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雁頭箋(一)
第31章 雁頭箋(一)
遲佑庭呼出一口氣,把之前從許輕那兒存的表情包發了過去,收了手機打算看平板上的電子書,沒想到連歧竟然也回了他一張表情包。遲佑庭看着屏幕裏摸小狗頭的動圖,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連歧把自己當成狗,還是該對他這種突兀的行為舉止發笑。
默了半晌,遲佑庭到底還是揚着唇角截了個圖,存進了雲相冊裏,打算過幾年再翻出來給連歧看。畢竟這種八百年難得一見的事情,還是有實質性的證據才好拿來說。
遲佑庭只有在春節的時候才回新海,和家裏的親戚都不太熟,加之不愛撿別人愛聽的話講,和幾個年齡比自己小的表兄弟之間簡直可以說是劍拔弩張,為了争幾把椅子的擺位而你一句我一句地明傷暗怼,把遲佑星無語得不行,連忙拽了表情很臭的遲佑庭到自己邊上坐着,禁止他再說話。
然而遲佑庭不發難,不代表沒人會主動跟他搭話。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遲佑庭正低頭細讀着一篇文章,猛一被坐在旁邊的女人打斷,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整個人極不耐煩地掀起眼皮看過去。
女人笑吟吟地給他倒了杯飲料,問道:“佑庭,你們男孩子也戴美瞳啊?”
遲佑庭伸手把杯子往旁邊推了推,冷聲道:“我這是原生。”
“哦,我差點忘了,你是混血兒。”女人握着他的手捏了捏,“也不怪我老忘,你爸幾年難得來新海一趟,我都快忘了他長什麽樣了。”
“是嗎。”遲佑庭被她捏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好不容易把這股惡寒的感覺壓下去,面上也沒給人好臉色,“我也快不記得您長什麽樣了。”
女人臉色一變,正要說話,遲佑星見形勢不對,笑着打了個岔,把遲佑庭拎起來,小聲說:“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等開飯了再回來。”
遲佑庭正愁待在這兒太吵,得了遲佑星的赦免令,轉瞬間便起身朝樓上走去,低着頭按了兩下手機,刷到了連潮發的朋友圈,看內容這姑娘正跟朋友在外面瘋玩。
再看連歧的朋友圈,除了轉發附院的推文就是轉發某個教授的文章,畫風迥然不同,一點兒過節放假的味道也無,不知道還以為這人用着另一副日歷在過日子。
遲佑庭無聲地嘆了口氣,打了一長串字準備旁敲側擊一下連歧,剛要按發送,屏幕上就跳出通話界面,他手點得太快,連來電人是誰都沒看清就給接通了。遲佑庭詫異地看了眼顯示的名字,放到耳邊,只捕捉到一點尾音,便問道:“你說什麽?”
連歧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嘈雜,連着人聲也斷斷續續:“從機場去楓葉路……坐7號線……轉3號線快,還是轉6號線快?”
“轉什麽……3號吧。”遲佑庭嘟囔着,随即反應過來,差點沒撞到門上,“連歧,你在哪個機場?”
連歧的聲音裏帶着些笑意,嘈雜的背景音也終于清楚了些,是遲佑庭并不陌生的、剛剛還聽親戚講過的新海方言。他說:“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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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我來接你!”遲佑庭轉身往樓下跑,一邊快速地套着外套一邊沖遲佑星喊道,“我出去吃!”
