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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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有傳聞京大碩士招生名單馬上就要出來了。
向栀這兩天總是時不時刷一下手機, 她是真緊張。
她要是考不上,估計又有笑柄落在別人手裏。
這兩天,她莫名的緊張, 一到了晚上就睡不着,白天補覺, 也不出門。
馮佳佳叫她出去玩,她也拒絕。
她可不想玩的正嗨的時候, 一個消息過來,她落榜了,那感覺可太難受了。
就連小石頭都看出她的異常, 下午放學跑到她的房間, 說着今天發生的事情逗她。
“媽媽, 今天周明軒和小桃子吵架了,小桃子一天都沒搭理他, 小桃子和我玩了一天。”
向栀還是能抽出些精力和小石頭聊聊天的,她摸着石頭的頭,嘆氣,她兒子将來會不會是一個戀桃腦。
小石頭小嘴叨叨說個不停, 向栀又想,也不算戀桃腦,小孩子的感情還是單純的。
說了這麽多, 小石頭低下小腦袋,撇撇嘴,“媽媽,你是不是又要回非洲啊?”
向栀一愣, “怎麽了?”
“媽媽每次回非洲都不愛說話,我不想你去非洲。”小石頭哇地一聲哭了, 他撲過來抱着她。
向栀眼睛一酸,揉着他的腦袋解釋:“我不會回去的,不要怕。”
“真的嗎?”小石頭仰頭,晶瑩的淚珠還挂在眼睫毛上,看上去像一個被人抛棄的可憐巴巴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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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栀心裏不舒服,擡手擦掉他眼睛上的淚珠,“為什麽要哭?”
“因為我想媽媽,不想你走。”小石頭說完,嘴巴一壓,又要哭,“爸爸說,我不能這樣做,媽媽你要去就去吧,我們可以視頻。”
向栀壓着小石頭的腦袋,抱着他,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媽媽不會去的,我會永遠陪着小石頭的。”
她心裏發酸,這些話小石頭從來沒跟她說過。
她失憶了,也沒有過多了解過小石頭的過去。
從利迪亞回來,一直到現在,她知道小石頭的存在,接受了小石頭是她兒子的事實,憑着血緣關系,她親近小石頭,而小石頭也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孩子。
他可愛開朗又十分善良,是一個可人的小孩。
一下子,除了等考試成績的壓力外,小石頭這事也壓在她的心裏。
破天荒的,她問馮佳佳,“我這五年做媽媽稱職嗎?”
馮佳佳畢竟和她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認真地看着她,知道她是什麽德性,“向栀,沒有人比你更稱職,你很愛小石頭。”
向栀回看馮佳佳,“真的嗎?”
馮佳佳嘆氣,“沒有比這個更真的,如果你不稱職,小石頭會這麽黏你嗎?別懷疑自己,不過你想問很清楚的東西,我不知道,這個大概只有陳最清楚。”
向栀回來的時候沒着急上去,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想着看會電視,找了半天的遙控器,愣是找不到。
她關了手機的燈光,仰靠着沙發,盯着牆面發呆。
她想努力回憶一下空白的五年。
在利迪亞出事後,她就被送進了當地醫院,醫院檢查除了外傷,腦部沒有問題。
她所在的當地組織的負責人韓祁川說,還是回國再做檢查。
她忘了自己來非洲做什麽,索性直接回國。
回國檢查,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神經專家說可能是記憶分離症,沒有特殊的醫治辦法,興許哪天就想起來了。
這些日子,她刻意忽略掉失去記憶帶給她的迷茫,努力去把對付葉秋和葉子蘭當做生活的目标,可這些歸于平靜後,她剩下的是缺失記憶的迷茫。
陳最回來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平常工作忙,尤其是在工作日,為了空出周末的時間,他會把工作和應酬集中在工作日。
他喝了點酒,頭疼。
進屋的時候,玄關的燈亮了,他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陽穴,彎腰換鞋。
地上一雙粉色的高跟随意地擺放,他彎腰撿起來,放在鞋櫃裏。
大概有兩三天沒見過向栀,他出門早要送小石頭去幼兒園,他的作息一直比較規律,六點起床,晨跑運動,洗澡吃早餐,到了晚上回來t,十一點多入睡。
他和向栀的作息完全相反,早上鐘媽委婉提起這兩天向栀的異常。
“你回來了?”
