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傳聞
61傳聞
耀京的十二月向來要比南城冷, 落地那日還很不湊巧的落了大雨。
戚蔓語給副總交代完相關事宜，順手拉出小孩的微信，給他回了句“平安”。
因為天氣原因, 航班的落地時間比預計時間要晚上一個多小時，對話框裏并沒有焦急的問候, 想來也是, 他分明知道自己的航班號碼, 稍一查詢就能知道今日飛機晚點。
信息剛發出去，那邊秒回一只乖狗狗等摸頭的Q版表情。
【zhou：姐姐, 耀京很冷, 你一定要注意保暖, 不要生病了，不然我會擔心。】
戚蔓語伸手揉了下被凍到麻木的臉頰，心底輕輕呼一口熱氣。
心想多稀奇，我也會對什麽人報平安了。
回到下榻酒店, 她簡單換衣修整, 剛泡好一杯速溶咖啡, 主辦方派來接她的兩個年輕人已經到一樓大廳等候。
大約聽過一些戚蔓語的風流韻事，望她的眼神總是有些躲躲閃閃的古怪。
她在前面走着，那兩人在身後嘀咕。
聲音壓得很小，奈何戚蔓語的耳力實在不錯。
“......戚總真的還和成洛在一起嗎？”
“都多久的事情了！快別亂講, 我聽說戚大小姐現在有對象的......”
“那成洛的事情她知不知道啊？”
“應該知道吧......鬧那麽大，就連我那書呆子表弟都聽說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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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酢場永遠是令人暈眩的紙醉金迷，每個人端着微笑假面往來迎送, 應付的場面話無非是過去那幾套, 只不過将每個詞句打碎了再重組，翻來覆去說了上千萬遍。
戚蔓語心思不在今夜的觥籌交錯, 少有的敷衍浮上表面。
“戚小姐？”
一道嬌滴滴的聲音打斷她百無聊賴的應酬，戚蔓語對眼前男人微微一笑，報以歉意的眼神。
女人提着裙擺搖曳風姿，是耀京某個地産商的小女兒，姓雲。
“雲小姐。”
她舉杯，遙遙對望，醇烈紅酒映着唇邊笑意，似真非假，無需深思。
暖氣烘得正熱的隔間端端放着一盆蝴蝶水仙，人工精心培育的品種，花香濃得恰到好處。
這位雲小姐和夏荞同在一個大學念研究生，對她當年鬧出來的荒唐事很有耳聞。
雲小姐是鵝蛋臉，杏仁眼，古典氣韻很足的美人，笑起來卻意外的不近人情。
“前些日子聽了一耳消息，事關南城陸家，不知道戚小姐感不感興趣？”
陸家？
仿古的雕花窗已經被雪霧蒙了一層淺白的霜色，她垂着眸，三分的漫不經心，拿手指在霜花上一抹。
指腹極快被濃重霜意洇濕。
“你願意說，我當然願意聽。”
雲小姐俏俏一笑，伸手勾過耳邊碎發，附着她，莞爾道：“陸嘉雪并非蔣總親生，值得玩味兒的是，蔣總似乎知道隐情，但不知道為何，一直忍到了近日才爆發。”
雲小姐眯着眼，仔細觀察戚蔓語神情，見她只是很輕地挑了下眉，似乎不大意外。
她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知道這話題起得沒勁兒，她攏一攏卷發，斂了眼中深意，只做無關緊要的解釋。
“我呢，是不大喜歡夏荞，可我更不喜歡陸嘉雪。”
戚蔓語不知道她們二人之間有過什麽龃龉，也沒有興趣知道，擡了擡高腳杯，與她對貼輕碰一下。
“所以雲小姐想......？”
雲小姐慢條斯理地搖着紅酒，彎唇：“當然是添把火，再潑把油了。”
戚蔓語不甚在意地笑一笑：“雲小姐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做就是了，這些事情，說到底和我并沒有關系。”
“戚小姐就是心善。”
沒頭沒尾的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雲小姐起身回到大廳，戚蔓語原地站了站，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紛飛大雪。
後半程的晚宴應付得興意闌珊，戚蔓語婉拒了轉場club的邀請，頂着半分酒氣回到酒店。
撥給夏荞的電話過了片刻才接起，搞不懂她在過什麽北半球時間，這個點竟然才剛睡醒。
“你又去鬼混了？”
“嗯嗯唔唔額......”
夏荞瞪了一眼身旁不安分的男人，一掌呼在他要笑不笑的唇上。
“你不是在耀京嗎？怎麽還有閑心關心我？”
“沒關心你，曠日地産那小女兒倒是對你很上心，她說陸嘉雪不是蔣一鳴的親生女兒，真有這回事？”
夏荞趿着男款的拖鞋下床，半彎着腰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衣物裏翻找自己的煙。
“是就是吧，和我又沒什麽關系。”
她推開窗，凜冽夜風撲面而來，夏荞被嗆了一下，才要低頭點煙，手中的打火機赫然被男人抽走。
戚蔓語默了默，聽見那邊不算很大動靜的推搡，莫名的，覺得男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夏荞和他幹瞪眼半天，對方佁然不動，擡手一個投籃，打火機精準被落入垃圾簍中。
“那你和陳今白......”