“你又什麽毛病——”
遲佑庭跑得很快,呼吸有些不穩,聽見連歧喊他的名字,又說:“急什麽。”
“當然急啊。”遲佑庭小聲反駁,“分秒必争。”
連歧沒說話,但遲佑庭聽着耳邊平穩的呼吸聲,便知道他一直在原地等着。要不是霧霾重司機不敢開太快,他都恨不得讓人壓着限速沖過去。
年初三的機場人來人往,大多是百忙之中趕回來拜年的,而這其中,有一個離了家鄉,千裏迢迢來見他的連歧。
在離連歧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本來跑得很快的遲佑庭忽然放慢了步子,一步一步地走過去,站定到連歧身前,在他擡頭的同時将羽絨服的帽子拉了起來,寬大的帽檐擋住了連歧的大半張臉。
沒有顧忌這裏是公共場合,也沒有思考別人的目光,遲佑庭難以自制地将人抱進懷裏,手臂收得很緊,話湧到嘴邊時,竟還帶着些哽咽:“連歧。”
連歧偏了偏頭,被藏在帽子裏的嘴唇偷偷在遲佑庭臉上落下一個吻,他聽着這人急促的呼吸聲,啞聲道:“我想你了。”
莊珮之帶他去參加了一場有幾百人的年夜飯,酒樓上下四層都是熱鬧的談笑聲,可他依舊覺得寂寞,很想離開,想把遲佑庭帶到這裏來陪自己,又或者是去到遲佑庭身邊。
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脫離莊珮之的視線其實很不容易,連歧卻還是這麽做了,他沒有分析這個舉動帶來的後果會需要他話多少時間精力去處理,也沒有多加思考是否值得,只是刷新着訂票界面,搶到了最後放出來的餘票,坐上一趟八個小時的飛機,哪怕他最多只能在新海待上一個晚上。
他只是很想、很想見到遲佑庭。
被遲佑庭親手充滿氣漂浮起來的氣球,必須在遲佑庭的身邊,在遲佑庭的手中,在有遲佑庭的呼吸存在的空氣裏,才能夠很好地生存下去,否則就會因沒了穩定器而蹿得太高,在氣壓差下痛苦地爆炸。
新海人民廣場上放的煙花很多也很亮,巨大的聲響遠遠傳來,卻沒有人讓他們中任何一個人分神去想。
遲佑庭把連歧的手握得很緊,一路上都緊抿着唇,後槽牙被咬得發酸,慌忙地辦完了入住手續,剛剛轉過走廊的拐角,便扯着人跑起來,幾乎是跌撞着進了房間,甚至沒來得及插上房卡。
連歧被推到牆上,壓倒式的吻傾瀉下來,克制了許久的情緒鋪天蓋地地滾進交纏着的唇舌之中,熱烈的,滾燙的,比新海市低迷的氣溫要高上幾十上百倍,又不如煙火炮竹那樣叫人受驚,是褪去棱角的放肆,柔和萬分地覆下來,叫連歧忍不住擡起手,反扣住了遲佑庭的背,想讓這個擁抱變得更緊密,以吻得更深。
踉跄着陷入床鋪時,兩道手機鈴聲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以不同的節奏敲擊着空氣,敲出一層蛛網似的碎紋,仿佛下一秒就會崩塌碎裂,鋒利的碎片将砸遍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而他們緊擁着對方,如同擁有了一副無形的堅硬盔甲,增添了一道無所不懼的保護罩。手機随着被扔到地上的外套而從口袋裏滾落出來,鈴聲變得更響而吵,直到幾分鐘後終于停歇,只剩下交纏的粗重呼吸。
遲佑庭的動作漸漸失了控制,力度很大地全部沖撞進去,在連歧的大腿上抓出一道施虐似的紅痕,不斷有液體從交合的地方被擠出來,混着從沁出的細汗,密密地織出一片濕淋淋的床。
遲佑庭抱着連歧翻滾一圈,挨到幹燥的另一側,看着連歧不受控地擡起的下巴上寫滿情欲的紅,只想頂得更深,把遙遠冰川上的雪撞進海水裏融化,淌成他指尖的香綿,心頭春水。
“遲佑庭。”連歧的聲音在遲佑庭的啄吻下變得氣若游絲,但仍是一字一句清晰地落進了他的耳朵裏,“……很愛你。”
腦子裏“嗡”的一聲,遲佑庭俯下身去抱緊了他,性器埋得更深,沒來得及退出,毫無預兆地射在了裏面。連歧渾身發軟,被遲佑庭抱得有些缺氧,感覺到有什麽身下東西正在漸漸流出來,忍不住半埋怨地抓了一下遲佑庭的背。收攏的手臂放松了一些,遲佑庭毫無歉意地和他說“對不起”,把他抱起來走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打在身上,對仍然酥麻的身體來講像是某種變相的刺激,連歧的肩無法自控地微微發纏,幾乎完全依靠在遲佑庭身上,任憑他的手指快速地在自己體內進出,一陣輕而密集的水聲響過,連歧心裏生出一些難耐的假想,覺得這人在借清理之名行挑逗之事,而這個假想很快就在遲佑庭的重新進入中成了真。
連歧閉着眼睛,嘴唇碰到遲佑庭的臉,無聲地動了動,說了句嗔罵他的話,遲佑庭只是笑,将花灑偏移了方向,在淋下來的水流裏也跟着閉上眼,吻住了連歧不安分的嘴唇。
他們接了一個很長的吻,長得好像能跨過眼前這個寒冷的冬天,直接進到熱烈洶湧的夏日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