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陸……你是?”文暖尴尬又詫異地後退了半步。
她直覺眼前異常美麗的青年有些面熟,但目光中的驚豔很快被急迫蓋過。
實在有要緊事,她等不及林雪河開口自我介紹,就接着問,“請問陸崇在嗎?我找他有事商量。”
“他不在,去片場準備拍攝了。”林雪河不着痕跡地打量她,露出激動的笑容,“文暖老師,見到您真是太榮幸了!我是看您的電影長大的。”
剛到劇組時,他還圍觀過陸崇和她的對手戲。只不過他那時候身高還沒現在腿長。
今天文暖算是第一次見他,雖然莫名其妙覺得眼熟,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一塊兒去。再說還有自己的事要急,“謝謝,那他是剛走,還是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
林雪河說,“他離開好一會兒了呢,估計已經在工作了。”
這樣就不好把人叫回來了。文暖為難地攥緊了浴袍帶子,隔着他瞥向屋內,不知在尋找些什麽。
“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我可以代為轉達。”
察覺她的目光,林雪河大大方方地讓到一邊,“或者,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也可以進來親自看一看。”
“……我不是那個意思。”
文暖察覺自己失禮,連忙道歉,雖然年齡比他大了兩輪,自身咖位也并不算低,與後輩相處總是謙卑和善的,“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是陸崇的助理嗎,還是他的朋友?”
“林雪河。”他說完,轉身回房間拿了一件長外套,披在身上,拿起靠在門口的黑色遮陽傘。
“別急,我陪你一起去劇組找他。”
即使不知道什麽情況,溫柔的安慰總是有利無害。文暖臉色稍好了些,點點頭說,“好,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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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閑着也是閑着,林雪河蹭她的保姆車去劇組。
車窗外,天色越來越陰沉。他在這種天氣裏反而更舒服,靠在車座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文暖聊天。
之前在劇組裏聽過她的八卦,跟本人聊天還是第一次。和他原本的印象很不一樣。
傳聞中她有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丈夫,姐弟戀裏,姐姐多半是女強人形象。但林雪河覺得,她并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幹練自信,言談間反而透露出些許小女人氣質。
連同車裏的香水氣味也是,甜美的花香沉得她整個人越發溫柔似水。
聊到半路,她說加個微信以後也可以聯系。林雪河于是拿出了自己的智能手表。
文暖看到就笑了,落在手表上的眼神充滿愛意,“我兒子也有一個。他今年該上小學二年級。”
她有需要照顧的孩子和家庭,還跟陸崇一樣在劇組裏晝夜颠倒地熬大夜工作。林雪河說,“那你生活一定很辛苦。”
“還好,活着哪有不辛苦的。”她知足道,“比起別人,我已經算是過得順利的了。”
今日天公不作美。他們到片場時,淅淅瀝瀝有小雨落下,還沒等找到陸崇就越下越大。現場一片忙碌,場工在着急把器材往棚裏撤。
看這情形,拍攝是要被打斷了。她正好去休息室找陸崇說事。
看她先前的表現,有旁人在恐怕不好開口,林雪河就沒跟去,獨自站在門外屋檐下,無所事事地往外看。
他讨厭水,倒不讨厭下雨天。比起陽光明媚的晴朗天氣,還是這黑雲壓城的氛圍讓他更有安全感。
暴雨如注。
被地面彈射起來的雨珠很快濺濕了他的拖鞋,他後退幾步,看着冒雨跑來跑去的劇組工作人員,又想起文暖那句“活着哪有不辛苦的”。說得挺對。
他不是聽到這種話才第一次有這種想法,從前覺得辛苦時,倒是真的試過用[神谕]詛咒地球爆炸。
可惜他再睜開眼睛時地球還是好好的,只是把自己搞得氣若游絲差點順便自殺。可見再厲害的伴生能力也是有上限的,他并不能真的和神明比肩。
他從小到大幫家裏幹了不少壞事,早有預感,自己會死在某一次謀殺裏。事實也在驗證他的預感,出來沒幾天就遇上了,只不過迄今為止還沒死成。
現在想想,每次遇事陸崇都在他身邊。
房間裏的談話聲逐漸停息。他聽見文暖往外走的腳步聲,轉過身對上一雙平和的眼睛。
文暖朝他笑時,臉色好看了許多,“你們忙吧,我也先去準備拍攝。”
陸崇後腳走出來。他問,“怎麽樣?”
