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在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看來,這個挑釁的笑容實在可惡。尤其還是在自己的臉上看到,又詭異又可惡。
恰好房間外陸崇在敲門,“好了麽?司機到樓下了。”
“先進來!”他提高聲音,“我找到聯系他們的方式了。”
“明明是我找到的。”林雪河不滿道。“陸崇在你身邊嗎?”
鏡子裏他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另一個自己,沒有其他身影。
“他就站在我身後。”平行林雪河轉頭命令道,“說句話聽聽。”
陸崇也朝梳洗鏡裏看,可什麽都沒看見:“……你在鏡子裏面?”
“能聽到他說話嗎?”
“只有你在說話。”
“看來通訊範圍只限于我們兩個。”平行林雪河說,“我未婚夫在哪?你們現在準備幹什麽?這麽早就睡覺嗎?他睡哪你睡哪?”
“……”
林雪河懶得回答問題,把平行陸崇也叫了過來。但換個人說話對面也聽不見,還得要他代為傳達。
這對小情侶真麻煩。隔着個中間商都能堂而皇之地膩歪起來,連相思之苦都要靠他傳話。
林雪河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說點有用的?那邊的馮喜找到了嗎?”
“她叫馮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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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崇也快聽夠了,巴不得趕緊話題趕緊轉移,“跟他說我們正要去找,最好路上能一直保持聯絡。”
“哦。”平行林雪河說,“是要把鏡子當通訊器麽?”
“哦,我試試。”林雪河回頭說,“你閃開點。”
平行陸崇不明所以地後退,眼見他拿起一瓶爽膚水猛地朝鏡子上一砸。
梳洗鏡四分五裂。玻璃碎了一地,他撿起一片比較規則的,若無其事地舉着它走出主卧洗手間,“現在還看得見我麽?”
平行陸崇:“……”受到了一點驚吓。
測試信號中。平行林雪河看着忽然罷工的鏡面反射,搖了搖頭,“估計他是走到外面去了。你有那種随身的小化妝鏡麽?”
“誰家大男人用那個。”陸崇說,“你站外邊兒去。”
行為方式如出一轍。陸崇拿了條毛巾裹住手掌,一拳打爆梳妝鏡,撿起一塊大的遞出去,“用這個。”
平行林雪河:“……”怎麽死裝死裝的。
他舉着玻璃片移動到門外走廊,照出的畫面又變成了另一個時空的林雪河。
看來是要他們兩個處在同樣位置時,才能用鏡子當通訊工具保持聯絡。
于是林雪河這邊也不得不跟着出門了,“這個世界的馮喜在三年前已經确認失蹤,查無可查了。你們那邊呢,要去哪找她?”
“還不确定她的具體位置。我列出了幾個可能的聚點,打算先去後院酒吧。”
“是上次去過的那個地方?”
“我怎麽知道你們有沒有去過啊!”
“……”
陸崇聽着聽着找回了一點存在感,驕傲道,“對,是我們一起去過。”
他跟林雪河的交情雖然比不上那種十幾年的儲備,但也還是有故事可說的。
“好,我們同時出門。”平行陸崇收到反饋,“你們司機已經到了是麽?那我下去開車。現在就走。”
他也覺得靠中間商傳話別扭,想跟老婆說幾句更親熱的騷話都不方便呢。
還是早點換回來比較好。
**
兩邊同時出發。林雪河不得不随身帶着那塊玻璃,鏡子不離手,時刻往上瞄,感覺像在扮演自戀狂魔。
由于兩邊的陸崇發言還要靠傳話,太麻煩了。一路上幾乎都是他們兩個在說話。
“你不用這麽頻繁地看我也可以說話啊,又不是必須要對視才能聽到聲音。”
平行林雪河說,“你這樣看得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哪裏像祝福了。明明跟我一個模樣。”林雪河說,“聽說你善良溫柔聰明可愛?不會只有你的未婚夫這樣認為吧?”
“我還納悶呢。”平行林雪河不甘示弱,“你頂着一張我的臉,只能幹些詛咒的勾當,居然還玩離家出走這種叛逆期的游戲。其實是太不讨喜被趕出家門了吧?”
