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痛苦煩惱憂愁
五十七、痛苦煩惱憂愁
有萬聖菩薩作保, 最後金童當然還是順理成章地被養了起來。
而貪狼也握着時錦，将她帶在自己的身邊。時錦不知道貪狼究竟前往了何處, 只是等她停下之後，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剛才宴席上那吵吵嚷嚷的聲音了。
金童也被貪狼一同帶了回來，此刻依舊躺在那臺子上。房間裏面赫然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就在時錦猜測貪狼要幹什麽的時候，卻突然感覺一陣暈頭轉向——貪狼忽然出手，将她從袖子裏面甩了出來！
化成小蟲子的時錦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貪狼甩到了床上，摔進了柔軟的錦被之中。她用在身上的化形之法也在被甩出來的瞬間破解, 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時錦便從樣貌醜陋的小蟲子，重新恢複成了人身。
然而貪狼猶嫌不夠, 她幾步快速走到了床邊, 在時錦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幹脆利落地一把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牢牢地鉗制住：“別動！”
“我本來還在想，究竟是什麽人能有這麽大的膽子, 你不會以為, 你拿着桃木劍，就能夠到處亂跑了吧？”貪狼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恨鐵不成鋼, “你為什麽要來這兒？”
時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看向了貪狼的眼睛。
只是這一看，時錦就移不開眼睛了——只見貪狼雙眼炯炯有神, 裏面流露出的神情卻十分地複雜。有欣喜，有憤怒, 還有一種時錦看不懂的懷念……
“看夠了嗎？”貪狼慢條斯理地出聲道，“還是說你想要再看一會兒？”
時錦瞬間回神，不過她并沒有掙紮，而是試探着問道：“……大師姐？”
貪狼渾身一僵，她沒有吱聲，只是沉默地放開了時錦的手。時錦趁勢坐起身來，卻反手拉住了貪狼的衣角：“是不是大師姐？”
如果說剛才的時錦只是想要碰碰運氣猜一猜，如今看着貪狼的反應，便是有八九分确定了。
貪狼微微蹙着眉頭：“……這麽莽撞，你是怎麽被教導出來的？”
她并沒有正面回答時錦的問題，相當于默認。
時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貪狼，努力地和畫像中的那個女子做着對比。不得不說，曾經見過的那幅畫像裏面，桃華真人的開山大弟子顧盼神飛，英姿飒爽，哪怕隔着一張紙，時錦都能夠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無比強大的自信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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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前的貪狼，雖然依舊能夠感受到她強大的實力，但是和先前那畫中神采飛揚的女子已然完全不同。
眼前的貪狼面容平平無奇，眼神深邃，若說還有什麽地方和畫中女子相似的話，便只剩下她露在外面的一雙手。
那是一雙骨節分明，十指修長，卻又十分具有力量的手。如果讓這雙手握着劍柄的話，想來依舊能夠揮舞出強大的劍氣。
貪狼注意到時錦在盯着自己的手看，她有些不自在地将手藏在了袖子裏，惡聲惡氣地又問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食美坊？”
時錦笑了笑：“陪着小家夥來出任務，沒想到好像遇到了一件大事。”
貪狼看看她：“哪兒來的小家夥？”
時錦抿了下嘴，沒有吱聲。貪狼一眼就看穿了時錦的想法，她沒生氣，反而笑了：“好，你不想說就不說吧，有這樣的警惕心是好事，若是我當初能夠……”
貪狼的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她又露出了那種複雜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時錦一番後，低低地嘆了口氣：“算了，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金童已經聽糊塗了，他敲了敲身邊的臺子，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力：“你們在說什麽？能不能給我也說一說？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時錦指了指貪狼，給金童介紹道：“這位是我們歸月山碧落峰，桃華真人門下開山大弟子，也是我的大師姐。”
