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片場燈光長亮。
陸崇把他帶下車,編了個親戚家孩子的理由就丢在一邊不管了,自己去找導演溝通工作。
林雪河本來也不用他介紹,僅靠着從車裏順下來的一筐草莓就迅速打開局面。
等陸崇休息間隙再過來查看情況的時候,他已經在劇組裏初步建立起了自己的粉絲群。
別太誇張了。
陸崇冷眼旁觀,劇組裏的人居然都覺得他很可愛。
沒有人發現他是在裝嗎?
“你這小外甥真懂事啊,人小機靈大。”一群人在那兒樂得不行,“還說吃了他的草莓,就要好好照顧你呢。”
“唉我小舅舅性格有點內向,不太會說話,但是人很老實的。”
林雪河現場表演真誠的鞠躬,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還捂着帽子,乖巧又紳士,“拜托你們啦。”
陸崇客氣幾句,把他拉走,壓低聲音道,“你在自己亂加什麽設定?”
“有點無聊嘛。”他笑眯眯地說。
“你工作結束了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現場拍戲呢,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放眼皮子底下也好,起碼能讓助理時不時盯着他別再胡言亂語。
陸崇把他帶到攝像機後面,簡單交代完就又去找這場的演員一起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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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和他演對手戲的演員叫楊嶺,年近半百,飾演刑偵隊分隊長,是他的師父。
這位前輩不僅在電影裏是他的師父,現實中也好為人師,在片場常常教育導演怎麽拍,編劇怎麽改劇本。
偏偏一把年紀,很有些資歷,拿過好幾屆電影節最佳男配獎的提名。組裏的青年演員都要受他指教。
尤其是陸崇。師徒對手戲裏,他的個人想法忒多,要不是導演組攔着,連吵架時扇巴掌之類的情節都要加上了。
問就是為了豐富情感沖突,凸顯演技。
乍一看沒人比他更懂行,可說來說去,也就是為了給自己加戲。
“再這麽演下去,楊老師快給自己加成男主角了。”場工私下裏也悄悄議論。
導演敢怒不敢言。畢竟也不好在片場得罪老前輩,耽誤進度,就想着先讓他演,素材多點就多點吧,實在不行到後期也可以剪掉。
這麽一弄,最吃虧的就是陪演的陸崇。
他這幾天戲份集中,天天跟這老前輩在鏡頭前磨。單純受些專業上的指點倒也是好事,關鍵也不能老受這閑氣。
到處都是問題,到處都要改。非得按着這位大爺想要的效果拍到滿意了,才能繼續往下拍。雖說還是新人,沒有作品就沒有話語權,但演技被前輩指責得一無是處,心裏總歸不好受的。
小助理看得都提心吊膽。
他跟了陸崇兩個月,從工作行程到飲食起居全包,知道這位哥私下裏脾氣并不是那麽溫和的,現在就是出于對前輩的禮貌和尊重壓着火在工作。
畢竟人家是真少爺,就算不混娛樂圈也能回去繼承家業。真把人逼急了炸毛反擊,劇組這麽多眼線盯着,可是要上熱搜的。
陸崇一個月給他開兩萬,吃住報銷還給交五險二金,不拍戲的時候都讓他帶薪休假。他可不想這麽慷慨的老板出事。
一場戲拍了十多條,總算是過了。他悄悄松一口氣,忽然聽見攝像機後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
“哇,爺爺你演得好棒啊。”林雪河邊賣力地拍手,邊贊美道。
“你是不是這部劇的主角?”
楊嶺聽這娃娃這麽會說話,笑得皮都展開了。還沒來得及回話,又聽見他說,“诶,不對,好像我小舅舅才是主角。”
他真誠地問,“那你的臺詞怎麽比主角還多呀?”
