液體混着流出來,差點流到他鞋子上。
雖然鞋子也早就髒了。他還是嫌棄地往後站了站,才又掄起第二槌。
一槌接着一槌的沉悶重擊在街道上響起。他力氣不太夠,為了多掄幾下,手臂只好不再揮得那麽圓,但還是掄得很爽。
地上的人類早已沒了聲息。
他發洩完終于停下手,矜持地擦了一下臉上的血污,一回頭發現大家都在看。
小情侶還摟在一起,共同用某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唉……我的手表被他踩壞了嘛。”他用罪大惡極的語氣抱怨。
“那可是爸爸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雖然……但是……
小情侶欲言又止。
“快丢掉。”平行林雪河對他說,“你身上髒得沒法看了。”
或許兩個世界的他總有腦回路共同之處。林雪河果然被這句打動,丢下作案工具,雙手摸臉,“我現在樣子很難看嗎?嗯?等一下,你怎麽自己回來了。我的陸崇呢?你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裏?”
“顧不上他。”平行林雪河還沒響起自己和馮喜有過一面之緣,“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來的,好像差點被車撞死,猛地就回來了。”
林雪河眼前一亮,“只要死掉就能回家了嗎?”
話音剛落,他雙腳便已經離開了地面。
鷹的利爪深深嵌進他的肩膀,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來接應秦宴的獵人行動失敗,只好把他抓起來掠到空中,打算帶回去交差。
地面上的小情侶來不及反應,想拉住他也為時已晚。
林雪河被抓着越飛越高,想起很久之前,陸崇好像也這樣被一只鷹抓走過。
他忽然感慨起來,沖着頭頂的那只鷹。
“當時我還以為是他有仇家呢。現在看到你……原來真的是獵人來抓我,搞錯了才把他帶走的。沒想到連鷹爪都有平行世界版啊……诶?好像是我記錯了,我們沒有認識很久,那只是兩個月前。”
那是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林雪河溫柔地說,“你想知道,那時候我是怎麽讓他掉下去的嗎?”
折斷翅膀,削去利爪。對鷹的懲罰,似乎也是對他的懲罰。
酒吧已然倒塌成一片廢墟。衣着暴露的年輕人驚慌失措,四散而逃。斷壁殘垣中壓着來不及撤離的屍體,在狂歡中被忽然降臨的死亡砸中,淪為陪葬。
熱浪沖向天空,不斷發出爆破聲。直線墜落中,林雪河看着正下方熊熊燃燒的火場,心想這才像是世界末日的樣子嘛。
地獄裏應該也是這種景象吧?
可是這麽溫暖,像回家一樣。
他安然地閉上眼睛,等待自己被摔碎的時刻。
身體穿過滾燙的氣流,先到達的卻并不是堅硬的地面。他撞進了人類的胸膛,抱在一起滾出十幾米才停下。
陸崇直直地迎上去,被砸了個正着。高空墜物的沖擊力把他的肋骨撞斷了好幾截,但懷抱裏林雪河被他當肉墊裹着,哪裏都沒有碎掉。
他摸了摸林雪河的臉,開口忍不住哽了一下,卻罵罵咧咧地掩飾,“你……飛那麽高跳什麽跳!你以為你是我啊皮糙肉厚的!是不是腦子抽了,發什麽瘋啊?!”
“……啊。”林雪河反應慢了好幾秒,才遲鈍地眨眼。
陸崇的臉和晃動的火光中一起倒映在他眼中,連說話時口齒間溢出的血腥氣味也是他喜歡的,熟悉的。
他忽然發現,陸崇原來有一張這樣好看的臉,看着看着,驀地笑起來。
“你這不是接住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