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24章首發
飯後的紀景和擦了擦嘴巴, 十分滿足,對那碗雞枞菌面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他抿了抿唇, 這靠山吃山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也走到紀香蘭的身旁, :“囡囡。”
紀香蘭想得認真,沒有注意到紀景和的叫喚。等他叫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嗯?”
“想什麽呢, 這麽入神?”
“喔, 我在想明天信宜村的人不是要過來分糧油麽, 大隊長肯定也要來的, 咱們要不要問他們借挖井的工具呢?咱們沒有水井, 老往那邊跑太遠了,也浪費時間。”
紀景和想了想說:“這事估計不是那麽好辦的, 這會的生産工具都很重要。我們剛上島, 說話做事也沒什麽,別人怕是不會借。”
“我剛也想到這個問題了, 如果我們打對賭協議呢?如有損壞雙倍賠償。”
杜初春也在一旁,她将原本院子裏的竹條籬笆拔了出來, 長年累月沒有不僅發黴, 好一折就斷掉了。
她也搖頭, “那得看別人信不信你了, 而且打井要真有這麽好打,他們村子也不會只有一口井了。我看這事真的玄。”
紀香蘭抿了抿唇, 他們說的她也知道,但是現在有這麽個機會在眼前, 她肯定是要去試試的。
不然不試一下,不就是連機會都沒有了麽?
這冬日的太陽雖然暖和, 曬久了覺得身上直發燙。幸虧山裏的風也帶着些涼意,不至于讓人難受。
紀景和笑笑,“早上我們發現山裏有野雞。不怎麽會飛,但是在草叢裏鑽得太快了,我們沒有經驗,沒抓住。”
杜初春聽他提起,也覺得有些惋惜,不然今晚就有鮮美的雞湯喝了。
“哎呀,是啊,真的好可惜啊,看樣子有個兩三斤的樣子,這種雞最好吃了,滿山的跑連身上的皮都不帶肥油的。皮我們還可以剝下來炸點雞油出來拌點大白菜,就是可惜沒抓到!”
紀香蘭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野雞,野雞最大的特點就是都不大,但是有一個很好看的尾羽。
尾羽通常有30-40厘米左右長,顏色鮮豔,紫綠色的多,拿來做毽子最好看了。
“我去弄個彈弓,下次碰到彈一下試試。萬一成了,就是一頓大餐了。”
杜初春一聽到這話眼睛都亮起來了,“哎呀,咱們可以湊夠一雄一雌啊,野雞一窩蛋就能活十幾只,這以後就是家雞了,陸衛回來的話還能給他補補身體,野雞蛋多金貴啊。”
杜初春一說起這事,高興得嘴巴都要合不攏了。“咱們就在院子籬笆外邊随便埋幾顆紅薯,到時候一大片的紅薯葉吃都吃不完,這種爬藤類的物種最好種,拿來喂雞也是最好的。”
杜初春當真說做就做,她将一個紅薯拿到陰涼處打算陰幹讓它發芽。
紀景和原本是想從山裏伐一根木頭回來的,但是工具不稱手,二來他一個人沒法弄回來。
所以決定桌椅用竹子來做,竹子輕上許多,搬運也方便很多。
這會,他坐在柴垛上,用木據量着尺寸做着切割。
這會小徑上傳來了聲響,聽那聲響還不止一人。
看着王大力這次還和小甘同志一起來的,還一并叫來了好幾名小同志。
好幾人擡着桌椅就往山上走,見到他們時,在這冬日連衣裳都濕透了。
他們氣喘籲籲地喊了一聲,“嫂子好!”
紀香蘭趕緊應了一聲,給他們讓路。是了,陸衛昨天說讓人給送過來的。
紀香蘭一看這桌椅四四方方嶄新一樣的,霎是好看,就是沒有上油漆,完全就是原木色,心水到不行。
王大力說:“嫂子,這個趕工做出來的,沒上色,你們先将就一下,等以後有油漆到了再給你們補,行不?是我疏忽了,沒留意到屋子裏沒有桌椅,讓你們受委屈了。”
杜初春一看這桌子實木的,這在他們那個年代屬于緊俏物品吶,趕緊說:“別上色,就這樣挺好的,上了油漆還怕有甲醛呢!大力我們可沒說什麽,是我女婿非要給我們弄桌椅來的。”
杜初春就怕王大力以為是他們向陸衛投訴的,趕緊表明不是他們給指使的。
王大力卻沒往那方面想去,他只是有些不解地問道:“什麽是甲醛啊?”