反正他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陸崇言簡意赅,“找我借抑制劑的。”
林雪河恍然,回味起來時她車上暖暖的花香味,“她是omega吧。”
Omega信息素的氣味果然和alpha大不相同,溫柔進骨子裏。
“嗯。”
“你們早就互相知道?”
“今天之前還是我單方面知道她。”陸崇說,“我分化晚,又習慣把抑制劑和阻斷劑一起用,她估計也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狼族,所以剛才遮遮掩掩地試探。”
林雪河說,“把抑制劑借給她,對你隐藏身份沒有好處。”
“能幫就幫了。”他輕描淡寫道。“她和人類結合,發情期只能靠抑制劑硬撐。那玩意兒沒有alpha的信息素标記好用,估計煎熬得很辛苦。”
林雪河看着他問,“你呢?”
“我?”陸崇愣了一下,才明白是在問發情期的事。
他沒想到林雪河居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支吾了一下回答道,“我現在還年輕,沒什麽感覺,大不了多沖幾次冷水澡。以後……不知道,以後再說。”
“今天雨可真大,天氣預報提都沒提,準确率太低了。”不等林雪河回答,他就擅自切換話題,“也不知道要下到什麽時候。”
怎麽耳朵邊紅紅的。
基于他快速地跳過了發情期的話題,林雪河有理由認為他是在害羞。
還沒有習慣自己是狼族,今後都逃不開發情期的事實?
挺純情的嘛。
其實狼族的alpha并不像omega那樣擁有穩定且頻繁的發情期。大多數alpha都是在接收到處于發情期的omega信息素之後,才被動發情的。
陸崇為了隐藏身份藥打得很足,幾乎不會受影響。
明明想的是狼族,林雪河卻滿腦子都是那只圓滾滾的可愛小狗。
除了應付發情期,陸崇打那麽多藥,也是為了掩蓋自己每個月有一天會變成可愛小狗的致命弱點。
這點倒是和他很像,都有回歸幼年體,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
但他起碼還有手。
小狼爪能幹什麽呢?一定軟軟熱熱的,只能被揉捏吧。
林雪河心情不錯地想,下次到月圓之夜時,可以把他逮來捏捏試試。
還是得出來多見見世面啊。
這種樂子可不是待在家裏能遇到的。
雨一直不停地下。午飯時他待在片場,陸崇讓人開來的新房車正好也到了,關上門打開空調,裏面溫度适宜,潮濕的水汽都被隔絕在車外。
開始吃午飯前,陸崇和小助理打賭,賭雨停的時間。
陸崇賭吃完午飯雨就會停,顯而易見地輸了五百塊錢。第二次賭半小時內雨會停,又輸了五百塊。
好像玩上了頭,他們第三次追加賭注,籌碼也來到了一千塊。
林雪河看出他比起想贏,其實更想雨停,盡快恢複工作。
“要我幫你作弊嗎?”
趁小助理去上廁所的功夫,林雪河抛出誘餌。
陸崇果然露出一臉沒見過世面的震驚表情,“你還能讓天放晴?你……一句話的事?”
林雪河點了點頭。
他讨厭晴天,所以——可以。
“你總不會白白幫我吧。”陸崇狐疑道。“我猜,還要兩百?”
