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好你說,怎麽樣才能把emo效果解除?”
總算有解題方向,陸崇刷地站起身,行動力超強,“我去給你把那小孩抓回來!”
“我都已經被打中了。沒有別的辦法。”林雪河繼續悲傷地掉眼淚,“只能等它自己結束。”
“……”
陸崇只好又回來蹲下,“那要多久才能結束啊。”
“我不知道。”
林雪河說,“但可以确定的是現在我真的心情很差,差到我想呼唔嗚嗚嗚嗯嗯嗯!”
“先回家!”陸崇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顧旁人的目光把他搬起來迅速離開現場。
“先別說話,回家冷靜一下!”
“……”
林雪河像只人形立牌,被夾在胳膊裏往校門口沖刺,精準地更新了悲傷的理由,“你在意陌生人,超過在意我。”
他難道會是那種因為自己太難過,就想要詛咒全世界跟他一起難過的吸血鬼嗎?
他好像還真是。
但他只是想一想而已,又不會真的随機傷害路過的脆皮大學生。
連想一想都不行嗎?誰還沒有過陰暗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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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同情我才把我帶出來,因為契約才不得不聽我的。可是如果換成別人,你也會幫忙。不管遇到誰,你都會幫。”
不敢細想。林雪河悲傷得難以自抑,“那我算什麽?對你而言,我究竟算什麽?”
如此深情厚意,聲淚俱下。連出租車司機也忍不住回頭,審視的目光仿佛在幫忙痛斥渣男。
陸崇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後車座,“好了好了回家再說……算我求你。”
林雪河坐穩,被自己的眼淚鹹住,抽噎了兩下說,“我要喝水。”
“我去給你買。”陸崇認命道。“師傅等我一下,我買瓶水就回來!”
這是他整個晚上做的最錯誤的決定,放任林雪河跟司機單獨待了兩分鐘。
等他拿着礦泉水跑回來,司機看他的眼神更痛斥了。
“這樣的大美女居然為了你甘願放棄豪門世家公子哥的求婚,跟家裏斷絕關系也要跟你一個本科都沒畢業的小年輕厮守!你怎麽忍心讓她這樣哭?!”
“……”
陸崇實在不知道該從哪個點開始解釋。
很想跟着一起哭。
他場面上再鎮定,骨子裏還是i人。正值晚高峰,回去的路上還堵了半個小時的車,沉默的空氣讓這半個小時更加漫長。
陸崇默默地想,早知道扛着他跑回家了,都比坐車強。
這一路上,還好林雪河忙着喝水沒再哭訴,司機再義憤填膺,也不好再開口說什麽。
可能是憋了一路,他們下車時司機終于逮到機會,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記住了,身為男人任何時候都不能讓自己心愛的人流淚!要懂得珍惜。”
“……”
陸崇心如死灰地點頭,“記住了。”
林雪河路上喝完了整瓶礦泉水,儲備充足,又有要接着掉眼淚的跡象。
“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他的悲傷來源轉變成了對自己的不滿,看哪裏都不順眼,“頭發散了……我衣服好髒啊。”
“不難看。”陸崇拉着他的手往小區裏走,“待會兒到家,洗個澡換身幹淨的就行了。”
林雪河聽了又難過地說,“可是我不喜歡洗澡!我不喜歡水。”
“那就只換衣服。”陸崇說。
因為逐漸麻木而顯得情緒格外穩定。
出租車停得有點遠,他們往裏走,晚上有住戶在遛狗。
林雪河看了看那些牽着遛狗繩的主人,又看了看自己被他攥在掌心的手指,哭唧唧地抽出來,反過來牽住他。
要這樣才對。
陸崇沒懂,但是由着他,條件反射地安慰,“別擔心,我不跑。”
林雪河沒有說話,只是紅着眼眶不停地回頭,看路過的狗。
眼巴巴的。
他好像很喜歡狗。
但是今天情況特殊,陸崇不敢讓他停下來跟別人的寵物互動,馬不停蹄地把他帶回了家裏。
林雪河換掉髒衣服之後變得沉默許多,好像陷入了某些悲傷而久遠的回憶。
陸崇看他安靜下來,感覺可能是emo特效快過去了,稍微松了口氣,抽空回複學校和工作上的消息,又去沖了個澡。
當他沖完澡出來,看到林雪河還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時,又覺得事情可能沒自己想得那麽樂觀。
他不擅長當知心哥哥,也不怎麽說好聽話,不太自然地坐到林雪河身邊,看到那支骨簪要掉不掉地插在松散的頭發上。
他取下骨簪,順手掂了掂,似乎變重了些。
失去束縛,銀白發絲滑過耳廓,垂落到眼前。林雪河轉頭看向他。
他趁機問,“感覺怎麽樣了?”