紀景和補充了一句說:“就是不好的揮發性物質,你可以理解成氣體,體質弱的人或者小娃娃最怕這東西。”
王大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這鄰裏關系自然是要打好的。和大力同志的關系拿更是要打好,畢竟上島以來這般麻煩他。看王大力等人搬着這麽重的桌椅上山,不說辛不辛苦,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本來山路就不好走,又狹窄,出了點事情也就說不過去了。
杜初春将她中午才炸好的雞枞菌油拿着油罐子倒了兩兩出來裝着,将王大力單獨叫了進來。
“大力同志,咱們上島以來一直麻煩你,這是我們早上去山來采的雞枞菌炸的香油,你們吃面的時候可以滴一點進去,很香的。”
王大力一進廚房就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這一聽她說是雞枞菌才恍然大悟起來,“我說什麽東西這麽饞人呢,這個我不能要,為人民服務是應該的,而且我們現在都要學習雷先生助人為樂的精神!”
他們逗留的時間不久,又給他們送了一些水上來,就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聽見後面的小同志在說:“上次那個相親會,是不是馬少業也去了?我咱聽見女團那邊說我們這邊有個坡腳的?”
“哎,你別說,就是去了一次後,現在見到人更怕了。炊事班長還說這有助于改善他的性格,這不是越來越糟糕了麽。”
紀香蘭隔着籬笆聽見了這事,不禁想起了早上那會見到馬少業,确實很內向的樣子。
她不禁朝他屋子的方向看了看,半響又轉回了目光。
時間不知不覺,就在幾人的唠嗑中,一個下午就過去了。
橙黃色的太陽緩緩西沉,淡紫色的彩霞漂浮在天際,一團團白色棉絮的雲層層層疊疊在空中,夕陽的餘晖渲染在雲際,讓雲層的邊上也染了一層金色。
看上去,美得就像一幅畫一樣。
因為島上沒有電,幾人下午睡了沒一會兒,就被熱醒了。拿着一張紙皮扇了扇,大家都沒睡意了,就繼續各忙各的了。
傍晚的晚餐十分精簡,大家只是吃了一個玉米窩頭,就着自己帶來的茶葉喝了點水,就坐在院子裏看落日。
今晚陸衛并沒有回來,白天那會王大力就和她說過了。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那會紀景和被人抓走的時候,她覺得日子難過極了,一天似乎48小時那樣過着。
現在不過是在島上的第二天,卻覺得不過是閉眼睜眼的事情。
“媽,明天發糧的話,我們做竹筒飯吃吧,還有雞枞菌在的,再弄點臘肉,肯定好吃。”
杜初春也呆呆看着那朵漂亮的雲,猛地一拍手掌,“對,這個主意好,等大力來給陸衛也帶一個過去。”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紀香蘭将樟樹葉子搗爛了塗在了身上,那是一個蚊子都不敢來。
屋子裏一片漆黑,雖是記憶中的環境,但是她還是猶豫了一下。
她抹黑摸到了蠟燭的位置,火柴盒就放在旁邊,她打開火柴盒,從裏頭抽出了t一根火柴來,沿着磷邊擦出了一朵火花來。
點燃一根白色的蠟燭,等燒了一會後,蠟燭融化了,她将蠟燭微微傾斜,将蠟滴滴在窗臺上,趁着還沒凝固,她将蠟燭按上去就放穩了。
紀景和已經将她破爛的窗戶給補好了,因為沒有原材料,所以只能拿木板将就一下,補在玻璃的一角。
這會玻璃上映出了蠟燭的倒影,今日沒有第一天上島來那般累,所以,她有空将木板上都撒了點樟樹汁,給兩老的房間也弄了一些。
幾人正往屋裏弄樟樹汁,杜初春在浴室在洗漱,在屋子裏頭都能聽見她在浴室裏哼着歌,忽然“砰”地一聲聲響,杜初春哼歌變慘叫。
吓得屋子裏的兩人也趕緊跑出去,就看見自家院子地上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
紀香蘭舉起煤油燈一看,是一串鞭炮。
怎麽會有鞭炮?而且還是點燃的鞭炮??