林雪河伸出兩根手指,翻了又翻,“四百。我沒吃午飯呢。”
“……”
工作要緊。
陸崇咬緊牙關,“成交。”
協議達成,他和小助理被冒雨趕下了車。
新車裏面東西不全。除了林雪河專用,車上只剩一把傘。
兩人并排走。小助理厚着臉皮哥倆好地挽陸崇胳膊上,被滂沱大雨澆得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麽個事呢哥。”
“你馬上得把一千塊錢還我。”陸崇淡定道,“就是這麽個事。”
話音剛落,雨勢瞬間變小了。不過眨眼的功夫,雨滴打擊傘面的聲音已經消失不見。
天色明顯亮了好幾個度,連腳下技術的地面都反光了。小助理把腦袋從傘底下伸出去,擡頭看到一片蔚藍的晴朗天空,那叫一個萬裏無雲,陽光普照。
“哥你真神了……這舌頭開過光還是怎麽的。”他瞠目結舌。
陸崇心想,神的可不是我。
他轉頭朝房車的方向看,每一扇車窗的遮光簾都拉得很嚴實。
都愛說為自己的作品付出多少心血,他這也算是實打實的獻血了。
不過,付出四百毫升能換來這麽個不耽誤事兒的大晴天,也算是超值了。陸崇說,“晚上回去給我煮點紅棗湯啥的。我得補補。”
小助理稀裏糊塗地記住:“……喔。”
這個下午的拍攝進行得很順利。
看先前的天氣,導演已經把工作安排取消了大半,準備調整先拍室內的戲。誰成想一轉眼天又晴好了,這不就是老天爺給的吉兆?大家一鼓作氣,狀态都很猛。
夜幕降臨時,陸崇收工回到了房車上。一打開車門,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面不改色地把門拉上,轉頭說,“去買棗,我自己開車回酒店。”
小助理莫名其妙地被支走:“……喔。”
陸崇目送助理走遠,确認四周無人,才表情凝重地上了車,反鎖車門。
“林雪河?”他一邊往後面走,一邊試探着問。
回應他的只有兩聲沒睡醒似的悶哼。
他的心立刻揪緊了,鼻尖萦繞的血腥味也越發濃重。直走到卡座,才看見那裏縮着一團血跡斑駁的毯子。
毯子底下覆蓋的身體微微發抖,幼小而脆弱。
幾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間,陸崇心裏就後悔了。
他沒想到這次使用[神谕]會耗盡林雪河的力量。
可林雪河說話時那樣輕松,和他打賭說賭五百塊時的語氣沒有什麽區別。
“雨停了嗎?”
細小的手指從毯子邊緣露出來,一根兩根,抓住毯子猶豫再三,才不情不願地掀開,露出半個腦袋,困得眼睛睜不開,“好冷……”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剛使用完[神谕]的時候,很可能是過度透支暈倒,直接昏迷到了現在。
陸崇把車裏空調開到最大,拿出所有的毯子裹在他身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你早就知道會這樣?怎麽不提前跟我說?”
林雪河在使用伴生能力之前,把他們都先趕下了車。當時沒多想,現在才發現,他早就知道這麽做會透支自己。
就為四百毫升?太不值了。
“我不知道啊。”林雪河慢吞吞地坐起身,被他左一層右一層纏成了球,頭發亂糟糟的蓬了一半在外面,鼓起臉頰,像朵過分美麗的小蒲公英。
“我想,如果只有片場的雨停了,似乎有點奇怪。”他用染血的嘴唇說,“所以我把整座城市的雨都趕走了。這樣比較合理。”
“……”
陸崇心情過于複雜,以至于不知道能說什麽,“你真是,你……”
他看到林雪河躺過的地方還有凝固的血塊。血跡順着真皮沙發的紋路細細密密地蔓延,有些已經幹涸,有些還半濕潤着。
那些細細密密的血跡仿佛透過眼底,藤蔓般爬滿他的心髒。
平時那麽講究愛幹淨的吸血鬼,就算咳血也要咳一口漱一口,怎麽會容忍自己躺在這一片狼藉上,連臉頰上沾到的血跡都沒有擦掉。只可能是在昏迷時,無意識地吐出來的。
陸崇如鲠在喉,幾乎不忍再看。
“要回去嗎?回去吧……我想在床上睡。”他半阖着眼,身體軟綿綿地又想往下倒。
“先別睡。”
陸崇扶住他的肩膀靠在抱枕上,另一只手解自己衣領上的紐扣。
“我身體裏流着狼族的血,咬別的地方不行。”
狼族的皮膚堅韌難以咬破,幾乎覆蓋全身。只有分泌和釋放信息素的腺體所在位置是弱點。
戲服紐扣設計得太複雜。他着急蠻橫地要扯開衣領,想起明天拍攝要穿才及時克制住了,于是單手攥住衣擺兜頭脫掉,露出結實精壯的上半身。
他俯下去,把自己的頸窩貼近林雪河嘴邊,低聲說,“要咬就咬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