“……”
陸崇嘴角一勾,放松向後靠在警車上,垂眼看着他使壞。
“你才多大?電影這門藝術你還看不懂。”
楊嶺板起臉,嚴肅地說,“臺詞的多少不一定就能代表戲份輕重,更和演技無關。”
劇組一圈人看着他對三歲小孩擺起架子,心裏都有些不忿,只是面上還沒人表現出來。
“哦,爺爺你的意思是,我小舅舅不用說多少臺詞就能當主角。這就是演技嗎?哇,原來他的演技更厲害啊。”
“……”
林雪河持續輸出,塗了蜜的刀尖往人心窩上捅,“對了爺爺,我剛過完三歲生日。那你呢,你今年多大啦?”
“你一定比我小舅舅要大很多吧。怎麽還沒有輪到你當主角呀,是不想當嗎?”
“……”
竊竊的笑聲在四周響起。藏都藏不住。
他臉上又羞又怒,卻無法發作的神情也是。
“行了,時間不早了。”陸崇掐準時機,“玩累了就先回車上睡覺等我。”
“好的喔。”林雪河優雅退場,臨走前投擲最後一擊,“明天見哦爺爺。”
“……”
陸崇忍俊不禁,“快走吧葫蘆娃。”
多虧童言無忌,今晚剩餘的工作繼續得尤為順利。
主要原因就是某位老前輩個人意見大幅度減少,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回想那一聲聲的“你怎麽不當主演啊”“是不想當嗎”。
目測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裏,他對“爺爺”這聲稱呼的心理陰影都不會消散。
也算是為劇組其他人一起出了口怨氣。今天的收工時間比預計的提前很多,除了楊嶺本人,大家走的時候都喜氣洋洋。
陸崇回到房車上,童言無忌的那位還在看紀錄片,“謝了。”
林雪河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說,“不客氣。”
沒有在外面那種“呦”“喔”的語氣詞,對話就這麽幹脆利落地結束了。
他有點不适應。但說到底不過是剛認識,不知道能聊什麽。
就這麽相安無事地回酒店,好像也行。
一時間車廂裏只有紀錄片的旁白在響,安靜得過分。
陸崇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機。
他看不懂林雪河的性格。一會兒熱情親昵仗義發言,一會兒又自顧自地冷下來,仿佛是累了懶得裝了,其實壓根就不關心別人的死活。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房車陡然減速了。被慣性帶得往前一仰,林雪河也擡頭望向駕駛位。
“那個,後輪好像爆胎了。”小助理緊張地握着方向盤。
“別慌,慢慢減速停到輔道上去,”陸崇立刻起身往前走,皺眉道,“別猛踩剎車也別猛打方向……”
他話說得有點晚了。助理慌亂之中忍不住輕踩了一下制動踏板,車身又是一沉。
前輪也爆了。
陸崇:“……”
好在這小縣城裏路況簡單,晚上車也不多。他們減速停到應急車道上,沒出什麽事故。
夜晚的月光就比白天舒服很多。林雪河跟着下了車,驚訝道,“不會是那個爺爺找人來紮的吧?”
“……那倒不至于。”陸崇說。
今晚工作時間,那麽多眼睛盯着,就算要打擊報複也得等明天。
“備用胎車上沒有嗎?”
“沒有……而且沒工具,我也不會換輪胎。”小助理急得撓頭,“我打個電話叫人來拖車……是誰這麽缺德啊。”
輪胎上有奇怪的痕跡,不是釘子之類的孔洞紮出來的痕跡,反倒像是抓痕。深度控制得非常好,車輛剛啓動時并不會立刻漏氣,要行駛一段距離才會爆胎。
就像是有人故意設計,想把他們撂在半路上似的。
陸崇把前後輪都檢查了一邊,也覺得奇怪,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發現,一陣強勁的風呼嘯而來。
夜色是絕佳的掩護。捕食者的陰影在深藍的天際中滑翔,穩準狠地俯沖。
一雙鷹爪勾住他的雙肩,轉瞬間便将他帶離地面。
“……”
“這,這這是什麽東西啊!”小助理被翅膀風扇得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陸哥上天了?!救救,救命啊!!”
林雪河仰着脖子往天上看,也不由得感嘆。
“哇,他飛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