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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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霖的項目黃了, 公司宣布破産。尤憐進了鄒寧的劇組,葉子蘭和鄒寧鬧過幾次,也深挖了尤憐以前的黑料, 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題。
葉子蘭給向栀打過電話,她沒接, 直接拉黑了。
後來,她聽說葉子蘭去了新西蘭, 處于半隐退的狀态。
她沒什麽拿得出手作品,資源全靠向立國堆出來的,出了這碼子事, 向立國怕東窗事發, 事先割席, 也要把葉子蘭送出國。
因為葉子蘭是他的隐患。
向栀很早就知道,向立國他誰都不愛, 只愛自己。
所以,她拿好屬于自己的那份東西,也不再奢求那點惡心人的父愛。
臨近開學,向栀要去自己的公寓拿以前的一些證明材料, 她其實不太記得放在哪裏了。
剛進公寓,她忽然有點感慨,從非洲回來已經小半年了, 從冬入夏,經歷了很多事情,她感覺是被以前的自己推着走。
仔細的想,很多事情她都比較疑惑, 為什麽要去非洲,為什麽又要回來考研?
失去的記憶, 就像謎團一樣。
向栀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面前攤着兩個行李箱,都是從非洲帶回來的行李。
她翻找着,行李箱下層別着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她的護照之類的東西,除了這些,透明的袋子裏還有一個黃色的筆記本。
她起初并沒有在意,以為是自己記的筆記,所以就連同護照一起丢在行李箱最下層。
這次卻覺得這個黃色的筆記本有些熟悉,她打開袋子,拿出來,第一頁是她的英文署名,後面是一篇篇日記。
沒有日期,只有随意記錄下的生活。
——我在想,好像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今天竟然一點東西都吃不下,陳最說他學了一些廚藝,他真的挺不擅長做飯的,我怼了他幾句,可能因為他覺得我吃不下東西實在可憐,沒有回怼我。他做了挺多菜,可我就是沒胃口。
他好像有點無奈,最後癱在沙發上,累得夠嗆,還是好脾氣地問我想吃什麽,他再做。
我說想吃和暢園的鮑魚粥,看着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我有點想笑,可我真的只想喝鮑魚粥。
——小石頭的身子大了很多,有了明顯胎動。陳最每天晚上下班,都會進行一次胎教。難得我們氣氛不錯,我問他想讓小石頭将來做什麽,他說小石頭能做一個正直善良開心的人就好,無論他做什麽工作,喜歡什麽他都會支持。
我問他,我們離婚小石頭還會快樂嘛。
我和他都沉默了。
——小石頭的出生要比預産期早,陳最沒能趕過來,我還是挺生氣的,這個混蛋,不是他幹的好事,我也不會在這裏受罪。
可是小石頭好可愛哦,白白嫩嫩粉粉的。将來像我還是像陳最呢?
陳最來的時候哭了,他哭起來還真好看。
以後要多欺負欺負。
可是……我們的關系好像不太正常。
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了。
——小石頭滿月,來了好多人。陳最在忙,大家都在忙,有很多人過來看小石頭。
他們說,做媽媽了,可不像以前那樣任性了。
他們說,小石頭像我。
他們說,我做全職太太,也挺好,陳太太很有地位。
我有點難過,像是有什麽東西離開了我的身體。
——小石頭第一次翻身可真搞笑,像只小青蛙,陳最說小石頭厲害,像他。
他真是自戀狂,小石頭這麽聰明當然像我啊。
我看到大學畢業的同學作品獲獎了,他的發言,采訪很生動,攝影作品也很厲害。
碰到以前的同學,她讓我去時尚雜志工作,做完月子,好像也沒什麽事。我還是答應了,可是我好像沒那麽開心。
——小石頭鬧覺了,陳最工作一天回來,我不想叫他,可是我有些煩躁,覺得小石頭沒那麽可愛,可是後來想想我有些後怕,我怎麽能這麽想呢?
