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求婚,跟誰求婚?”一整晚沒睡,他腦子鏽得不是一星半點,看着林卡西說,“跟你啊?你成年了嗎?”
“……”
林卡西都懶得給他一個關愛傻子的眼神,繞過他往樓上去找林雪河。
陸崇這才反應過來,都是沖着林雪河的。
……不是。那個秦什麽,來跟林雪河求婚?憑什麽?
都已經跟他有婚約了,怎麽這又來一個求婚的?
等等,他剛剛得知了跟他有婚約的不是林雪河。
雖然但是……可話又說回來……
太亂了。
陸崇緩沖了一分鐘,拿出手機跟學校請假。
他不能走。起碼得把關系捋順了,看清楚是怎麽個事兒再說。
向來滿勤的學生在老師心裏很有信譽,他請假不難。倒是聞人霍發了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學校,似乎還惦記着能跟林雪河再見面。
他沒顧上回。因為昨晚剛見過且不歡而散的林氏家主也進來了,看見他眉頭一皺,“你怎麽還不走?車就在外面。”
“……等會兒再說。”陸崇含糊過去,“外面是誰要來求婚啊,秦半山的那個秦?”
這個時候姓秦的上門來能懷有什麽好意。
Advertisement
“不要多管閑事。”林氏家主越看他越覺得是個麻煩。林雪河親手招惹回來的麻煩。
“你不是很想解除婚約嗎?這就是你坐享其成的機會。只要等待,不要做多餘的事。”
他語氣嚴酷。陸崇卻沒有被威脅到,注意力全然被樓梯間徐徐穿行的青年身影吸引。
一夜未見,限定版的林.三歲.雪河就成了過去式。
仿佛晨霧中降臨的天使,身影顯得格外不真實。他少見地穿了一身純白,襯衫袖口衣擺處都繡着繁複的蕾絲暗紋。長發用骨簪固定在腦後,美麗而懶散的臉龐一覽無餘,額前碎發之下,一雙金瞳微微眯起。
陸崇恍惚間眼花,感覺他身上是披着件婚紗。
穿這麽好看幹什麽……
為了去見那個姓秦的?
林雪河走到最後一段臺階才看見他,也驚訝地彎起眼睛,“你怎麽還在?”
“……”
一定要把這句開場白重複三次嗎。
陸崇往前一步,猝不及防地直接撞上空氣。
堅硬的空氣。
林氏家主身後,一直低頭沉默的血仆終于顯示出存在感,顫抖的眼眸死死盯着陸崇,熾亮驚人。
他的伴生能力[空間監獄],能夠限制活動範圍。家主已有打算,來時就叫上了他。在秦宴離開之前,他的任務就是限制陸崇的行動,不讓這個人類有任何機會去搞破壞。
林卡西從樓梯上一步一個臺階地蹦下來,“走吧,在議事樓。”
“嗯。”林雪河神情很淡,看不出願意還是不願意。只是經過他身邊時,眼角餘光流轉,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一下。
什麽話都沒說。
陸崇眼看着他被帶走。明明沒有任何外力強迫,他是自己走的。可任誰來看都會覺得他并不情願。
起碼陸崇就是這麽想的。
“你們關我幹什麽?”他動彈不得,前後左右都只留了半米的活動距離,像被封印在一只透明的立方體玻璃罩裏。
“在他們的會面結束之前,你和我待在一起。”林氏家主說。“把他帶到我書房去。”
一直沉默的血仆悶聲應答,張開雙手隔空抓握,控制空間監獄的遷移。
陸崇快給氣笑了,“至不至于啊,我難道看起來像是那種不擇手段破壞別人求婚的人嗎?”
