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第29、你以前都是光着腳到處跑
◇ 第29章 29、你以前都是光着腳到處跑
但周千乘開了口,蘇沫只能停下腳步,嘴巴張了張,半晌問出一句:“你還好嗎?”
周千乘微微偏頭,沒回答好不好,沖着門口的方向說:“有點涼,可以關上門嗎?”
蘇沫站在門邊,走廊和室內确實有些溫差,他腦子還僵着,下意識就按照周千乘的吩咐做。
等關了門,周千乘又說:“沫沫,幫我把水拿過來。”
周千乘的卧室是套間,中間用镂空隔斷分開,外面是面積不小的活動區。裝修和十年前相比變化不大,只是少年時代的一些擺設不見了,四壁極簡,看着清冷很多,讓人無法猜透主人的真實喜好。
水就在角櫃上,距離周千乘是有點遠。蘇沫走過去,球鞋踩在地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拿了水杯遞到周千乘跟前,周千乘接了,仰頭喝了幾口,喉結在繃緊的脖頸線條上滾過,有種頂級alpha獨有的張力,像暗夜裏一捧盛開的毒藥。
兩人距離不遠不近,蘇沫微微撇開眼,耐心等周千乘放下水杯,才說:“太晚——”
“沫沫,”周千乘再次打斷他,仿佛自己也知道現在這個樣子不适合見客,“我剛包紮好,沒法穿衣服。”
“哦,沒、沒事,傷口要緊。”
“坐。”周千乘視線往對面單人沙發上落了落。
蘇沫只得又坐下。
再遇後雖然有過單獨見面的時刻,但這樣待在周千乘房間裏,蘇沫略有點不安。周千乘視線又落到他緊并在一起的腳上,穿着一雙白色球鞋,很幹淨,踩在地毯上也不見髒。
“你以前都是光着腳到處跑。”周千乘突然開口。大概是受傷的緣故,他聲音裏透着絲暗啞和疲憊。
蘇沫知道穿鞋進別人卧室不禮貌,可他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光着腳。他立刻去看周千乘,對方穿着一雙黑色襪子踩在地毯上, 倒是自由得很。
“有拖鞋嗎?”蘇沫問。
周千乘:“沒有。”
蘇沫:“……”
“沒事,穿着就行。”
周千乘兩只手撐住沙發挪動身體,似乎牽扯到了傷口,動作很慢,等坐直了,蘇沫發現他額角隐約有汗。
都傷成這樣了,還有空閑沉浸在回憶裏。
“記得那一面牆的CD和收藏嗎?”周千乘擡手指了指蘇沫身後那面白牆,“成年之後就全沒了,這房間裏以前的東西,扔的扔,收的收,都沒了。”
他沒說怎麽沒的,蘇沫也沒問。
周千乘苦笑一聲,又補上一句:“你也走了。”**這話蘇沫不知道怎麽接。
一夜之間失去一切的不只是周千乘。**
“今天在西嶺道遇到的伏擊,”周千乘突然換了話題,繼續說,“原本是要回辦公室睡的,但情況不明朗,回去怕還有意外,去醫院也有顧慮,就回來了。”
“就住一兩晚,處理完了立刻走。”周千乘用一種複雜難辨的眼神看着蘇沫,“對不起,沫沫,之前答應過你的。”原來如此。
蘇沫一進門周千乘就說“對不起”,原來是這個原因。
——既然答應了在蘇沫住回周宅的時間內他要去別處住,就不能食言。如今受了傷,迫不得已才回來,所以覺得很抱歉。
蘇沫就算再有心保持距離,也不可能在別人做出此等退讓下還計較此事。況且這本來就是周千乘的家。
蘇沫雙目粼粼,情緒微動:“是什麽人襲擊你?”
“第四區來的狙擊手,已經在審了。”周千乘輕描淡寫地說。
他随後又拿起水杯喝水,微微皺眉,中斷方才的話題,跟蘇沫說:“沫沫,你去後面那個酒櫃裏,抽一支紅酒給我。”
蘇沫思路被他帶着走,疑惑問道:“你能喝酒?”