她的目光立即朝山道看去,沒有人,也沒有聲響。她又四處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麽動靜。
紀景和一聲不吭就朝外走去,找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到人。
“這是歡迎我們來嗎?”杜初春被吓得趕緊擦好身子就出來了,發現那聲音是炮仗聲。
紀香蘭哼了一聲,“你應該問誰這麽缺德呢。”
他們才上島第二天,說得罪了人也不至于。就是不知道誰這麽“好意”,大晚上的扔了一串鞭炮上來。
紀景和原以為這人會再來一次,守了很久都沒見人,就回屋裏去了。
幸虧直到入睡,外頭都沒鬧什麽幺蛾子。臨睡前,他還呢喃了一句,“要不要養一條狗崽子去咬那兔崽子呢……”
紀香蘭這夜睡得特別沉,沒有了蚊子的驚擾,加上樟樹汁液特別的木香,讓她特別舒心,舒緩了她緊張的神經。
也許夜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的時候,她就醒了。
擡起腕表來看,不過七點多。
取糧食是十點集合,還有兩個多小時,時間很充足,她美美地伸了個懶腰後,選了-鵝黃色的毛線衫搭上深藍色工裝吊帶褲,再将及腰的長發随意綁了個低丸子頭,就收拾好了。
她推開房門的時候,發現兩老還沒醒。
放了張紙條在桌上,她就先進了山。她一個人并不打算走多遠,這次進去,她只是看看有沒有一些草藥的。
她挎着個竹籃,在山道旁邊尋了一下,沒有什麽發現,便走遠了一點,也沒多大發現。
倒是褲子便黏了很多刺兒,紮得她小腿發癢。她蹲下來清理了一下後,看見地面有幾柱雜草交纏在一起。
她多看了一眼後,發現其中有一株的葉子長得像愛心形狀的,根很細,末端卻很極端的大。她撚了一張來聞聞,塞了一片進嘴裏嚼了下,微苦澀,她吐了出來。
是何首烏。
她立即開始摘葉子,外敷內服都可以的。對頭發和傷口都有用,還能解毒,這可是好東西。
她一邊蹲着一邊摘,蹲到腳都麻了,一看籃子已經摘得滿滿的了,這才慢慢站起,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來。
沿路回去的時候,杜初春他們也起來了。
“囡囡,你回來了?快喝點水,真是的,這麽大個人了,早上起來要喝一杯水的,還說要在照顧我們,你自己都不好好照顧自己。”
紀香蘭朝紀景和暗暗吐舌,被老媽唠叨了。
紀景和一副誰讓你不喝水的表情,杜初春這會已經将昨晚受好的雞枞菌和木耳再次攤開在院子裏曬着。
紀香蘭将何首烏的葉子放在了屋內,她要陰幹這些東西。
李冬梅怕紀香蘭第一次領糧,會錯過時間,特意上來找她。
“叔叔阿姨好!”
杜初春是第一次見到李冬梅,來人一張微微發黃的瓜子臉,眼睛是标準的丹鳳眼,這底下的青黑一看就知道沒休息好。個子挺高的,目測一米六多的模樣,和自家女兒差不多看上去。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軍大衣,頭上紮着兩根小辮子綁在一起,長長地墜在兩肩。
辮子又長又粗,在陽光的照耀下光澤感十足,略有不足的是,發色不夠漆黑,略顯得有些發黃了。
“呃,你好啊。”杜初春知道一定是鄰居,卻不知道是哪位。
“阿姨,我住下頭第一戶的,我家男人是營長,我叫李冬梅。”
杜初春笑笑點頭,“哎喲,是嘛,這姑娘真漂亮。”
這會紀香蘭聽見聲音,走了出來。
“冬梅,這麽早?”
“早點去的好,而且這不是可以和你聊會天麽。”
“我說陸團這人,我見過一次,看上去挺糙漢子的,想不到辦事這麽細心,把你爸媽都整來了。你爸媽來了這裏能習慣嗎?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他考慮得比較周到。”
“哎喲,你還是獨生子女啊,這可不多見。”
畢竟放眼四五十年代出生的,哪個生了女兒不得追加兒子的。
那會孩子少是要被人恥笑的,更別說生的還是女兒。
李冬梅也沒敢問,畢竟兩位大人都在這裏,這麽問很是失禮。在她的認知裏,這紀香蘭頭上肯定是有哥哥的,指不定是出了什麽意外,人沒了。
畢竟戰亂那會很多戶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沒的,她兩個哥哥不也是這樣給沒的麽。
所以,她也就不敢在這話題上深聊。
“行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吧。叔叔阿姨,去不?你們都沒去見過,一起走吧。”李冬梅招呼到。
紀景和連連應好,他們也想去長長見識。畢竟都沒見識過分發糧食的場面,何況就算真發了,紀香蘭一個人也拿不上來,兩老當然是要跟着去的。
下山的途中,李冬梅就說:“白靜今天不去了,她婆婆去領。”
“她怎麽了?”