“……”
不用看。
你就是。
林氏家主對他沒有一點信任,直到書房門關上,封印他的空間監獄也沒有絲毫松懈。
林雪河和他會面的對象并不在這裏。就這麽幹瞪眼地等着要等到什麽時候?陸崇剛開始焦灼,辦公桌正對面的兩排書架忽然向牆壁內嵌。
林氏家主按動機關,幕布降下,開始實時播放會客室的監控錄像。
陸崇冷笑,“還以為你們血族能有多高明的手段。”
林氏家主鎮定地在辦公桌前落坐,倒上一杯熱茶,“不想看可以把眼睛耳朵閉上。但別想出去。”
陸崇:“……”
幕布上投影的畫面裏,林雪河和秦宴也同時坐在了斜對面的沙發上。
他面對的吸血鬼是老電影中常出現的那種形象,英俊陰郁的貴族青年有一頭迷人的棕色卷發,談吐用優雅的腔調,“好久不見。”
秦宴說,“神谕,你長大了不少。”
“你沒有自己的名字嗎?”林雪河看着他。
“當然有。為什麽這麽問?”
林雪河說,“因為我也有。”
眉梢上挑,秦宴縱容地微笑起來。
就像他面對的還是昨天那個三歲小孩模樣的林雪河,點頭說,“好久不見,雪河。”
林雪河心裏一陣晦氣。
是很久不見了。
自從家主交接儀式那天他非要看“高塔裏的公主”,讓伴生能力是拟态飛翔的血族小孩馱着他從窗戶飛進屋裏,搞得雞犬不寧開始算,已經有十幾年過去了。
陸崇盯着那張臉看兩分鐘也想起來了,坐在書房裏猛拍大腿,“是他!”
小時候霸淩過他的血族小孩,站最前面的那個頭頭不就是長這個德性嗎!
十幾年過去,等比例放大後還是一副令人讨厭的嘴臉。
“聽說你出門玩了些日子,怎麽樣?還合心意嗎?”秦宴開口寒暄,“怎麽不叫人來告訴我呢,我知道許多有趣的地方可以陪你去逛逛。”
“你今天來是要向我求婚?”林雪河厭倦繞彎子,直入主題,“是不是父親去世的噩耗讓你精神錯亂了。”
“當然不是。”秦宴微笑道,“所謂的噩耗,其實也沒那麽嚴重。”
他是秦半山的長子,父親死後迅速掌控了家族的核心控制權。但他的野心在更高處。
終于沒有了保守派老古董的阻礙,他當然要第一時間來得到[神谕]。
“向你求婚是我的獨立意願,即使這樁噩耗沒有發生,我也會來。”他說,“同樣是純血家族,我們的結合能夠保後代的血脈更純粹。”
雖然在林卡西通風報信時就有了心理準備,林雪河還是被迎面而來的荒謬發言搞笑了,“後代?我們兩個怎麽生孩子,你生還是我生?”
“這并不困難,解決辦法有很多。”秦宴不以為意地說。
“你還沒有轉化過人類對嗎?我們結婚之後,我會挑選出最合适的人類女性,由你來給予她初擁儀式。在她身上循環着你的血液時,我會盡快令她懷孕。如果你有要求的話,這個過程中我們可以互換角色。”
傲慢的吸血鬼侃侃而談,仿佛對這樣的做法已經司空見慣,“她會是最好的工具,為我們生下純血的孩子。孩子生下之後,我就會盡快把她處理掉,這麽做應該不會太影響你的心情。或者你想親自處理?也可以。只要你開心,怎麽做都好。我會為你兜底。”
瘋子。
陸崇聽他談論拿人類的身體代孕,如同談論一件沒有血肉與體溫的工具,用紳士周到的語氣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這種殘忍的做法到底是怎麽想出來的?居然還說得像是天經地義。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很怕林雪河會答應。
林雪河看上去是認真聽完之後正在考慮,實際是不耐煩聽長篇大論,偷偷走神,等所謂的兜底講完之後,就說,“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
秦宴顯然沒想到他會回答這個,“這更不是問題。只要你點頭,随時可以取消婚約,我安排其他家族去和人類聯姻。”
血族之內還有很多可以考慮的姓氏。聯姻的雙方,人類方必定要姓陸,但血族一方不必非要姓林。
“用未婚夫的名義出去找人類玩,很有趣的想法。”
秦宴笑着說,“那群食物千篇一律的膚淺,你應該也發現了吧?他們總是很快就會讓你失去興趣。”
“不過如果你喜歡和人類玩,我也完全沒有意見。婚後我會為你多找一些有趣的玩具來,讓你開心是我的使命。”
他傾身向前,作勢要親吻林雪河搭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背,“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新娘,一切都不是問題。”
林雪河看着他,神情未變,蜷起手指的虛握成拳,克制了一下才又展開,禮貌地放在膝蓋上。
“我不願意。”
**
書房裏,陸崇莫名先松了口氣。
他胸膛起伏得明顯,林氏家主都多看了一眼。
“我很意外。”秦宴說。
“那麽我想知道,這樁聯姻被拒絕的理由是什麽?”
