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穿上衣服就不認人(捉蟲)
穿上衣服就不認人(捉蟲)
栾暻眉眼微彎,往日清淺的小酒窩怎麽看都透着一絲狡黠的笑意,見文瑄不說話,修長的手指在薄紙上的一角輕輕點了下,悠悠開口:“記第一次手牽手——”
文瑄蹭得一下把論文收了起來,瞥他一眼,淡淡道:“該上課了。”
前排伸長了脖子還想知道栾暻到底寫了什麽的女生,只能看到這一刻明顯不自在起來的文老師,以及旁若無人地散發着自己魅力,兩側翹起的嘴角始終沒有壓下來的栾暻。
而文瑄背對着教室,把一整摞論文擺得整整齊齊放到講臺上以後,目光停留在最上面格格不入的封面字眼,隐在鏡框後的濃密睫毛,不由微微顫了一下。
“《日文記》——記第一次手牽手探索未知領域的深入調研:
古人常言,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而我,師從T大最厲害的經濟學教授,卻依然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在彎曲成盤山公路的科研道路上走得磕磕絆絆。起初,在敲下《論國民參與最高的娛樂方式對百萬電商融資項目的影響》這個題目時,我雄心壯志力争要當經濟學領域巨人肩膀上的牛頓,廢寝忘食尋遍相關文獻,不料竟是無果,大概科研前輩們在日啖論文三百篇時,還沒考慮到日後會有無數人一邊蹦迪一邊買着防脫洗發水,以至于硬生生錯過了這麽立意深遠的課題。
但是,本着不服輸的崇高科研精神,縱使知道前方無路,我亦紮頭進去,不怕撞個頭破血流,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上帝在創造人類時,做不到每種屬性都平均分配,到我的時候,除了盛世美顏,什麽都沒給我留下。
通俗點說,就是我果然不是搞科研的料。
不過,我思來想去,雖然因為我的學術水平不夠限制了我的才能發揮,但我分明此次調研收獲頗豐,也許換一種走心的表達方式更為适合。所以,我用文老師教過的最簡單的線性回歸模型Y=β0+β1X1 +β2X2+ε,列出了一個世間最美妙的方程。
假設因變量Y是我要求解的結果,我以夏夜星空為研究背景,自變量X1和X2分別是我和甜點飲料,随機變量ε為清風明月,經過那日黑夜渲染後的系列缜密分析,最後回歸出來的結果是——滿天繁星閃爍,都不及你映在玻璃上的模樣。
至于顯着性檢驗結果,毫無疑問,顯着,回歸方程成立。
而今盛夏将至,暑期在即,請問誨人不倦的文老師,看在我這麽勤學上進的盛世美顏上,可否同我一起進組,對我24小時貼身教導?
戊戌年丁巳月 栾暻留”(注)
洋洋灑灑數百字,連小論文的最低字數要求都沒達到,但是——
不怕悶騷不要臉,就怕流氓突然有文化。
Advertisement
文瑄很想扒開栾暻的腦袋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構造,才能把正兒八經的學術論文寫出調情氣息。
調情?文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為這一刻最先湧入自己腦海的這個詞語感到沒來由地羞恥——再怎麽樣,栾暻到這的目的都是為了學習,那他就該一視同仁,只把他當成學生啊。
文瑄閉了閉眼,若有若無地輕嘆一聲,努力平複下似乎踩上了加速器的心跳,去準備最後一堂課的教案。
栾暻嘴角含笑,看着文瑄恢複成往日克制內斂的模樣在講臺前講課,只手支着額頭,翻到專業書上的最後一頁,寫下了“HE”兩個字。
四十五分鐘倏忽而過,下課鈴聲響起時,栾暻慢悠悠地翹着二郎腿,合上了書本。他來時幹幹淨淨的專業書,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知識洗禮,已經被他龍飛鳳舞的字跡塗抹得到處都是,一眼望去也不知道都寫了什麽鬼畫符,但,大概是有點收獲的?
這節專業小課是在經濟學院樓裏上的,臨近考試周,許多課程都已經結束,學生們下課後就着急忙慌地趕去圖書館臨時抱佛腳,空曠下來的學院樓異常安靜。
文瑄卻一反常态,沒有直接離開。
空無一人的小教室裏,他一個人把桌子都收拾幹淨以後,坐到講臺前,開始批改學生們交上來的小論文。
栾暻洗個手回來,就發覺教室裏的燈還亮着,他微微勾了勾唇,無聲無息地從文瑄背後繞了過去,單手撐着桌面直接坐到他面前的課桌上,低頭湊近他:“文老師,您還不走,是要和我在教室裏約會嗎?”
