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帝後已形同陌路相對無言,一國之君親手折了新開的薔薇,拐外抹角地來讨他歡喜。
今年春天,他孤身一人望着零星幾朵殘花,黃泉下的亡魂來到陽間,為他開了滿院繁花。
那個人,早就把一切刻在了他的魂魄裏,此生此世,或死或生,都只有這一個人,能讓他魂牽夢繞,能讓他永世不忘。
衛寄風臉色鐵青,沉默了許久,他緩緩給蕭皓塵島上一杯酒,說:“少爺,衛寄風敬你情深。”
一杯飲下,蕭皓塵陷入沉沉安眠之中。
他好像睡得并不久,也不曾覺得有多疲憊。
只是睜開眼,覺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識,又好像什麽都是陌生的。
身邊的人是……是安明慎……
蕭皓塵有些頭痛地慢慢做起來,低喃:“我睡了多久?”
安明慎坐在床邊把熱茶遞給他:“你昨晚和衛将軍喝了一夜的酒,睡到晌午才醒來。”
蕭皓塵低聲問:“小豬呢?”
安明慎說:“去西郊玩了。”
蕭皓塵說:“我過去看看。”
他慢慢騎着馬來到雲州城的西郊,看到他的兒子正在撒歡地策馬狂奔,十二歲的少年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挽弓搭箭,對準了林中的野兔。
衛寄風騎馬跟在小豬身後,說:“眼要定,手要穩,心神快人三分,快!”
小豬猛地松開弓弦一箭射出,正中兔眼,他歡呼着騎馬繞行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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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去撿了獵物奉上,賀道:“小公子堪稱箭中神手。”
小豬歡喜地喊:“衛叔叔,我厲不厲害!”
衛寄風含笑點頭:“不錯不錯。”
他擡眼看見蕭皓塵,去上策馬走過來,旁若無人地牽住蕭皓塵的手:“皓塵,小豬學箭很快,就要超過你我了。”
他說的如此親昵自然,好像一切都曾發生過無數遍。
蕭皓塵腦海中一陣恍惚。
有一個人……有一個人……曾無數次這樣騎馬而來,牽着他的手,帶他去開着漫天繁花的地方。
那個人……那個人是……
蕭皓塵擡頭,視線所及之處被衛寄風英俊滄桑的臉占滿。
是……是衛寄風……
那個人……是衛寄風嗎……
于是他忍着心中那點如在夢中的不适,順從地被衛寄風牽着手,兩人一起策馬來到小豬面前。
衛寄風說:“小豬,我們比一場,讓你爹爹做公證,看日落之前,誰打到的獵物更多,如何?”
小豬微微怔了怔,欲言又止,可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他知道衛叔叔喜歡爹爹,很喜歡很喜歡,喜歡了一輩子。
可爹爹,從來都是對衛叔叔不冷不熱,并未表現出任何傾慕之意。
今日……今日爹爹,為何竟像已經接受了衛叔叔一樣?
難道昨夜……
小豬心中泛着空洞的委屈。
十二歲的少年還理不清這些過于悲傷的思緒。
他記得那個人,記得那塊玉佩,記得滿院薔薇簌簌落落的模樣。
他有父親,有一個親生的,很愛他的,卻一生終究無父子之緣的父親。
他并不讨厭衛叔叔,可他還沒準備好……或者他永遠都準備不好,讓另一個人取代他心中父親的位置。
蕭皓塵發現了小豬的不對,俯身問:“小豬,怎麽了?”
小豬眼裏有些淚花,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乖巧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這些年爹爹過得苦,他不願再說出自己矯情的少年心事,讓爹爹心裏更苦。
哪怕……哪怕他傷心了,可衛叔叔若真的對爹爹好,他接受就是了。
蕭皓塵覺得今天的一切都怪怪的,安明慎怪怪的,小豬怪怪的,他自己……也怪怪的。
可他不知道到底那裏出了問題。
他記得相國府年少的日子,記得衛寄風邀他同來南廷軍營,記得安明慎是個脾氣很大膽子很小的小野貓。
記得……記得他愛過一個人。
可他記不清那是誰了。
衛寄風待他如此溫柔,或許那人……就是衛寄風吧。
蕭皓塵忘記了一個人。
也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個人。
他在雲州城中生活,教他的孩子習武讀詩,與故人相見相伴,飲酒作對,逍遙此生。
唯有醉意朦胧時,擡頭看着薔薇加上零星枯瘦的幾朵殘花,會恍惚中覺得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東西。
可那種感覺去的很快,他便不再記得了。
衛寄風再一次邀他同去天塹山。
秦安已把大隊軍馬調離天塹山,與戚家軍在京城兩側遙遙相望,京中兩位太後的争執已愈演愈烈,天下馬上就要大亂,而他們能做的,只有守住東山防線,決不可讓青丘七王的聯軍攻入中原。
蕭皓塵答應了。
他模糊中記得自己曾經拒絕過衛寄風很多次,可這次,他卻答應了。
或許是他今日心情晴朗,或許……或許……
他心中空蕩蕩的搖晃着枯瘦的樹影,必須要做些什麽,才能想起自己是誰。
小豬年紀還小,蕭皓塵便讓小豬和安明慎留在了雲州城。
臨行前,蕭皓塵囑咐小豬:“安明慎是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腦子也不太靈光的小廢物,你若要出門闖蕩,別指望他能照顧你,注意安全。”
小豬有些擔憂地握着腰間的玉佩,不願擡頭看衛寄風,低聲說:“孩兒知道了。”
蕭皓塵嘆息一聲,說:“你長大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爹爹會在東山防線守着,直到京中動亂平息為止。戰火無眼,你不要過來。”
眼看蕭皓塵就要離開,小豬忽然忍不住了,問:“爹爹,我的大名叫什麽?”
