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脫離獨立空間的剎那,林雪河恢複了使用[神谕]的自由。
他原本可以直接把這兩盤炒蛋幹掉。但他也好奇自己的人生膠卷長什麽樣子,索性鑽進來看看。
剛進來就撞見陸崇往錯誤的答案裏鑽,他一點都不意外,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臂往外拖。
陸崇被他扯得向後踉跄,暈頭轉向看不明白,“你怎麽在這?我靠,我能摸到你了!”
“……”
紅安妮與綠安妮同時發出尖銳的爆鳴聲,“你為什麽可以出現在這裏?!”
“很簡單啊,只要詛咒你們的世界不堪一擊,可以被任何人随意進出就夠了。”
林雪河好奇地抓住一條膠卷拉下來,看到裏面流動的場景是幼年時的自己,獨自坐在窗邊下國際象棋。
“原來從別人的視角看,我是長這個樣子的。”他觀察後滿意地評價,“比照鏡子看到的還要順眼點嘛。”
“……”
“但是我看記憶裏的你和現在就沒什麽差別。”
“你選的是我的……你選對了?”陸崇一愣,忽然想到什麽,分外激動起來,“那你看見,我,你都看見了?!!”
林雪河完全理解他為什麽這樣激動:“看完喽。”
狼族的初次發情期是猛烈又兇險的成年儀式。他們在分化中要面臨精神狀況極度不穩定的一段時間,稍有不慎可能會對餘生都造成惡劣影響。一般都需要在omega信息素的安撫中進行,必要時還會用到醫療幹預手段。
但陸崇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迎來了發情期。格外生猛的發情期。
Advertisement
那被痛苦折磨的幾十個小時,他在持續不斷的情/熱裏纾解過多少次,他自己都不敢回想。
而林雪河說的甚至不是“看到了”,而是“看完了”。
想死。
也不用出去了。就在這兒,原地把他埋了得了。
“你們兩個,你們……嗚哇啊啊啊!”
兩個小姑娘不依不饒地哭鬧起來,“為什麽把我們的世界弄壞了!讨厭!讨厭!”
“都給我安靜!”陸崇被羞恥心打擊到谷底,剛剛做選擇題的緊張情緒都煙消雲散,對林雪河說,“你看了我的,那我也要看你的。”
林雪河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就大方地點頭,“那好吧,給你看看。”
在他自己的人生膠卷裏,離死亡最近的時刻。紅安妮包着一兜眼淚,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那個片段。
和陸崇第二回選擇的時間點很接近。那是在某次血族聚會中,少年秦宴又一次被邀請進入林氏莊園。
他來過不止一次,也聽說了不止一次的關于“高塔上的公主”的傳聞,自然是要親眼看看。
他打發走身邊簇擁的血仆,和幾個血族少年小跟班讨論如何進入高塔。
陸崇和林雪河在他之前先進了房間,看到幼年林雪河在安靜的玩拼圖,一邊玩一邊打哈欠。
“我白天很容易犯困。”林雪河觀察自己得出結論。
“你在劇組那陣白天也不怎麽睡覺。”
“那是因為剛離開家,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被抓回去,所以要珍惜每一天在外面的時間。”
林雪河說,“對了,後來我是怎麽回家的呢?好像是殺青之後坐你的房車,莫名其妙就到家門口了耶。”
“……”陸崇覺得這茬舊賬他能翻到八十歲,但也認了。
幼年林雪河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在一片安寧的房間裏昏昏欲睡。霎時間,窗戶忽然爆炸,玻璃渣直接飛到他腳邊。
他驚愕地看向窗戶,秦宴騎在具有飛行能力的血族少年身上,從窗戶漏洞裏大搖大擺地飛進來,降落在他眼前,優雅地合起了手中傘。
幼年林雪河那張小臉肉眼可見地皺成了一團。
“我很讨厭這種愛裝的,”成年林雪河在旁邊做注釋,“越裝越讨厭。”
“……”
陸崇頭皮一緊。
接下來發生的事似曾相識。他注視着房間裏的動向,心底沉寂多年的火又急速燎了起來。
這是比他經歷過的更嚴重的霸淩。
秦宴對眼前的公主顯然很感興趣,但是以惡劣的形式,毫無尊重地撩起他的長發把玩,指使手下的跟班去脫他的褲子,“公主不都是女孩子嗎?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
高塔上平時沒有別的血仆近身侍奉。林雪河形單影只,這時已經無語到想要使用伴生能力,卻被一個血族少年提前道破,“小心!他說的壞話都會變成真的。”
“那有什麽可怕的。”少年秦宴說,“讓他說不出話,不就好了?”
他們占據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伴生能力為控水的血族少年在空氣中凝結出巨大的水團,另一個力大無窮的血族少年抓住林雪河細瘦的脖頸,用力把他按進水裏。
不到一分鐘,水團裏便往上飄出一串氣泡。林雪河奮力掙紮,但在水裏說不出話,連續嗆了幾口,快要失去意識時,猛地被抓出來。
新鮮空氣向他湧來,他能做的只有瘋狂地呼吸,聽着秦宴在他耳邊說,“從今天開始,[神谕]就屬于我了。我就是你的空氣。你說,要不要跟我走?”