“你說到他，我倒是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夏荞單指揉着太陽穴，剛閉起眼，一杯溫水塞到她手心。
“前幾天陳今白找過我，說他離婚了。”
大概是要給閨蜜夜話留點空間，男人很自覺地拿起浴巾走進浴室，不多時，淅淅瀝瀝的水聲響徹房間。
夏荞輕輕嘆了一聲：“這事兒不是我要瞞着你，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麽說，說了吧，好像我對他還有那麽一點念念難忘的舊情，不說吧，以後這消息讓你從別人口中聽到，總歸不大好。”
戚蔓語捉到她的用詞：“好像？”
夏荞換了個姿勢，側臉靠着牆壁，被月光浸得有些蒼白。
她嗤笑一聲，滿是嘲諷：“我以為我會是個多長情的人呢，結果啊，人在時間面前，那麽渺小，那麽不堪。”
夏荞不是個輕易陷入情緒內耗的人，但她說出口的話，卻像是給自己少女時代那端荒誕不經且無疾而終的隐秘愛戀做結尾的陳詞。
“戚蔓語，我早就不想他了，真的。如果喜歡一個人會讓我那麽痛苦，那麽這份喜歡就是錯誤的，我覺得我現在才醒悟過來，不算晚。”
“嗯。”
戚蔓語頓了頓，忽然問：“所以你現在和宋三在一起了？”
夏荞：“.........！！！”
妖怪戚蔓語，是不是長了八百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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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的最後一日剛巧趕上平安夜，戚蔓語推拒了年輕小開的邀請，那邊遺憾的情真意切，拖長尾音問：“如果戚小姐真的不來，今夜恐會是個心碎之夜。”
說來也是奇怪，以前處處留情的戚大小姐，竟然有一天海王收心了，也不知道他身邊那個弟弟到底哪裏來的那麽大本事。
“抱歉。”戚蔓語淡淡道：“以後來南城我做東，到時候再聚。”
收線，轉身見小李舉着手機滿臉愧色：“大小姐，因為暴風雪的原因，航空管制，今天不一定能回南城。”
戚蔓語思忖一瞬：“那開車呢？”
“開車......”小李一怔，一時半會想不出南城有什麽要緊事非要開十幾個小時的車回去，他在心中規劃了下兩地路線，回答：“如果路上不堵車，道路通暢，那麽八九個小時就能回到南城。”
“那行。”戚蔓語擡步往外走：“再叫個人，和你換着開車，我們現在回南城。”
話音剛落，電話剛好切進來，戚蔓語剛坐上副駕，一只手系上安全帶。
“姐姐，下暴雪了，你還要回來嗎？”
戚蔓語撥正後視鏡，掃了眼自己。
她不大希望見面的時候，他會因為自己臉色不佳而擔心。
“嗯，快到了跟你說。”
那邊叮囑了兩句才挂電話，比她還小那麽多的男孩子，念叨起來竟然很有戚老爺子的派頭。
小李和另一個司機一個坐前頭一個坐後t頭，點火，倒車，甩出停車庫一氣呵成。
戚蔓語算過，現在開車往回趕，算上堵車和道路問題，能在十二個小時之內回到南城。
屆時，剛過聖誕節，她還有時間去履行自己和周之辭的約定。
雪絮飛揚，整座城市銀裝素裹，遠遠一眺，極目的霜白和冷冽，仿佛一曲送終的悲宏挽歌。
不知為何，她心頭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出門時沒有注意，手機電量不足20%，她關閉彈窗，正欲閉目小憩時，握着的手機忽然震了下。
垂落的烏濃眼睫顫了顫，原本不想睜開，但前車交錯的遠光燈忽然直射而來，戚蔓語避過，微微眯了眸。
短信的發件人顯示成洛。
那種古怪的念頭再度浮上水面，戚蔓語手指輕滑，手機屏幕反射的幽幽弧光映在她忽然繃緊的側頰。
【蔓語：
但願我還能有機會這麽叫你。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和你見面的場景，你作為制片人來探班，大家都以為你要捧當時的男主演。
但你朝着我走過來，給我遞了張紙巾，讓我擦擦汗。
彼時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只覺得你笑起來那麽好看，又那麽溫柔。拍攝片場那麽多人，獨獨你看見了我。
當夜，經紀人把你的名片遞給我，對我說，我的運道來了。
我後來得知一種說法，叫做守恒定律。我得到不屬于我的什麽，勢必會拿我擁有的什麽來交換。
在你的幫助下，我度過人生最美好的幾個月，我得到曝光度，得到粉絲，得到源源不斷的片邀。
還得到你的喜愛。
但像一場大夢，夢醒了，只剩下冷冰冰的現實。
我想了想，如果到最後，我能夠和什麽人說一聲“謝謝”和“再見”，我想那個人是你。
成洛。】
一封寥寥數字的信。
字裏行間充滿了沉重的哀傷和無助的絕望。
戚蔓語緊緊皺眉，退出短信界面迅速找到成洛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連三通電話，全部顯示已關機。
戚蔓語手心向內，往下一壓，做出停車的手勢：“停一下，我聯絡個人。”
小李依言駛入路邊的停車位，戚蔓語給成洛經紀人撥去電話，那邊大約在過節日，吵吵鬧鬧，只聽得見震耳欲聾的背景音樂。
“戚總您稍等，我出來和您說。”
他繞開擁擠包廂，上到安靜天臺，捂着手機聽筒的手這才松開：“戚總有什麽事嗎？”
“你現在立刻去找成洛，找到他以後，馬上給我回電。”
那邊一愣，旋即答應：“戚總您放心，我這就去。”
等待的時間被密閉的空間擠壓得異常漫長，戚蔓語直覺那封信帶了某種決絕的告別意味。
成洛向來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性子，但一聯想到近日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以及戚蔓語曾經無意中看見他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很難不往那種極富毀滅性的方向思考。
她對成洛所有在外界眼中看來的“好”，不是出于愛情，更不能被冠以任何羅曼蒂克的詞彙點綴或宣揚。
在她沒有想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些日夜，曾經通過注視成洛的眼睛，去聯想另外一個人。
所以她對他，只剩愧疚而已。
但她沒有想到，有一天，她自以為是的補償，會讓成洛走上另外一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