文瑄擡眸,靜靜地看着栾暻,直接忽視了他偷換概念的行為,語氣波瀾不驚:“是正常的留堂交談。”
“唔,在我看來,都一個性質的。”栾暻眨眨眼,長腿微曲,又一本正經地說,“那麻煩文老師從公正客觀的角度評價一下,我的論文,夠不夠本學期優秀結課論文标準。說實話,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我還挺想去參加期末考試的,畢竟您這麽言傳身教地帶我深入調研,我覺得我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有了質的提升。”
文瑄看着大言不慚的男生,噎了一瞬:連模型都能用錯的人,哪兒來的勇氣說要參加考試。
他低下頭去,繼續批閱論文,道:“這門課沒有考試,期末成績就是平時成績加小論文。”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栾暻聳聳肩,看到桌子上被文瑄擱置到一邊,俨然被打入冷宮的自己寫的小論文時,勾唇笑了下,“那文老師覺得我能拿多少分?我一不遲到,二不早退,三麽,還喜歡課上課下都和老師積極互動。”
他說完這句話,拿起自己的論文,只手悠然地撐着桌面,另一只手不緊不慢地把薄紙卷成一團。
圓筒狀的紙張拂過倆人之間安靜的空氣,不偏不倚地恰好落在文瑄下巴方向,猶如要掀開男人斯文面具的軟劍。
而這個與之前一樣暧昧的姿勢,三分侵略,七分撩人,帶着栾暻一如既往的放浪味道——只不過,那個時候是在紙醉金迷的會所,現在是在靜谧安寧的教室。
文瑄靜如深潭的雙眸微微動了一下,卻是稍縱即逝,他身子後仰,避開栾暻手上的動作,接過論文重新放到一邊,淡淡道:“不符合論文要求,恕我沒法打分。”
栾暻聞言,挑了下眉,低頭去看自己的小論文,柔軟的額發從一側落了下來,若有若無地觸碰到文瑄臉頰:“哪裏不符合?标題,摘要,正文,落款,格式一應俱全嘛。”
倆人距離太近,夏夜的風裹挾着無處不在的燥熱氣息,從窗前席卷而過,帶起幾縷微微翹起的發梢,在文瑄臉上激起一陣酥麻。
文瑄偏過頭,往旁邊稍挪了一瞬,聽到栾暻提及标題,忍不住問道:“都被你當成流水賬了,為什麽不寫栾暻日記,而寫日文記。”
栾暻聽到這話,沉思片刻,竟是板着一張俊臉點了點頭,表情嚴肅:“這個題目也不錯,只是我為了體現文老師的重要性,特意把你的名字加了進去,不都說論文署名時要把導師名字放進來麽?至于日嘛,那是我的名字簡稱,我的粉絲都知道,她們的昵稱就叫向日葵。”
一通胡扯,邏輯滿分,毫無破綻——但是,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文瑄揉了揉眉心,又道:“向日葵?”
栾暻淺淺一笑,和他解釋:“因為我名字裏有一個日,圍繞着太陽轉的就是向日葵。”他說到這時,話鋒一轉,嘴角微微彎起:“文老師想不想當向日葵?”
我沒事兒幹當向日葵幹什麽?文瑄瞥他一眼,沒說話,把改好的論文成績輸入到電腦以後,提醒栾暻:“你還不走?”
“你還沒答應我的邀請,”栾暻眨了下眼,把被文瑄刻意遺忘的論文重新放到他面前,臉上挂着前所未有的誠懇,“我馬上要進組拍戲了,特邀您作為我的私人老師跟組指導,包吃,包住,包貼身服務。”
文瑄聞言,沉默了一瞬——以前只知道産品有三包,沒想到有一天人也可以有三包,只是,這句話怎麽聽都有點像是被包養了?
再看看手邊極具有存在感的小論文,文瑄一看到上面醒目的标題就沒來由地頭疼,奈何拗不過栾暻,只好把它單獨收了起來,開口道:“我假期有事。”
栾暻嘴角微微上揚,乍一聽到文瑄的拒絕,脫口而出:“什麽事能比我還——”
他話音未落,目光觸及文瑄身上散發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氣質,立馬從善如流地改口:“能比教書育人還重要。”
“私事。”文瑄垂下眼眸,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語氣平靜地回道。
栾暻揚了下眉,不死心:“那可以遠程指導。”
“沒有信號。”文瑄已經起身往外走去。
栾暻從桌上跳下來,拎起書包跟在他後面,長嘆口氣:“文老師,您這般百般推辭,我會以為你是故意不想理我的。好歹我們也是一起半夜蹦過迪白天談過心的好兄弟,你還看過人家跳的脫衣舞,現在卻翻臉不認人,一看我穿上衣服就要和我劃清界限,是在等着我現場再給您跳個脫衣舞拉近下關系麽?”
文瑄下意識地就想說這都哪兒跟哪兒,我什麽時候看過你的脫衣舞,不料回過頭,映入眼簾的就是男生有些失落的樣子,要到嘴邊的話瞬間收了回去。
良久,他輕聲說:“有時間,我會給你聯系的。”
栾暻這才淺淺一笑,倏然亮起的眼眸猶如撥開濃霧的清晨日光,帶着溫暖卻不灼熱的光芒。
他突然拉起文瑄手腕,在他的小指頭上勾了勾。
文瑄一愣,嘴上說道:“幼兒園還沒畢業?”微垂的眼眸卻是一直注視着男生拉鈎的動作,不知怎的,沒有動。
栾暻挑眉,在他的大拇指上又重重地按了一下:“我海裏浪學校博士畢業。”
文瑄蹙了蹙眉,沒太明白什麽意思,看到倆人這般幼稚的動作,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是不是下一句就要說,做不到就是小狗。”
“當然不是,您也太小看我了,”栾暻眨了下眼,狡黠一笑,“做不到您就是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