金童上下打量了一下貪狼，冷笑一聲對時錦道：“我以為你今天只是頭昏，沒想到連眼睛都瞎了？”
時錦一愣，卻聽到金童接着說道：“她是個妖獸，你難道沒看出來？她怎麽可能會是你們歸月山的弟子？怕是連歸月山的護山大陣都過不去吧！”
時錦猛地回頭看向貪狼——她剛剛完全沉浸在激動之中，并沒有注意到貪狼的身份。如今回過神來，時錦仔細感受了一下，便察覺到了貪狼身上的異樣。
貪狼的身上滿是血氣，伴随着獸類的那種兇猛的煞氣，同修行之人根本就是徹徹底底的兩個物種。
時錦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她看着貪狼，嘴唇翕動：“……師姐，你真的是師姐嗎？”
貪狼卻顯得很平靜，她幹脆地點點頭：“我如今，确實是妖獸。”
“人類怎麽會變成妖獸呢？”金童已經跳下了臺子，他走到了時錦的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向後退去。同時還不忘了質問貪狼。
時錦也覺得很奇怪，她甚至特地露出了自己的第三只眼，又不死心地觀察了一遍，發現貪狼确實是妖獸并非人身。
“人為什麽不會變成妖獸呢？”貪狼的神情變得很古怪，她似乎想笑，但是又笑不出來，“不過你說的有一點對，我确實不知道，我如今算不算你的師姐。”
貪狼沖着時錦舉起了手，只見她那漂亮的手在一瞬間變成了狼爪，偏偏那爪子上還沾滿了古怪的黏液。時錦能夠看到空氣之中，那些黏液向着某個方向延展而去，一直伸向了無盡的虛空之中。
黏液順着貪狼的手一點點落到了地上，将地面腐蝕出了一個一個的坑洞。時錦看得觸目驚心：“……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你不如先告訴我，歸月山是怎麽說我的？”貪狼對此避而不談，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問題，“還有碧落峰……如今如何了？”
時錦抿了抿嘴唇，到底還是将情形給說出來了：“歸月山的人告訴我，你已經死了。”
貪狼聽到這話，并沒有生氣，反而如釋重負：“是啊，死了，我如今這個樣子，可不就是死了嗎？”
“碧落峰……長滿了桃花瘴林。”時錦又說道，“不過已經被我清除，碧落峰在我出來之前，已經恢複了有三四成了，想來變回從前的模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貪狼聽了，更加放松，臉上也帶上了些笑意。她笑着對時錦道：“那霍燒呢？她如今是跟着你做事，還是已經嫁人生子了？不過我記得，她最不喜歡說嫁人這事情，想來是去世上到處游玩了吧？”
霍燒？
猛地一聽到這個名字，時錦還有些恍惚。當她反應過來霍燒是誰時，看向貪狼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憐憫：“霍燒她……已經死了。”
貪狼臉上的笑意在一瞬間便僵住了：“……死了？”
她的聲音幹澀的幾乎嘶啞，眼前也一陣陣地發黑。貪狼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感受到過心髒這樣猛烈的跳動了，她想要問時錦什麽，但卻又無從問起。
——怎麽就……死了呢？
——
時錦和貪狼并金童三個人一起坐了下來，時錦語氣平靜地将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貪狼，包括自己在皇宮死裏求活，昭敏夫人又是怎樣地幫助了自己，又是如何壯烈地死去，全都說了個清晰。只是顧忌到身邊的金童，時錦并沒有将長生金丹的事情說出來。
當貪狼聽到昭敏夫人被鎖在深宮之中，終日被折磨而不得自由的時候，痛苦的臉色煞白。她看起來甚至有些接近瘋癫：“……是我，都是我的錯，我讓她陷入了那樣的境地，若不是我……她又怎麽會為了守着那些東西，而苦熬着呢？”
時錦也趁着這個機會t，打量着貪狼，她怎麽都無法從貪狼的臉上尋找到一絲一毫，那畫中女子意氣風發的模樣。眼前的貪狼更像是一個失意的中年人，為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而在無用地痛苦懊悔。
“……師姐，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時錦問出了自己心中最想問的話，“還有……師叔祖同我說，你是為了你的情郎，才會身死道消？你的那位情郎呢？”
貪狼聽了這話，渾身打了個激靈。她瞥了時錦一眼，苦笑道：“情郎？師叔祖也覺着，我是為了愛情，才會抛下一切，從而奔赴死亡的嗎？”
時錦猶豫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貪狼長嘆了一口氣，看起來更加疲憊。她的雙手無意識地互相摳着，幾乎要将自己的手摳出血來。時錦耐心地等待了半天，才聽到貪狼低聲說道：“我……并非那等見色忘義的人。”
“我只是中了暗算。”
金童挑了挑眉：“中了什麽暗算？這麽厲害？”
他不相信。
貪狼擡眼，深深地看了時錦一眼：“我中了……萬蟲之母的暗算。”
萬蟲之母？
時錦沒來由地想起了那個溫柔而親切的人，想到那可怖的力量和神奇的吸引力，時錦忽然間有了些明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