陳最還是來了,他從鐘姨手裏接過小石頭,抱着他去遛彎t,一直安撫着他睡着才回來。
夜裏,我還是哭了。
——我和陳最好像有問題,我不知道我們的關系對不對,我覺得我們的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沒有那場錯誤,我們就不會被綁在一起,彼此都痛苦,可是我好愛小石頭。
我希望他能健康成長。
——時尚雜志的主編叫我陳太太,我可去他大爺的吧,難道我沒有名字嘛?為什麽要叫我陳太太?他就是故意的。
當即辭退了那個破工作,順便讓馮佳佳挖出主編的黑料。
可是,聚會上很多人叫我陳太太,我會糾正他們,我叫向栀。我有自己的名字。
——陳最的身材真不錯,我喜歡他的薄肌,今晚我捏了很久,頭一次将他壓在下面,還挺爽的,下次還要再試試。
好想讓他哭啊,嘻嘻!
——陳最這人好像挺好的,今天他看我的時候,我竟然心髒怦怦亂跳。他突然牽起我的手,要一起散步。
哦,海棠花很好看,他的手很溫暖。
他那個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可真讓人心動。
啊,我好像對他又多了一點點喜歡了。
——小石頭三歲了,長得可真快,時間過得也快,我又看到了那個獲獎同學的攝影作品,可真是越來越好。
作品下,他說不忘初心。
我的初心是什麽來着?我好像忘記了,可真難過。
——我是向栀嘛?可是我好像有很多角色要扮演,我是向立國的女兒,陳最的老婆,小石頭的媽媽,我呢,我自己去哪了?
我在生活中扮演很多角色,但我始終是向栀才對,我是我自己,我才能做其他角色。
我想離開這裏。
——今晚,陳最吻了我,他說喜歡我。我動搖了,但是如果我不去非洲,當我年紀大了,會不會怨恨陳最呢,是他讓我動搖的。
我想起即将畢業的我,優秀生畢業典禮,我說我想做飛向遠方自由的雄鷹,我想用我的鏡頭記錄美好,記錄我珍惜的一切。
我的鏡頭會是武器,而我會成為一名“戰士”。
我需要為自己負責,我必須要去找過去懷有熱忱的我,不然我怕自己堅持不下去。
——和陳最保留sex的關系好嗎?可是我喜歡和他睡在一起。
我想開口說些什麽,可是每次我們都要吵一架,可真累人。
但把他氣的滿臉通紅,還挺好玩的。
可是他生氣,我也不好受,他太用力頂的人生疼,混蛋!狗東西!
——在利迪亞待了快三年了,拍了很多作品,我很滿意,今天有一部作品又獲獎了。
只是生活好像沒有什麽兩全其美,我真的好想小石頭,好想揉揉他的肉肉的小臉蛋。
每個月往京北飛好像已經不能滿足我了,在找到自我價值的時候,我好像有了更多的需求。
來到利迪亞,我交了很多新朋友,我給vivi講了我的故事,同vivi談起過去的事情,我才能客觀一些。
vivi問我會後悔嘛,我不會後悔,因為那時的我已經迷失了,我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那種感覺太痛苦了。
vivi同意我的觀點,她說,擁有自我,有了愛自己的能力,才有愛人的能力。
我很贊同她這句話。
她問我想不想回去,我點頭。
向栀合上筆記本,她像是看一本小說似得,那一幕幕的畫面出現在她腦海裏。過去的五年記憶,好的不好的,她全部都記起來了。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揉了揉胸口,胸口有些發悶。
外面的天空漸漸暗了下來,窗外一抹殘陽如血,她待愣愣地盯着,在放空。
也是,五年的記憶一下子全部恢複,她還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門鈴适時地響了,向栀起身去開門。
門打開,陳最笑意滿滿地看着她,他單手插兜,一手提溜着一個袋子,食指勾着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愛吃的栗子餅。”
向栀看着他,她的目光多少有些複雜。
陳最怔了一瞬,目光落在屋內,那些攤在地上的東西,那個他最熟悉的行李箱。
向栀每次回來,都帶着那個灰色的行李箱。
他收回目光,嘴角的笑意僵在臉上,慢慢地,慢慢地嘴角繃直,他嗓子有些幹,不舒服,“記起來了?”
