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風作(四)
第30章 江風作(四)
他側過臉,咬住連歧仍帶着涼意的嘴唇,想起離放假只剩下不到一周,而他們卻因為吵架而浪費掉了好幾天的相處時間,就覺得吵架實在是太無用而負面的一種存在,不論如何,他以後再也不想和連歧吵架了。
哪怕——
“佑庭。”連歧蹭了蹭他的臉,帶着些鼻音說,“謝謝。”
被連歧的聲音猝然打斷,遲佑庭忘記了腦中那個瀕臨界限的危險假設,直到很久以後,他被連歧一記重創霍然打醒,回頭去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麽早的時候就已經暴露出了在連歧面前過于容易更改底線和原則的問題,并為當初沒有真的做出那樣的決定而感到慶幸。
成江的雪從夜裏開始下,噼噼啪啪地落下來,似乎是一場難得一遇的大雪,房間裏的空調到了設定的時間已經關閉,此時便顯得冷,遲佑庭半睡半醒,閉着眼摸了一下身邊的位置,指腹漫開一片反常的熱度,他瞬間清醒過來,擰亮臺燈,看清了連歧額上出的一層汗,連忙起身去翻溫度槍。
“連歧。”遲佑庭看着溫度槍顯示的溫度松了口氣,幸好還沒燒得太嚴重,緊接着便輕輕碰了碰連歧的臉,低聲喊他,連歧的睡眠質量比他要好很多,并沒有被這點動靜驚動,遲佑庭又不舍得吵醒他,便将空調設了個高點的溫度,打算再給連歧捂捂汗。
他拿被子把人裹得緊緊的,自己披着外套側躺在一旁,就着昏黃的光線描摹眼前人的眉眼,忍不住用指腹抹開了他緊皺的眉頭,頓了頓,湊上去吻了吻,像戒甜失敗的小孩,抱着一點糖不肯撒手。倏地,房間裏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遲佑庭迅速地定位到發聲源,撲過去按成靜音,确認連歧還沒醒來,這才低頭看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梁時。
極大可能是醫院裏的事,既然是公事,至少應該聽一聽內容,但讓還在生病的連歧趕過去就不太可能了。遲佑庭思考了兩秒擅自接別人電話的正确性,但想着事急從權,還是按了接通,梁時的聲音很快響在耳邊:“連歧,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
“他生病了。”遲佑庭說,“現在還在休息。”
“這樣……你是遲佑庭?”梁時沒說什麽,“那讓連歧好好休息吧,你也早點睡。”
遲佑庭把手機放到枕頭底下,重新低下頭的時候,發現連歧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蒙着層水霧的眼睛眨了好幾次,眼底的茫然神色才漸漸淡去,緩慢地擡起眼皮與遲佑庭對視。
之前在新海時沒能見到生病的連歧剛醒來後的樣子,這會兒頭一回見,遲佑庭覺得他這副幹什麽都慢半拍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愛,忍着笑碰了碰他的唇角,問他:“發燒不會傳染吧?”
連歧動了動嘴,很模糊地應了一聲:“嗯?”
下一秒,遲佑庭便壓着他的肩頭湊了上去,含着唇瓣很慢地磨了磨,故意咬得發紅才放開。連歧似乎被他吻得神智清明了些,撐着床鋪坐起來,嗓音沙啞:“梁時打了電話?”
寬松的睡衣領口随着他的動作下滑,露出半截微微突出的鎖骨,遲佑庭盯着那上面的一枚吻痕,看了好幾眼,才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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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過去。”
連歧掀開被子要下床,被遲佑庭迅速按了回去,語氣忿忿的:“你在低燒。”
遲佑庭的眼神很有些嚴厲,想起他們才和好沒多久,連歧一時沒敢動,只掀起眼皮瞟了遲佑庭幾眼,底氣不足地說:“只是低燒。”
“只是?”遲佑庭快氣死了,沒好氣的瞪着他,“生病了就該休息,不管是大病還是小病。”
過了好幾秒,連歧才低聲反對:“可是,我以前這樣也沒出過什麽事。”
“那是以前。”遲佑庭拉了拉被子,把連歧蓋得嚴嚴實實,手臂用力地拴着,不容置喙地說,“睡覺。”
連歧身上沒什麽力氣,實在掙不來,見遲佑庭态度堅決,只好乖乖躺着,恍惚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放棄了別人更希望他去做的事,一時有些百感交集,瞳孔微微失焦,陷入了一種難以言狀的情緒之中。
驀地,遲佑庭的手心探到了他的眼睛上,耳邊響起對方夾着些怒氣的聲音:“快睡。”
遲佑庭的這副樣子讓連歧有些想笑,忍不住小聲說他:“你好煩。”
“……你才煩。”過了好一會兒,遲佑庭才頗為氣急敗壞地揉了揉他的臉,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病人就該好好聽話。”
連歧的眼尾不自覺地彎了彎,第一次覺得一個人別扭地發脾氣不是在無意義地浪費時間,而是很有趣。他聽話地安靜下來,反手牽住了遲佑庭搭在被子上的手,将手指嵌進去,掌心的汗漬粘膩地捂在一起,是連歧一貫讨厭的感覺,但直到徹底睡過去,他都沒有把手松開。
遲佑庭覺得沒見面的幾天中,連歧可能壓根兒就沒有好好睡覺,因為在他起床關掉鬧鐘後兩小時,連歧竟然還躺在床上,正在償還着身體欠下的債務。遲佑庭有些生氣,更多的還是心疼,便只不輕不重地捏了捏連歧的鼻子,破天荒地打開了外賣軟件,把店鋪裏所有的菜品全點了一遍,以借此試出連歧的喜好。
直到遲佑庭拿了外賣回來,放到加熱箱裏保溫,看完了一篇論文,連歧才睜開眼。他先是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抱着被子看向遲佑庭,眨了下眼,又閉上,停了三四秒,再度掙開,對着轉過頭來的遲佑庭迷迷糊糊地笑了笑,遲佑庭就走過去,扣緊了連歧的腰,很輕地吻了他一下,說:“早上好。”
這是遲佑庭第一次覺得,為了接吻而犧牲掉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晨讀時間,原來并不是那麽讓人讨厭。
除夕當天,成江的氣溫回升到了兩位數。
遲佑庭換了一身沒那麽厚的棉外套,清好了行李箱,跳過剛收到的來自遲佑星的消息,點開跟連歧的對話框,猶豫幾秒,寫道:“我出發了。”
一向總要很久才會回複的連歧這次卻回得很快,幾乎是緊跟着他的消息:“好。注意安全。”
他們到底還是沒有談起放假這麽多天要怎麽見面的事情。
遲佑庭習慣把事情想得很遠,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交換生項目結束後,他要返回原來的學校,和連歧分隔在兩個不同的國家,來回一趟要十幾個小時,對他們兩個大忙人來講簡直是天方夜譚,到時候又該怎麽辦?可連歧不提,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挑起這個敏感話題,想把決定權交到連歧手上,而不要顯得自己像個搞一言堂的控制狂。
至少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用來等待,他不應該太瞻前顧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