“我不想活了。”林雪河說。
陸崇:“……”
似曾相識的天臺發言,也輪到他了。
“我知道你想,但是你先別想。”
雖然情緒被控制了,智商應該還在線。陸崇整理了一下思緒,“你知道自己是被伴生能力影響了,才變成這樣的對吧?別想太多,等效果過去你就會好起來的。”
林雪河沒理他,自顧自地說,“我以前也有過一只小狗。我還給他起了名字,你猜叫什麽?”
陸崇想這既然問了,應該是不尋常的風格,“神谕?RH陰性?不會就叫小狗吧。”
“……”
林雪河眼中淚光閃爍,看起來像是被這些蠢名字氣哭了。
“它叫小河。”林雪河說,“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它。喜歡到自己的名字也可以分給它。”
“它是只阿拉斯加雪橇犬,特別可愛,性格特別活潑。但是它太小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它才剛滿兩個月,我花了很多時間學習該怎麽照顧它,陪它玩兒,從早到晚。”
“它不喜歡被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遛,總是粘着我。可我只是喜歡小狗,沒那麽喜歡運動,有時候好幾天都不想離開房間,它也陪着我。”
從沒有任何生物像小河那樣陪伴他。在小狗的心裏,他好像比整個世界都重要。
“我沒有足夠的力氣整天和它玩。它總是有沒發洩完的精力,又不願意自己下樓梯,就開始在房間裏到處搞破壞,在我睡覺的時候大吵大鬧地拆家。我總是被吵得睡不好,有一次半夜醒過來又困又生氣,就罵了它……讓它閉嘴不準再叫。”
林雪河說,“它就真的再也沒有叫出聲過。”
“後來又有一天半夜,它自己爬到窗臺上玩,不知道怎麽摔了下去,骨頭和內髒都摔碎了也沒發出叫聲。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血仆發現了來告訴我。”
他能夠詛咒的對象不分種族,甚至不必是活的生命。一旦說出口,就再沒有撤回的機會。
最初他提出想要一只小狗時,家主就堅決不同意,還說他明知道自己無法承擔責任,這樣做是在傷害一條無辜的生命。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了很多次,說一定會好好照顧它,不會讓它受到傷害。
他真的以為自己能做到。
“你們害怕我是對的。”他說。“家主說得也是對的,我是連小狗都不放過的惡魔。”
他沒再哭了,雙眼空空的。
陸崇反而心酸起來,胸口窒悶得難受。
在見到林雪河之前,他對血族都一直有陰影和偏見,其實到現在也沒消失。他看着林雪河的時候,總還是沒有跳出那種既定的,對吸血鬼的刻板印象。
他可以肯定地說自己不害怕林雪河,但要說到養小狗,恐怕也會覺得,吸血鬼很難有足夠的責任心養寵物,養煩了随時殺掉也不奇怪。
或許林雪河跟別的血族不一樣。
他都親眼見過林雪河看小狗的眼神了。真心喜歡小狗的吸血鬼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那只是個意外,換成人類也會發生的意外。因為家裏沒有封窗,導致寵物摔下樓的痛心案例從不罕見。
本來就夠自責了,還說什麽惡魔,把孩子罵得都不想活了。怎麽當家長的。
他不知不覺地站到了林雪河這邊。
“你有沒有聽過……在神話裏,惡魔為了要魅惑人類作惡,幻化出的形态通常都美得很超常。”
陸崇蹩腳地找話題,“所以他們說你是惡魔,也可能是在誇你好看。”
“你是想安慰我嗎。”林雪河直接看破,很可憐地說,“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小狗?”
“……”
心疼多餘了。
這個哭唧唧的模樣和語氣實在太有迷惑性。陸崇想,還是該把血族濾鏡給他加回去。
“除了小狗,你就沒有別的想要的東西麽?或者什麽想做的事。”陸崇說,“現在你已經自由了,想做什麽都可以。”
想做的事。
林雪河又沉默了。
他不想做的事倒是有很多。主動的想法也有,但總是一提出來就被否定和拒絕。漸漸習慣後,想要的東西就越來越少了。
現階段稱得上想做的事,好像只有一件。
“我想要找……一個血族女孩。”他說。
陸崇心頭突兀地一跳,福至心靈般說道,“林流?”
家主果然跟他提了林流。
林雪河表情不變地點了一下頭,“嗯。”
他冒名頂替妹妹,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用“不完成婚約會被趕出家門”的借口接近陸崇,昨晚算是正式被戳破了。
陸崇已經知道了他的謊言,但直到現在都沒主動提起過,且依然願意協助他離開莊園,說明并不怎麽在意。
這對他當然是有利的。但這彼此都已心知肚明的謊言,即便陸崇不在意,也還是要找機會挑明才能算翻篇。拖得太久反而會生出嫌隙,甚至變成把柄。
今晚就是個好機會。在還未消散的悲傷中,他依然有清晰的思路,“你能幫我找到林流嗎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陸崇被自己胡亂猜中的答案吓了一跳,皺眉道,“可你們的家主說她已經……那個什麽了啊。”
林雪河輕輕搖頭。
“她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