“麻藥勁兒過了,”周千乘語氣平常,“我也是人啊,也會疼。”
蘇沫覺得哪裏不對,但周千乘實在不像是會賣慘的人,便沒細想,聽話地按照指示去拿酒。
“怎麽打不開?”蘇沫貼在酒櫃玻璃上,研究了半天按鈕都沒打開,忍不住嘟囔一句。
周千乘遙控指揮:“先往左擰到底,然後往上提。”
蘇沫照辦,但門紋絲不動。
蘇沫彎着腰,肥大的家居衛衣随着動作往前滑,細瘦的一截腰若隐若現。他有點近視,但不喜歡戴眼鏡,這會兒眼睛幾乎要湊到按鈕上,手指戳了半天也沒弄開。
周千乘欣賞了一會兒,才說:“側面有個紅色自動按鈕,用那個試試。”
蘇沫又摸索到側面,按了幾下:“……還是不行。”
“算了,那不喝了。”
“……你不是傷口疼嗎?”蘇沫直起腰,一只手扶着酒櫃,回頭問,“吃止痛藥不行嗎?喝酒總歸是對外傷不好。”
周千乘想了想:“也行。”
蘇沫:“……”
折騰半天,蘇沫重新坐下的時候,方才的緊張倒是沒有了。
他看着周千乘把止痛藥喝下去,時間不早了,剛想告辭,誰想周千乘又把話題切回來:“這幾天你先別出門,臨近大選,盯着周家的人多。你的身份雖然沒公開,但也不是多隐秘。”
就怕有人撼動不了周家,進而轉移目标。
“雲水間防禦系統嚴密,武器庫和人員裝備也齊全,你在家裏待着安全些,等情況明朗一些再說。”周千乘說。
蘇沫不是愛給別人添麻煩的人,點頭說“好”。
“不用太擔心。”周千乘大約是怕他緊張,“也不是多大麻煩,很快就能解決。”**第九區各方勢力盤踞。前總長卸任之後,第九區總長的位置已空置半年, 內部争鬥激烈,周邊不少獨立區和國家都想來插一腳。
原本九位候選人中,沒有人在春節前的第一輪投票中直接勝選,只能定在三月中旬進入第二輪角逐。在這期間,第九區暴力事件頻發。其中兩名候選人在參加集會時遭槍殺,引爆輿論。為防止再出現此類暴力事件,議會內部緊急選出得分最高的前三名候選人,直接進入第二輪競選,得票最高者出任總長一職。
三名候選人的出身煊赫顯貴,在第九區都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除了掌握司法大權的周家,另外兩家實力也不容小觑。
這些事情從網絡時政新聞上随手一搜就一大堆。蘇沫之前就當新聞看看,如今親睹周千乘受傷,才頭一次有了實感。這條通往權力尖峰之路兇險異常,有多少人視對手如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是他們這種平頭百姓不能想象的。**蘇沫突然想起小時候的周千乘,最讨厭會客,頂不愛交際,對攀在周圍的那些人情往來愛搭不理。蘇沫從未想過那樣的周千乘變成如今這樣子,高深莫測,喜怒難辨,逢場作戲的本事比誰玩得都好。
就這樣亂糟糟想着,無端生出一點心累來。
而周千乘仿佛會讀心,開口道:“這條路不太好走,上去了就下不來。”
他的臉在光影中變幻,除了樣貌再無少年時的神态。可他偏偏頂着一張成熟堅硬的臉緬懷過去:“再不願意,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為所欲為。”
“你還記得有一次陪我打球,被一個高年級學生打到額角的事嗎?”周千乘問。
蘇沫想了一會兒:“是那個被你踹下看臺的男生嗎?”
“是,”周千乘微笑着,“你還記得。”
“當時有點過意不去。”蘇沫言談之間不知不覺輕松起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聽說他骨折了,我很抱歉,後來還偷偷給他送過補品。”
“是嗎?”周千乘真不知道這件事,淡淡笑着,“你瞞着我做的事真不少。”
蘇沫知道周千乘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一件事,好奇問道:“他怎麽了?”
周千乘:“他現在議會工作,站我的死對頭,好幾次在議會大樓看到我,都滿臉不屑和憤怒。我一開始沒認出他來,但他的敵意太明顯,顧望就查了查,才發現原來我們是高中同學,竟有這樣一段私怨。”
蘇沫聽得有點訝然。
“樹敵難免,況且他當時誤傷了你。”周千乘坦然地說,“要是放到現在,我可能就不只踹到他骨折了。”
他說完看着蘇沫,淡笑着,仿佛在等蘇沫回應。
兩人像是這樣共同的回憶太多了,如果要一件件說起來,一年也說不完。
周千乘浸淫商政兩界多年,談判之術和操縱人心早已爐火純青,把局面和氣氛調整成自己想要的模式對他來說信手拈來。
就比如現在,蘇沫已經單手撐在沙發上,掌心托着下巴,在想那場球場上的細節:包括手裏的零食口味偏酸甜,酸奶上面撒的堅果碎摻了黑芝麻,以及周千乘全場投籃得了33分。
腦海中的畫面最終定格在突然飛來的籃球以及極速沖他奔來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