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二日隔壁院裏的兩兄弟又來敲門,今日他們手中拿着紙鳶,又是一樣蕭平沒玩過的新鮮東西。兩兄弟似乎總能拿出些蕭平沒見過的玩意,十分巧合地與蕭平的喜好契合。
蕭平開了門,一見是昨日玩得十分開心的小夥伴,一雙眼睛亮晶晶地回頭看去,“阿父!”
今日蕭佚沒有出門擺攤,而是留在家中檢查蕭平這幾日的課業,他正翻着這幾日蕭平的數算功課,不錯的成績讓蕭佚神色緩和不少。聽見蕭平呼喊聲回過頭的蕭佚見那對兄弟站在門外,蕭平用着一副渴望的目光看着自己,蕭佚還能不知道這孩子想做什麽。
只聽蕭佚聲如泠泠弦音,“不可以。”
立刻垮了臉的蕭平眉眼耷拉,眼眶通紅的繼續凝視着蕭佚,“阿父,我一定不弄髒衣服!”
“你功課我還未檢查完。”蕭佚放下了數算,又拿起另外一本星象課業,“今晚還要考校你觀星,若是讓你午後在外瘋玩,你夜晚可還有心思學習。”
“阿父——”蕭平不甘心地拖長了聲音撒嬌,“就這一次,平兒保證晚上一定認真學習觀星,不像之前那般偷摸耍滑!!”
對小孩子無可奈何的蕭佚放下課業,起身慢步走到蕭平身旁,蕭佚沒好氣地敲了敲蕭平的腦門,“行了,去和你的夥伴好好玩,別再像昨天那樣弄得一身髒泥回來。”
語罷,蕭佚正眼觀察眼前兩兄弟,眉目之間都帶着貴氣,想必出身不差家中長輩有人在朝中當過大官。兩人的運勢看起來都不錯,就是可惜這個哥哥有早亡之象,弟弟年歲亦不長。
不等蕭佚開口,兩兄弟中的哥哥一拱手,認真的朝蕭佚行了晚輩禮,“在下曹昂,這是家弟曹丕,我們兄弟二人跟随父親來到陳留,近日剛剛搬到隔壁的院落。幼弟年幼,與令郎相交甚喜,之後多有叨擾之處還請先生見諒。”
曹丕聽見哥哥的話,從曹昂身後鑽出,有樣學樣的揖了一禮。
“無事。”蕭佚擺手。
站在家門口的蕭佚目送着兩個小孩子手牽手往外跑,他們身後的曹昂一手拿着紙鳶一邊緊張兮兮地注意着兩個小孩,生怕他們突然被石子絆倒。
家中孩子出去玩了,蕭佚仍是要繼續檢查功課。翻閱着蕭平那些課業的蕭佚不時端起茶杯抿了幾口,或是伸手撚起盤中切成小塊的軟糯糕點,他後知後覺地擡起頭,“好像有哪裏不對。”
一直在旁邊看史書的郭嘉終于肯抽出點注意力回答蕭佚的問題,“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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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曹丕……随父親到陳留……”蕭佚細細回味着剛才那番話,“這個父親該不會恰好就是那曹孟德吧?!”
“有可能。”郭嘉頭也沒擡,他讀到與《春秋》中所著不同的地方,正在反複推敲二者中誰的記載真實一些,“有種熟悉的感覺,你要不去信一封,問問文若或者志才這計策是誰出的。”
不會吧?蕭佚不太相信那兩人會為了這點小事還搞個計謀。相信歸相信,但蕭佚仍然是派人送去了這封信給他們二人。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猜,裝作糊塗都好,至少這樣就不會像蕭佚面對着兩封通篇言他物不正面回答的尺書,還沒等他搞清楚就被曹昂邀請去府上做客。
在那裏蕭佚見到了說是已經擇得明主的戲志才。
蕭佚:?原來你說的明主就是曹操
蕭佚:很好,這下我知道計謀是誰出的了。
絲毫沒有因算計好友産生愧疚,戲志才搖着羽扇跪坐于桌前,桌上的好酒盡數進了郭嘉的肚裏。曹丕蕭平在曹昂的帶領下在院子裏玩耍,兩個孩子尚且年幼又是真心相交,在這旁觀反倒是會誤了二人真切友誼。
“志才此計,文若亦知?”蕭佚目光如炬,他緊緊盯着戲志才臉上的表情,卻是忽略了一旁飲酒的郭嘉一閃而過的心虛神色,“……文若也知道。”
察覺到戲志才眼中不正常的情緒時,蕭佚茅塞頓開,難怪曹操這麽火急火燎地搬至陳留,一是因為之前賣命錢,二是因為從荀彧口中得知自己一個月後就要離開陳留,是打算趁着自己還在陳留的這段時間多加挽留。
他的視線放在了一旁喝酒的郭嘉身上。
奉孝之才亦不差于文若志才二人,曹将軍怕是從他們二人口中聽之見才心喜,這才有了這次一箭雙雕之計。
戲志才咳嗽一聲,他借着斟酒的動作向人賠禮,“主公惜才,有匡扶漢室讨董救主之志,清長是何緣故不願如我等一般為主公效力?”
“時機尚未到來,此刻并非我入世之時。”蕭佚端起酒盞糊弄道。
“依清長之見,天下諸侯誰人可複漢室之興?”戲志才再倒酒。
興漢室?