“啧,”陸崇皺眉打斷,“你別這麽跟他說話。”
“我說了又怎樣,是他先說我的。”平行林雪河以一扛二,“怎麽,你的林雪河是很玻璃心的那種性格麽?”
“……”
林雪河聽這動靜就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
說不過還愛插嘴。“笨蛋。”
平行林雪河立刻幸災樂禍地轉達,“他說你是笨蛋诶。”
林雪河:“……”
陸崇:“……”
認真開車的平行陸崇:“哎?你們跟我寶貝聊什麽呢。”
你的寶貝到底是個什麽好寶貝。
林雪河說,“你真的了解自己要結婚的對象嗎?”
“當然了。”平行陸崇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他從小就被當成救世主,對外人總要辛苦地扮演一個高貴完美的形象。在我面前就不用啊,随便怎麽壞脾氣惡作劇都可以。他就是對越親近的朋友越愛鬧的性格,這樣才可愛嘛,難道你不覺得?”
林雪河沉默片刻:“聽不懂。不覺得。”
“……”
平行陸崇無情戳破,“你就是在嫉妒對吧!嫉妒!”
“什麽不懂啊,你們在聊什麽?”另一邊,平行林雪河豎起耳朵,“我未婚夫在說什麽?”
林雪河閉上眼睛,“懶得告訴你。”
太肉麻了,他照着念一遍都不會說。
後院酒吧,他在原本的世界裏光顧過一次。就是那次,他初次打獵,很随機地咬了一口楚河。
當時可沒想到,平平無奇的随機打獵會招來一份父子情。
兩個世界裏都有後院酒吧,但內部構造不太一樣。他們在最靠近門口的吧臺分開。
平行世界裏,林雪河和平行陸崇留在吧臺邊等待,“萬一事态不對就往外跑。”
“要從吧臺這兒跑!有什麽情況最好讓我這邊也能知道,記住安全第一。”
平行陸崇着急地叮囑,“抓不到人不要硬來。婚禮趕不上也沒關系,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沒有什麽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林雪河耐着性子傳話。
“嗚……放心吧陸崇哥哥,我會保護好自己,早點回家的。”
平行林雪河收起鏡子,鬥志在眼中燃燒。
他一定要趕上自己的婚禮!
晚上十點,後院酒吧還沒到客人最滿的時間。
楚河舍不得這份工作的提成。加上他變成血族之後容光煥發,身上總有種似有若無的吸引力,銷售酒水的業績比之前更好了。
陸崇來的路上就聯系了他。眼看他們進來,楚河立刻回合,壓低聲音,“陸師兄,你讓我找的暗門我找到了,真就在酒吧後院的倉庫後頭,有個很隐蔽的入口。”
“我走員工通道帶你們過去吧,不過出什麽事情啦?”他遲疑地看了一眼陸崇身邊的人,嘀咕道,“我爸今天怎麽怪怪的。”
他因林雪河而成為血族,雖然沒有繼承伴生能力,但有血脈上的感應。
見到眼前的這個林雪河,他直覺就不太對勁。
“這個不是你爸。”陸崇說,“如果一切順利,今晚說不定能把你爸給換回來。”
“這是他轉化的人類?”平行林雪河嗅了嗅。“為什麽你要叫他爸爸。”
楚河不拘小節,“他喜歡嘛,叫一下又沒什麽。”
陸崇倒是在林雪河的回憶裏看到過,他小時候養阿拉斯加的時候就自稱爸爸。但沒忍心說出真相,“只是惡趣味。”
穿過員工通道,陸崇把手機調成靜音,屏幕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沒讀的短信。
平行林雪河瞥到一眼,“你爸。”
“嗯。”昨晚這個時候,他還跟林雪河還在家裏等陸明燈,順便被兩個安妮拉去做那要命的選擇題。
他毫無疑問地再次想起自己的發情期被林雪河看光了,內心的羞恥感又無聲地碎了一次。
“你爸在找你啊。你明明可以用家族資源,為什麽不用?”