向栀突然出聲,陳最正思考着她到底怎麽了,這才被吓了一跳,他捂住胸口,心髒怦怦地快要跳出來了。
向栀突然回頭,目光呆滞,沒有表情,頭發也亂糟糟的,像女鬼。
陳最嗯了一聲,趿拉着拖鞋過來,順手開了客廳的燈。
燈亮的一瞬,向栀下意識眯眼。
“最近沒休息好?”陳最問,她眼睛周圍一圈烏青色,快成熊貓了,精致的她,不可能不發覺,也不可能不行動。
“有點。”向栀張了張嘴,她很想問問過去五年的事情,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有些扭捏。
“有心事?”陳最看她。
向栀猛地擡頭,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到了嘴邊又咽下了。
若是說了,陳最會不會又嘲笑她,說不定還拿她的這事當她的弱點,她果斷搖頭:“沒有。”
陳最看着她低頭找鞋的慌亂樣,“朱岐給了兩瓶羅浮春,一起喝杯?”
見她不說話,他微微歪頭,笑了一下,“不是一直在等我嗎?”
“誰等你啊,自戀狂吧你。”
陳最哼笑一聲,漫不經心地擡了一下下巴,“走吧。”
“我不去。”向栀找到鞋,擡頭,将頭發別在耳後。
陳最看她,“怎麽,怕喝不過我?”
向栀嘁了一聲,“誰怕了。”
“走吧。”
向栀猶豫了一陣,還是跟上陳最。
地下一層是一個小酒窖,向栀沒來過這裏,通往酒窖的燈是暖黃色的,樓梯邊沿也有一圈暗燈。
向栀記得外公有一個大的酒窖,外公喜好酒,裏面各種各樣的酒都有。
小時候她偷偷跑到酒窖喝酒,喝醉了就躺在毛茸茸地毯上睡覺。
外面的人都在找她,最後不知道是誰發現她在酒窖,等她醒了舅舅好一頓批評,外公點着她的鼻子說她是一個小老鼠,愛偷酒喝。
過往的日子,好像比現在輕松快活一些。
向栀微微嘆氣。
陳最側頭看她,“坐。”
他站在酒櫃前找那兩瓶羅浮春,從最底層翻出來,又夾了兩個杯子。
向栀看着他倒酒,她聞了聞,空氣中都彌漫着香甜的味道,是她喜歡喝的那種。
陳最推了一杯過來,向栀雙手捧起來,微微抿了一口,入口微辣,可慢慢回味又有一種甘甜的口感。
“複試結果快出來了?”陳最突然說。
向栀嘴角一撇,橫了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最笑了,“這幾天就因為這事不出門?”
“要你管。”向栀冷哼,偏過頭喝酒。
陳最看着她,向栀不鑽牛角尖的時候,性格直爽,有事都是當面問,當面說,從來不藏着掖着,鑽牛角尖又是另外一副樣子,喜歡把事藏在心裏,憋着,她心就那麽大點,一藏事,多半的精力都被這些事情分走了,所以她才休息不好。
陳最清楚向栀這副樣子,肯定是又不知道鑽哪個牛角尖了。
總裝出一副沒心沒肺,又拽又冷的樣子,如馮佳佳所說,她外面強硬的殼是為了保護裏面脆弱的心。
“還有你怕的事情?”
“不是怕,萬一考不上丢人。”
向栀本來想低低調調參加複試,考上就去,考不上也沒人知道,這下可好,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向栀要讀研究生了,考不上多丢人。
她不缺錢,更不缺一個文憑,但她好強,好面子。
“沒有萬一。”
“嗯?”向栀疑惑地看向他。
陳最低頭,沒看她,他給自己那杯加了冰塊,喝了一口,強忍着頭疼,“你簡歷那麽豐富,獲得了那麽多獎,你怕什麽,初試成績又不差。”
向栀有些懵,狐疑地看着他,他怎麽什麽都知道?但轉念一想,陳琪爾都知道她考研的事情,陳最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陳最目光柔和一些,往後一靠,手指敲着桌面,開口道:“要真想繼續深造,大不了再申請出國留學。”
向栀聳肩,“不出國,我還想陪着小石頭呢。再說了,我要真出國,奶奶,你家那邊能同意嘛?”