“……”
林雪河說,“你去死吧。”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後悔這句話只是不想示弱,沒有帶上真心的詛咒。
秦宴的眼神變了,那些聽命于他的血族少年立刻會意,揪住林雪河繼續往水裏按。
每當他快要窒息時,就松開手給他幾秒鐘的呼吸時間,然後再按進水裏。
穿越時空,林雪河站在幼時的自己面前,冷眼看着自己曾經遭受過的折磨。時隔多年,被水漫進口鼻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依然清晰。
沉默的注釋中,陸崇終于明白他為什麽讨厭水。
這是他生命中最難忘的下午,無比漫長的折磨過程一直持續到天黑,秦宴才玩到盡興。
“要不要跟我走?”秦宴最後問了他一遍。
林雪河渾身無力,水淋淋地軟倒在地上,像快被随手丢棄的濕抹布。如果這時候能發出聲音,他說的“去死”絕對是真心的。
但他的嗓子已經完全啞了,只能把口水吐到秦宴褲腳上。
“……”
不巧家族裏的長輩來催。離開之前,少年秦宴意猶未盡道,“我們還會再見的。高塔上的公主。”
“你勉強配得上我。”
**
走出這段記憶,陸崇反應比林雪河更大,“操!我殺了他。”
說不清是為了林雪河還是為了他自己,新仇舊恨通通疊加,怒火直往頭頂上竄,他恨不得把那小畜生從畫面裏揪出來擰成兩半截。
“我也想啊。”林雪河倒是冷靜許多,“可是大家都護着他。”
能報的仇當然要報。
彼時很少有血族知道[神谕]可以跨越空間進行詛咒。所以他恢複行為能力之後,很順利地詛咒了那天闖入他房間裏的所有血族少年的死亡。
除了秦宴,他對其餘吸血鬼的詛咒全部應驗。也因此一事,[神谕]在血族的惡名威懾更上一層樓,幾乎沒有吸血鬼敢再招惹他。
他不知道為什麽秦宴能逃過一劫,但當然不想放過罪魁禍首,還想再詛咒一次。那時家主告訴他,姓秦的家族只要一句話,就會影響到林流在外面的生存條件——
現在他是知道了,妹妹根本就不在秦家。但當時他年紀小,被這套說辭唬住了,只得忍辱負重。
他真的有在努力當個好哥哥呢。
任務失敗,兩個小女孩沒有拿到自己想要的血液,而被聽命趕來的管家捆在椅子上五花大綁。
負責動手的管家顯然也很懵逼,虐待兒童可是要坐牢的。但或許只是故意打扮的像幼女而已,這些富豪私下裏玩得都挺變.态。他們這些打工的只要幹好自己被吩咐的活計就夠了。
林雪河再次問她們,“你們說的爸爸是誰?為什麽要抽我的血?”
她們一人把頭轉到一邊,側臉看上去氣鼓鼓的,不肯回答問題。
“再不好好配合的話,就把你們交給獵人了。”陸崇故意加重語氣。
事實是他沒有從這對姐妹身上嗅到血族的氣味,這麽說只是想恐吓一下,聊勝于無。
沒想到她們雙雙眼睛發光,“好啊!快把我們交給獵人!”
期待的口吻不加掩飾。
林雪河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們是獵人派來的。”
“……”
不小心洩露了秘密,她們驚慌地對視一眼,又不肯說話了。
獵人和吸血鬼是相互之間的捕獵關系,沒得說。
既然是獵人陣營,那就交給血族處理。林雪河已經和家族劃清了界限,打開手表叫林卡西派車過來,把這兩盤炒蛋裝走。
想到這,他特意跟陸崇分享了自己關于“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蛋”的聯想,因為能得到一句幽默的誇贊。
沒想到陸崇對他說,“你是真的餓了。”
“……”
林雪河說,“你是我見過最沒有幽默感的人類。”
他回到樓梯上撿起了那本相冊,翻到最後一頁。那是陸崇發情期結束之後拍自己卧室的床,有時間和日期水印。照片背後寫了一句“差點死在這裏”。
憑借這句話裏的信息,他一開始就得到了正确答案。只是沒想到陸崇說的差點死了,是那種死。
蠻淫/蕩的死法呢。
他在心裏淺淺評價完,又把相冊往前翻,拿出一張照片給陸崇看,指了指另一處自己在意的細節,“我見過這個女人。”
這是一張相冊裏比較少見的合影。上面有剛為人母的錢雨虹,風姿綽約,一只手輕輕搭在嬰兒搖籃床上,對着鏡頭淺笑。
她身後還站着另一個女人,看上去身形高大,有着沉默寡言的氣質。
“這是她的私人管家。”陸崇意外道,“你怎麽會見過她?連我都沒見過。”
按照時間順序排列。這張照片被夾在相冊最前面,拍攝年代久遠,遠在他有記憶之前,也是他和母親唯一一張合影。
他一直很珍視這張照片,從小到大看了無數次。可惜親爹從來不願意跟他談心,就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從家裏的阿姨口中問出個只言片語,再自己拼湊細節。
那個站在她身後的女人,陸崇也打聽過,不過只知道她是在為錢雨虹做執事類的工作。主人離家出走後,她很快也消失了蹤跡。至于是不是主仆同行,就不得而知了。
“她個子很高嘛,我在血族從沒見過個子那麽高的女性。”林雪河說。
他是在年紀尚小的時候見過這個女人,但是印象很深,所以一直記到現在。
來他家裏的訪客本來就少。除了這種客觀因素,令他印象深刻的原因還有另一個,“她的身份也很特別,是為數不多的會主動到血族莊園裏來,登門拜訪的……”
他故意停頓在這叫人抓心撓肝的地方。陸崇忍不住接話:“……的?人類?”
林雪河搖頭,“是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