“還要說理由嗎?”
林雪河表面露出為難的神色,回答的語氣和語速卻是幹脆得不假思索,“好吧,因為我讨厭你。”
“……”
書房裏,林氏家主無助地閉上了眼睛。
早知道他會得罪人家,沒想到會得罪的這麽直接了當,還理直氣壯。
只有陸崇感到欣慰。
他也讨厭。拒絕就對了。
“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到這一步。”
秦宴無奈道,“那就來讨論一下plan b吧。”
他沒有給出任何信號,門外等候的血仆卻應聲推門而入。六名彪形大漢呼啦冒出來,從視頻畫面上看都吓人一跳。
陸崇不自覺地站起來了,轉向林氏家主說,“這你都不管?”
“坐下,安靜。”回答他的是中年疲憊的聲音,“他沒那麽脆弱。”
形勢急轉直下。林雪河安然坐在原處,聽着所謂的血族領頭羊道貌岸然地抛出威脅。
“據我了解,你涉嫌使用[神谕]謀殺了我的父親秦半山。如果你拒絕了聯姻,而我又沒有對你采取任何措施,恐怕對彼此的家族都難以交代。”
這樣才對嘛。
林雪河暗自點頭。
他還是更習慣直接威脅,什麽結婚生孩子花裏胡哨的,要趁機打擊報複就直說。
終于言歸正傳了,他問,“不好交代是要怎麽交代?先說來我聽聽。”
“視情況而定。”秦宴說,“你承認自己殺了秦半山嗎?”
林雪河撲哧笑了,“你說呢?”
他的态度實在不尊敬。一旁看似木讷,卻忠心耿耿的血仆忍不住上前,拉住他的手按在沙發上。
秦宴沒有阻止。
“他的伴生能力是[測謊儀]。如果你說謊,你們身體接觸的位置就會産生電流,那滋味可能不太好受。”
林雪河并不掙紮,目光不着痕跡地掠過攝像頭的位置,朗聲道,“這是私刑審問嗎?”
“電流不大,最多只能讓你失去幾秒鐘的意識,應該算不上什麽刑罰。”秦宴微微一笑,放松地靠在沙發上,“開始吧。”
身為人形測謊儀的血仆牢牢地按着林雪河的手,時刻注意保持身體接觸。
“我和你的父親從來沒見過面。”林雪河聲音裏裹進幾分委屈。
“為什麽要懷疑我?我都不認識他,連他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測謊儀盡職盡責道:“他沒有說謊。”
林雪河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秦半山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有詛咒過。即使詛咒了也沒有用啊,[神谕]殺不了我從沒見過的人。”
身體接觸的皮膚沒有一點異常。測謊儀有些疑惑了,如實彙報:“他沒有說謊。”
秦宴早有所料,換了個坐姿好整以暇道,“當然,你不必見過他。”
“你只要見過林卡西就夠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詛咒并不是直接下給秦半山,而是下給林卡西的。”
他說出最接近真相的推測,“你詛咒的內容是,希望林卡西的親生父親血盡而亡。”
“……”
林卡西果然沒管他死活,已經跟秦家聯系上了。
本來[神谕]作惡多端就經常在各種事件裏淪為懷疑對象,再加上她在這個當口出現,秦宴就順理成章地摸到他頭上。
真狠心啊,林雪河想。
又幫他又坑他。連同這兩天的通風報信,都像是種微妙的補償。
“我應該沒有猜錯吧?”秦宴還故意重複地說。
他頓了頓,對秦宴說:“我真讨厭你。”
測謊儀誠實反饋:“他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