陳最慢條斯理地轉着杯子,“你要是想,我會幫你。”
他說完,心裏狠狠嘲笑自己,他覺得自己有點道貌岸然,他想她出國嗎,不想,但她若是想呢?他會幫她。
他擡頭看她,他覺得她心事估計就是在考量這些。
向栀微微擰眉,喝了一口酒,她是沒想到陳最竟然這麽煩她,巴不得她走啊這是。
她冷哼一聲,“不用,我不會再出國的。”
“哦。”
陳最平淡地收回視線,喉結克制地滾了一下,後背慢慢放松了些,徹底靠在椅背上。
幾杯酒喝下去,一瓶羅浮春見底。
向栀舔了舔幹澀的唇,她的小臉泛紅,手指摩挲着杯沿,紅潤的唇微微抿了抿,“陳最。”
“嗯?”
陳最喝得也有些多,醉意侵染了他的眉眼,借着柔和的燈光,他安靜地看着她。
向栀托腮,與他對視,“我和你結婚後是什麽樣?”
許是喝多了,向栀腦子有點木,話說出來後,還反應了好一陣,見陳最有些發怔,她才反應過來,“我不是說跟你相處是什麽樣,我是想問和小石頭相處怎麽樣?”
“他和你說什麽了?”陳最突然問。
向栀看他,這人是在她腦袋裏裝了監視器嘛,他怎麽什麽都能猜到。
“沒有啊,我就是想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失憶了,什麽也記不起來,而且我最近發現小石頭有些敏感,總是注意別人的情緒,我不希望他這樣,長大了他還是這樣,很容易受傷害。”
“不會的,他對情緒是敏感一些,從小他就這樣,好好引導會沒事的,你不用擔心。”
“哦。”向栀戳着杯子,“我怕是我們影響的他。”
陳最一愣,“你愛他嗎?”
向栀看着他的眼睛,她思索着,對于小石頭,她是愛的,于是點頭。
“我也愛他,但我們兩個的關系改變不了,多少會影響他,這沒辦法。”他微微坐直,“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知道我們愛他,希望他健康快樂就好。”
至于他們什麽關系?互相厭惡,互不對付,非恩愛的夫妻關系?
陳最想到這裏,頭更痛了,他站起來,雙手撐在大理石桌面。
向栀喝了不少,紅撲撲的臉蛋,帶着醉意的眸子,她的身上混着酒香和茉莉花的清香,她安靜時像一只醉貓,就和小時候一樣。
偷偷喝酒,喝醉了躺在雪白的絨毯上,外面的人找她找的都快要把房子掀了,她呢,醉醺醺地趴着睡覺呢。
陳最回過神時,才驚覺自己與她靠的這麽近,他強忍着吞咽的沖動,與她安靜的對望。
向栀覺得自己心髒快要跳出來了,她還在思索要該怎麽改變他們的關系,陳最的突然靠近吓了她一跳。
他的目光灼熱,深情,總是讓人誤會。
他有一雙會騙人的眼睛。
“我覺得,我們可以試着和平相處,像朋友一樣,怎麽樣?”向栀拍手,笑了,她覺得自己這個想法蠻好的,主動緩和關系,她已經做出很大讓步了。
陳最直起身,雙手插兜,清醒了些,冷淡道:“不可能。”
“……那你覺得呢,我們該怎麽做,為了小石頭我覺得我們應該改變,最起碼能和平相處吧?”
“反正做不成朋友。”陳最将剩下的一瓶羅浮春放回原位,他又折回來,看着她。
他的目光清清冷冷,看着她,似乎出神。
“你幹嘛。”向栀往後退了一步,十分不自在。
“如果我們能做得成朋友,我就不會和你結婚了。”
說完,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往日的吊兒郎當的勁。
他認真起來,總是讓她莫名心慌。
“什麽意思?”她不懂,聽不明白,做朋友和結婚有什麽關系。
陳最見她滿臉困惑,嘆氣,他能讓她知道什麽?知道了又如何?
他肩膀一松,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沒什麽意思,早點睡。”
他變臉過快,向栀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你這人說話怎麽藏着掖着的,真的很奇怪啊!”
回應她的是,啪地一聲關門聲。
向栀困惑地盯着門,他怎麽能那麽多變。
他到底有多讨厭她,盟友沒得做,朋友做不成。
奇怪的人。
向栀收回視線,手指敲着桌面,她的臉又紅又熱,她揉了揉,也沒生氣,他不想跟她做朋友,她還不想呢,想和她做朋友的人多了去。
她起身時,小聲嘀咕,“真是一個沒t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