他在裝什麽啊。平行林雪河說,“這就是你二十歲了還沒追到老婆的原因。”
“……”
“我們認識沒那麽早!”陸崇勉強挽尊,“情況跟你們不一樣。”
“不懂你們。”
平行林雪河說,“我只知道,在這個世界裏,我會被人認作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血族林雪河。沒有家族庇護,還主動來當送上門的肥肉。”
“如果裏面有獵人沖出來追殺我,你不會丢下我就跑吧?”
“不會。”陸崇肯定道。
“你最好是。”
他雖然這麽說,但顯然沒對身邊的陸崇抱太大指望,出門時在廚房找的剔骨刀還別在後腰裏,時刻警惕。
陸崇看着他,恍惚間覺得他性格其實跟林雪河很像。
在這種危難關頭,真正的林雪河大概也不會信任他。
“前面就是了。”楚河拉起衣領上的小麥克風,“領班在找我,我得趕緊回工位去。陸師兄你們這裏真的沒問題嗎?還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沒事了,你去忙吧。”陸崇已經看到倉庫門,轉頭朝身後示意。
平行林雪河一只手握住腰後的刀柄,無聲地點頭。
沉重的倉庫門猛地被推開。驀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段通往地下的臺階。
燈光映照在石壁上晃動,有音樂和酒氣傳來。他們順着臺階往下走,在酒吧掩護的地下空間裏,還有另一番熱鬧。
臺階盡頭,他們停住了腳步。
地下空間開闊,和地上的店面積相同。乍一眼看上去也是酒館模樣,只是沒有舞池。
卡座上幾乎沒有空位,是和上面不同的熱鬧,這裏是獵人交易的據點,也是後院酒吧名字的真正來由。
“她在那邊。”平行林雪河一眼瞧見。
馮喜坐在角落的位置,半個身體被沙發擋住,對面的空位上還放着一杯熱可可。
“她好像約了人。”
陸崇正要往前走,餘光中察覺身邊的林雪河腳步遲疑,“怎麽了?”
“感覺怪怪的。”平行林雪河說,“這裏好像被監視着。”
他擡頭望向酒館天花板的各個角落,并沒有在常規的位置發現攝像頭。
倒是眼前的影像撲朔起來。三兩成群喝酒的獵人在座位上變換了位置和裝束。
陸崇明明站在他身旁,倏忽間卻又出現在吧臺邊。
他心生不詳的預感,立刻去摸口袋裏的鏡子,指腹被玻璃片鋒利的邊緣劃破了一道。
“是空間重疊……”他被疼痛刺激得皺起眉毛。
“他們兩個怎麽也下來了?”
**
平行世界裏,林雪河和平行陸崇原本并不打算露面,招惹額外的麻煩。
他們這裏沒有馮喜的存在,沒必要進入獵人據點搗亂,只在地面上的吧臺邊點了軟飲等待消息。
林雪河甚至還趁機打聽了一下,确認這個世界的後院酒吧裏沒有楚河,莫名失望。
“這裏是獨立的世界,又不是按照你的世界複制過來的。當然也不會誰都能找到個平行版本。”
平行陸崇有些坐不住,點了威士忌強壓焦慮,“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哪了,找到人沒有。”
林雪河一只手肘支着吧臺,另一只手上勻速轉動着那塊碎玻璃,“急什麽。”
酒吧漸漸到了每天的營業高峰時段,從入口進來的客人越來越多。
剛坐下沒幾分鐘,一張熟面孔的出現吸引了林雪河的注意。
秦卡西成為了家主。他本以為這裏沒有秦宴的存在,原來是換了個身份。
拎着保險箱走進來的男人蒼白高挑,一身皮衣皮褲,睥睨高傲的眼神跟他認識的秦宴倒是很像。身後還跟着兩個手下,也是差不多的裝束。
平行陸崇注意到他的視線,一看之下不由得坐直了些,“那就是吸血鬼獵人。”
林雪河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調拖得很長。
在這個世界裏,秦宴是獵人耶。
最讨厭人類的吸血鬼,在這個世界裏卻自己就是人類。
“他們手裏的保險箱看上去是特制的,”林雪河感興趣道,“裏面裝着什麽特別的東西嗎?”