他聽安明慎說,在他出生之前,皇上就已為這個嫡長子定下了名字。
那是一個,擁攬天地星辰的君王之名。
可爹爹從來沒有提起過,他也……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蕭皓塵疑惑地愣了愣,好像這才想起,他一直沒有給小豬起個正兒八經的名字。
好像小豬有過名字,但是叫什麽……到底是什麽呢……
他一點想不起來了。
小豬故作懂事地說:“沒事,爹爹,你不想告訴我也沒事,你去吧。我長大了,我可以給自己起個名字。”
衛寄風不動聲色地挽起蕭皓塵的手,說:“皓塵,走了。”
肌膚滾燙的溫度讓蕭皓塵下意識地抽出手,微微握着拳。
他到底……怎麽了……
衛寄風眼底微微一沉,但并沒有多少,而是攬住了蕭皓塵的腰:“皓塵,軍情緊急,我們要快些趕到天塹山。”
于是,蕭皓塵跟在衛寄風離開了雲州城,與七萬鐵騎一同奔赴天塹山防線。
遠在崇吾郡更西的荒漠中,兩縷亡魂正被地府鬼差追得瘋狂逃竄,一直逃到了早已荒廢幾百年的葉國舊都。
葉國曾是位于西荒的一個偏僻小國。
在中原天下混戰的時代,葉國才陸續有人走出千裏荒漠,見識到沙漠之外還有另一片山清水秀的大好河山。
史書記載,葉國的開國皇帝,那時的晟王帶兵東征,将國中所有青壯年帶到中原,開疆辟土。
可這時,葉國舊都卻忽然爆發瘟疫,城中下至流民乞丐,上到少年天子,紛紛死于瘟疫之中,無一幸免。
匆匆趕回的晟王別無他法,只能一把火燒掉整座王城,任由沙漠漫延阻斷中原至此的道路。
從此人間歲月流轉,再無人知曉葉國舊都在何處。
天色陰沉,風沙漫天,老樹枯枝在七百年的風霜中越發生的猙獰可怖。
史書記載已真假難辨,死在舊都的十萬冤魂卻都記得仇人是誰。
老祖宗剛靠近,冤魂們就紛紛咆哮着沖上來,嘶吼着要仇人償命。
老祖宗不慌不忙地踹了一腳葉翃昌的屁股:“去吧,小孫子!你吃的怨氣越多,你就越強。如果你能吃掉這一座城的怨氣還不會爆體而亡,你就能和十殿閻羅硬剛,再也不用受判官的窩囊氣!”
葉翃昌氣得牙根癢癢,卻沒有別的辦法。
這老鬼早就發現他是帶着一身無數神棍祭司放在他身上的鬼神之力去到陰間的,所以他天生就比其他鬼魂的陰力更加強盛。
這老鬼要來舊都,就坑蒙拐騙地把他弄來當打手,實在可惡至極。
葉翃昌心中憤怒,猛地一口吸入了半縷陰森怨氣。
五髒六腑頓時陰寒刺骨,身上的鬼力卻越發強盛。
葉翃昌心中狂喜,不顧肺腑之中陰冷的刺痛,瘋狂吸附着舊都十萬冤魂身上的怨氣,眼底漸漸泛起鬼道成魔的烏青。
很快……很快他就能……回到皓塵身邊了!
蕭皓塵有些頭暈,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地扶着額頭。
衛寄風心中一凜,生怕那天的藥出了什麽岔子,默不作聲地伸手攬住蕭皓塵的腰,說:“皓塵,過來和我共乘一騎。”
蕭皓塵搖搖頭:“不必。”
衛寄風堅持說:“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