向栀有些驚訝,她驚覺他的觀察能力。
陳最很早就說過,她很好懂,什麽情緒都在臉上。
他張了張嘴,挺會說的一個人,此刻卻像個啞巴一樣。
“用不用去醫院檢查檢查?”他說完,挺直的脊背稍稍松了松,有些塌,如同他的心一樣。
向栀嗯了一聲。
醫院一套檢查下來,并沒有什麽事情,本身她失憶就是一種應激。
醫生也說過,記憶或許某一天會回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向栀瞧着陳最繃緊的臉,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起來也挺可愛的,她低頭笑了笑。
她恢複記憶就那麽可怕嘛?
到了家裏,陳最沒下車,向栀站在車外看着他,“你不下來?”
“我有點事兒。”他的聲音啞得可怕。
向栀抿了抿唇,剛要張口,他便打了方向,走了。
陳最已經把煙戒了,可他此刻心情十分複雜。
他把車停在馬路邊,點了一根煙,缭繞的煙霧将他的臉遮住,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恢複記憶了,之後呢,她會不會讨厭他?會不會再回非洲?
她如果說要回非洲呢?他會挽留,但她還是要去呢?
他會放手。
向栀是飛向遠方的雄鷹,她不是豢養在家裏的金絲雀。
他留着她很多的作品,她的那些作品都很棒,她是一個很優秀的攝影師,她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而這樣的人,不能困在這裏。
其實,起初他也不理解,她為什麽非要走,直到他在垃圾桶撿到一張被揉的皺巴巴的紙。
我真的是向栀嗎?我好像丢掉了自己。
他看到過她偷偷哭,他沒想到她會那樣痛苦。
陳最輕輕啧了一聲,疲憊地揉了揉發酸的脖頸。
不管向栀想什麽,做什麽,他都要回去面對。
車停在地下車庫,他乘着電梯往上,電梯門一打開,向栀抱着雙臂,站在電梯門口。
她看着他,忽然皺緊眉頭,她嗅了嗅,“你抽煙了?”
陳最點頭。
“不是說抽煙對身體不好嘛?你又愛咳嗽。”
陳最看着她,他的眼神過于深沉。
她果真都記起來了,這種話是她三年前總提起的。
那時候戒煙哪有那麽容易,他說要戒,可瘾上來,還是會偷偷抽半根。
每次他都洗完澡,刷幾次牙,才出現在她面前,可她的鼻子比狗鼻子都靈敏,愣是能聞出來他抽煙了。
“就今天,沒忍住。”他說完,想從她身邊經過,卻被她一把拽住。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陳最看着她,沒說話。
“我有話對你說,陳最。”向栀同他對視,她認真地看向他,“你是怕我走嗎?”
她湊過來的時候,黑色的瞳仁越發明亮。
陳最不說話,他想表現的灑脫一點。可那都是狗屁,他灑脫不了一點,
他真想把她綁起來算了。
向栀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想笑,他幹嘛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呢?
她有那麽可怕嗎?
“陳最,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我本來就是想留下來的。只不過發生了這次的意外。”
只不過這個意外,卻是一個意外之喜。
其實她準備回來的時候,并不知道怎麽面對陳最,面對自己的感情。
她本來就覺得一開始沖動的419是錯誤的。
感情不應該始于欲望,但她忘了有時欲望也是出于愛的本能。
老天讓她把這些忘了,給了她重新開始的機會。
陳最的黑眸輕輕顫了顫,他眼睛紅了。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向栀的心跟着顫了顫。
他別過臉,向栀不依,她掰正他的臉,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低頭看她。
指尖抹去他臉上的殘淚,向栀笑了笑,嘴角的兩個梨渦讓她的笑容更加狡黠,她捧着他的臉,無比認真道:“陳最,讓我們一起變得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