李冬梅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又往後看了看,杜初春和紀景和離得挺遠的,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我和你說啊,反正這事你遲早是要知道的。白靜她……生不了小孩,她那婆婆天天逮着她來罵,怪她拖累了她兒子。這不,聽說出島去遠方親戚家過繼了兩個兒子回來,聽我家男人說,這人才上火車,就被抓去了,人今早回來的。”
紀香蘭:。
這天下,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吧?
想起火車上坐了她位置的那大娘,剛巧也是兩個男孩。
紀香蘭問:“那過繼的小兒子不會還是幾個月那麽大吧?”
李冬梅歪頭看她,“這我不知道,反正沒聽見小孩子哭的。所以嘛,白靜心裏不舒服肯定會的,今天就不去了,她婆婆來領,我才一個人來找你。”
昨天下午她外出的時候,就碰見了白靜的婆婆,剛好她旁邊是趙來娣,正好問了趙來娣泡椒那事,她拿的是蘿蔔幹,問她有沒有給紀香蘭。
趙來娣猛地一拍腦門,“哎呀,你這事我給忘記了,我只給了我那壇子泡椒給她,你那蘿蔔幹還在我那呢,今天領完糧,我給她帶過去好了。”
李冬梅說:“我說呢,那你記得啊。”
這島上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但是一旦有些什麽事,那是傳得比風還快。
紀香蘭聽了這事後,也覺得有點無奈。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話,曾素芬會怎樣對自己?
他們下到山的時候,已經很多人到了。遠遠的就看見趙來娣站在外頭,似乎在和誰在吵着架。
對方看上去四五十的模樣,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粗布衫,外頭圍着一件厚厚的像是麻布一樣衣料的大衣,這會正用當地俚語扯着扯着脖子和趙來娣在吵着。
兩人都吵得面紅耳赤,而周圍人似乎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
李冬梅将一邊走還一邊和她解釋道:“她們兩個是遠房親戚,聽說以前有過什麽過節,經常一見面就吵,大家都習慣了。”
“喔”紀香蘭點點頭,看着趙來娣似乎是吵累了,往她旁邊吐了一口口水,只見她擡頭看見她們來了,這才收了聲。
“你們可終于來了,我都說讓我去叫紀香蘭的,你們這動作可真慢。”
前頭一人聽見聲響,也往她們這邊看來,人白白淨淨的,臉上的五官小巧,身上也是穿着軍大衣,但是全身都收拾得很幹淨,剪着一個及肩的齊發,額頭上的劉海還用小家子細致地別了起來。
不正是白靜?不是說不來了麽??
白靜溫婉地笑了笑,唇色顯得有些蒼白。
村裏的代表誰都不認,一見到李冬梅來了,這才讓大家安靜下來。
紀香蘭留意到這個現象,看來李冬梅在村民心中還是很有威望的。
屋子裏頭還有好些人紀香t蘭都不認識的,更別說哪些是住在村子裏的軍屬人員,根本就分不清。
只能從一些人的衣着上依稀可分辨出來,大家對于新來的紀香蘭似乎十分好奇。
不少人都歪着腦袋去看紀香蘭,屋子裏好幾名男人全都看着紀香蘭移不開目光。
李冬梅笑了笑,聲音不小,“見着人美點的,這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船員來了沒有?家裏一堆事情要忙活的呢。”
村長這會猛地咳嗽了幾聲,這才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老村長看上去七十多歲的模樣,瘦得就像一副骨架子在撐着一般,皮肉松松垮垮的債臉上,一雙眼睛的眼白還有些發黃。
人就站在紀香蘭對面開口說的話,這一開口,撲面而來的一股腥臭味從嘴裏就飄了出來。
趙來娣當場就把自個兒的鼻子給捂住了,紀香蘭沒她做得這麽明顯,只是微微低下了頭。
“這李組長你終于來了,糧食沒有!這個月船只又進不來。當初答應咱們的一周一次,後來勉強改成一月一次,現在連一個月都保障不了了,你讓我們這些農民可怎麽整啊?”