蕭佚一怔,他下意識望向門外,他看見的不是園中玩耍的小童,是在兩代昏亂帝王下艱難求生的百姓,是漢賊手下即将分崩離析的土地,是亂世之中風雨飄搖的王朝氣運。
屬于漢朝的龍運已衰,強行延續朝代終是會落得天下分封的結果,不過又是一個諸侯混戰的春秋戰國。蕭佚行于人世時間之長,早已看透了分分合合與朝代更疊,他只期望下一任帝王能讓百姓休養生息,莫要再受戰亂之苦。
故而他沒有直面回答戲志才的問題,“誰人都可,誰人亦不可,唯德才兼備心懷百姓者。”
這個範圍可就大了,戲志才見沒問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悻悻地摸索着酒壺,再問下去清長可就真的惱了,所以主公這回可不是我不幫你繼續問。
三人繼續飲酒,直到郭嘉與戲志才二人實在喝不下去,暈暈乎乎的連站都站不起來,蕭佚這才領着蕭平和郭嘉返家。
往後一月,蕭佚放任隔壁曹操的兩個孩子來找蕭平,對于對方時不時的邀約也不拒絕,維持着一種鄰裏關系和諧的程度。就當曹操覺得自己有戲招攬二人時,房約到期的蕭佚駕着馬車離開了陳留。
驅趕着馬車一路東行的蕭佚看了一眼身旁放着的輿圖,擔心會發生蕭何月下追韓信這類事情的他都将縮地成寸的法術施加在整輛馬車上,路過山陽郡的時候也不停歇直奔徐州下邳郡。蕭佚自己倒是适應自如馬車的速度,這也跟之前他常年騰雲駕霧在洪荒大陸到處跑有關,不過馬車裏的兩人可就承受不住了。
年齡尚幼的蕭平和身體不好的郭嘉二人在到達下邳的第一天便病倒在榻上,蕭佚要照顧兩個病人一時之間分身乏術,不得不在中間拉個簾子格擋防止兩人病氣互相傳染,又常常開着半扇窗戶給房間內通風。
“咳咳。”郭嘉半倚在床榻上,他捧着個木盆不時反嘔,嘴裏發苦的味道令他蒼白的臉色愈發難看,“清長,為什麽……你沒事。”
嘔意又上來的郭嘉連忙往舌下壓了片姜。
簾子那邊已經燒的神志不清的蕭平都開始講胡話,“慢點嗚,阿父慢點!平兒再也不要阿父駕車了嗚嗚。”
看見兩人慘狀的蕭佚愧疚萬分,“之前常常追逐那些妖怪蹤跡身體鍛煉得很健康,而且這速度對于佚來說如同走路,自然不像奉孝和平兒這般反應大。”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原因的郭嘉:……
郭嘉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蕭佚,看起來文文弱弱也不像武将那般孔武有力,而且蕭佚每次降妖時都是用簪子或者法術,這給了郭嘉一種他不擅武鬥身體如普通人一般的錯覺,然而這一次趕路的經驗告訴郭嘉真正身體孱弱的是自己。
“我去醫館叫個大夫給你們二人看看。”蕭佚說完掩了谒舍的房門離去。
無力阻止的郭嘉張了張口,他靠着身後用被褥和布枕折疊出來的軟墊上疲倦地閉上眼睛,在黑暗中郭嘉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直到被手腕上的觸感驚醒。
榻邊有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儒雅中年人,手指切在郭嘉的脈上閉着眼睛似是細細感悟着什麽,中年大夫睜開眼睛又仔細觀察着郭嘉臉上的血色,雖然之前有從蕭佚口中得知郭嘉的病症,但是大夫又斟酌着問了郭嘉幾個問題,“足下平日裏是否飲酒?”
“嘉愛酒,常飲。”郭嘉答道。
“每次飲酒杯數多少?飲酒之後次日可有腹疼之症?”大夫若有所思,他撫摸着自己的胡子繼續問。
郭嘉對于自己每次飲酒量記得很清楚,他常常都要喝上一壺有時興致來了喝個兩三壺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至于酒後腹疼……“之前疼過幾次,後來清長知道便常常會在第二日熬煮白粥,倒是沒再疼過。”
大夫贊同了酒後食粥的行為,他想想又叮囑了一句,“若是過量飲酒便不要食用粥,容易發生嗆咳堵塞的情況。”他起身用執筆寫下治療二人病症的藥方,他和在一旁等候的蕭佚說道,“小公子和這位公子主要是水土不服,服用這藥方後還要記得多加休息,大概幾日便能痊愈。”
“不過給這位公子把脈時老朽觀之似有氣血凝滞之狀,公子又言平日愛酒,時間一長恐對身體無甚好處,容易脾虛肝郁、胃絡損傷。”大夫嘆了口氣,“如今發現較早,現在調理為時不晚,這酒還是早早戒了為好。”
遵從醫囑的蕭佚又問了一番如何調理,待将所有東西記下後,蕭佚看着面露不妙的郭嘉神情認真,“為了養好身體,奉孝暫且還是與酒水告別吧。”
總算讓他找到理由禁掉這幾個嗜酒酒鬼手中的酒了。
“別擔心,我會去封信告訴文若,讓他把志才的酒一起禁掉。”蕭佚拍拍郭嘉的肩膀,把他蹭酒借酒的打算徹底掐滅。
他們幾人中最愛飲酒的就是郭嘉與戲志才,蕭佚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控制二人每日飲酒的量,如今有了大夫的醫囑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徹底禁酒。一想到這裏,蕭佚神色欣喜的送大夫出門,“還未問及大夫名姓,這幾日可都在醫館內坐堂?”
“老朽華佗華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