平行陸崇打量着那保險箱的規格,推測,“可能是血族血清。”
“有些資源豐富的獵人會收集有伴生能力的血族血清。那種血清造價高昂,但每注射一針劑,就能使用一次相應的血族伴生能力。”
“懸賞很高的血族通常也會很難抓,他們用這種外挂來增加行動成功的概率。”
玩的就是一手師夷長技以制夷。
這消息很新鮮,林雪河意外道,“怎麽還有這種東西?我以前從沒聽說過。”
“我也是聽我寶貝說了才知道的。”
這個世界裏的林雪河很早就被作為下一任家主培養,獲取消息的渠道比他都豐富很多,“這種稀罕東西明面上不流通,也只有家族裏的管理員才有接觸,通常都會銷毀掉……诶?”
他們忽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那裏面會不會有[觀測者]的血清?”
如果能得到[觀測者]的伴生能力,能不能找到馮喜本人就不那麽重要了。
“他們要去酒吧後面偷偷交易嗎?”林雪河欣然起身,“跟上去看看。”
平行陸崇迅速斟酌後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來,“你待着別動,我去。”
血族血清的交易,一部分時候是以物易物,更普遍的情況還是現款現結。
如果只是錢的事,哪怕天價他也拿得出來。但看眼前這幾個獵人拎着保險箱進來的模樣,很像是已經有了買主,他要斟酌的是從別的獵人手裏截貨的風險。
“那裏面不一定有[觀測者]的血清。”平行陸崇說,“不過即使沒有,他們至少也會知道其他伴生能力血清的下落。”
他傾向于和平解決。
“如果有就搶過來喽。”林雪河比他樂觀一些,“我可以幫你把個子最高的那個男人殺掉。”
“……”
這裏的秦宴只是個獵人,殺掉也沒什麽的吧。
他也不用擔心被家主責罵了!
林雪河這時才發現,自己明明已經和家族斷絕關系,連伴生火種都毀掉了,心裏卻還是在把家主當家長看待。
他突然很不爽快,把手上的玻璃片放進口袋,說,“我也要去。”
昨晚去陸崇家之前他才打過阻斷劑,身上并沒有血族的氣味。即使把他放在人堆裏,也沒那麽容易認出來。
再加上,[祝福]之名在獵人中家喻戶曉,但真正見過林雪河樣貌的人鳳毛麟角。
平行陸崇只好答應,“那你跟緊我,別跑丢了。”
他實在是多慮了。去地下隐藏的獵人酒吧就一條路,想跑丢都很難。
甚至因為去隐藏空間的人數少之又少,他們兩個的跟蹤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秦宴并未讓手下聲張,任由他們跟着。直到進入地下酒吧,他才兀地截住腳步轉身。
“新朋友。”
他看着平行陸崇說了一句,微笑的眼神裏卻帶着陰森的寒意,目光很快地轉移到林雪河臉上。
“想買哪個吸血鬼的命嗎?想要頭顱還是心髒?只要說出名字就夠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他說出“吸血鬼”三個字時,流露出無法隐藏的厭惡。
身為吸血鬼時看不上人類,當人類時又看不上吸血鬼。
某種意義上說還挺合理的,林雪河想,難怪會來幹獵人這行。
“都不要,我對那些殘骸沒興趣。”平行陸崇說,“血族血清,最好今天就能拿到。”
秦宴挑眉,“要哪一種?”
“[觀測者]。”
“呵。真是巧,今天我這裏就有。”
他提起手中的保險箱,曲起指節敲了敲,發出兩聲悶響,“我的雇主為它出價兩個億,你呢?”
林雪河很給面子地哇了一聲,轉頭看身邊的人。
“再加一個億。”平行陸崇篤定道。“今晚就要。”
“還算合理。”秦宴玩味地說。
沉重的保險箱在他手中旋轉一圈,像把槍被輕松地收了起來,“但是不夠,我還要他。”
他伸出一根骨節嶙峋的手指,隔空點了點林雪河的鼻尖,詭異的親昵。“讓你的未婚妻陪我一晚,價格還可以更優惠。怎麽樣?”
“……”
林雪河露出期待的表情。
“現在我可以殺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