紀香蘭和杜初春都心中一驚,他們三人對視一眼。
糧食進不來可是大事,昨天中午三人還奢侈了一把,吃了好一碗的面食。
就想着今天可以分上糧食。
随着老村長的這一番話,周圍人又唉聲嘆氣起來,“老村長,這不是個辦法啊,老是物資進不來,我們都要等着被餓死了。去年的糧食都還欠着大家的,每天這麽做工分,人都沒油水,還怎麽幹活呢?”
老村長也愁,他雙手一拍,手掌朝上攤開着,似乎也沒有辦法。
“我有什麽法子呢,我自個兒都沒得吃的,我唯一的孫子前幾年都餓死了,我要是有辦法,我能讓我孫子活生生餓死不成?!”
大家一聽他又提這事,誰都不敢吱聲。
若說老村長命好呢,可不是。
誰家都沒他家兒子多,一胎就生了三個兒子,後來陸續又生了三個兒子。
這生的各個都是兒子,村裏許多想生那麽多個兒子的都沒這個命。
就是可惜了,命好也沒用,這麽多個兒子死剩一個,前幾年眼見着娶了個媳婦,媳婦孩子都要生了,這小家出海的時候遇上事了,一整條船都翻了。
這事徹底将老村長給打擊到了,床上睡了月餘,他那老媳婦拼了老命,五十多歲還想懷一個,去年還真給懷上了,可是這還不夠五個月的,在海岸上摔了一跤,一屍兩命就這樣去了。
本來一大家子的人,想着那麽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臨到終了,能享天怡之樂,誰曾想到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一個又一個,最後連老伴都沒了。
如果不是要養兒送終這個思想害慘了他,他老伴也不至于五十歲還想拼一個兒子。
所以老村長這幾年是越發的枯朽了,人活着全靠一口氣吊着。
如若不是組織上的任命,讓他和書記好好管着這個島,全靠他們這些老人管事的話,他興許早就沒了。
當了那麽多年的村長,威望還是有的,加上身世确實也凄慘,大家對他也是多多包容的。
但是大家都吃不飽的前提下,能忍一次是忍,次次都這樣,是個人都會有脾氣。
這會,大家一聽又沒有糧食供應進來,能不火氣大嗎?
“村長,現在國家統購統銷,我們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的工分都将糧食上繳上去了,喔,現在是接糧食的船有,這分糧食的船沒有是吧?這不是指着想我們死嗎?你說苦了我們不要緊,孩子要緊啊,誰想看到自家兒子活活餓死啊!”
他這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就連李冬梅聽了都皺着眉頭,誰都不敢看老村長的臉色,生怕會刺激到他。
老村長只是皺着眉頭,手腕有些發抖,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後,就開口安撫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知道大家都受苦了,國家在賬目上也确實欠了我們很多糧食,這過年的時候不是多批了我們三百公斤的糧食作為補償嗎?現在是困難時期,我們應當要理解一下。”
方才發話的人火氣更大了,“理解?!這賬目是做得漂亮啊,但是管什麽用,要我們吃紙嗎?!桑樹皮都挖死了多少顆了,村長你倒是說點實際點的,我們沒有糧食的時候,哪一天不是連樹皮都吃的?!哪天這補償到手了,才是真正的補償!”
這頭眼見着老村長就要被吵得身子都轉不動了,他這才嘆了一口氣,朝着李冬梅擺擺手,“你也瞧見了,不是我們沒想過辦法,是真的沒法子了,李組長,你既然是軍屬區的代表,你代表部隊人員,也該要來管管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死活,和部隊說一下我們現在的處境。畢竟唇寒齒亡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
紀香蘭看着他們一唱一和的說着,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串通起來,目的就是為了讓李冬梅牽頭做這件事。
但是看李冬梅的神色,似乎也不覺得這事有什麽不妥,反而還安撫道:“大家的問題,我們也很清楚的。在這特殊的困難時期,大家一定要萬衆一心,吃大鍋飯就要有大鍋飯的樣子……”
這會有人打斷了她的說話,“那既然這樣,你把軍人的份額給我們吧,軍人和我們不也算是一個國家一個集體一個大鍋飯?!把你們的都給我們好了!!”
現場的氣氛一下就被推至頂峰,都是一群餓昏頭了的農民,這會都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