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第 49 章
江州和天林山相隔遙遠, 最低階的天行船速度緩慢,用了大半日才抵達。
有一名為孫閑玉的天璇峰女修,許是少以下山, 在天上見到江州城池的繁華,比別的弟子更顯興奮。
孫閑玉朝方縱請示:“方少峰主,我們能不能在城外停靠, 從城門口走至下院?凡間城鎮, 護城大陣內有禁飛的規定。”
規定是有, 實力不強的修士才必須遵守。
方縱這個天樞峰少主,大可橫行無忌。
方縱的年齡雖是“師弟”,但地位和修為最高。仙宗修士出行,即便執事長老都得聽他的。
孫閑玉既然朝他請示,表明她深懂這些潛在的規則。
她搬出禁飛規定,實則是迫不及待想要先去城裏逛一圈, 再去下院。
方縱看了一眼雙目和孫閑玉同樣發亮的吳銘,說:“行。”
天行船于是在城外降落。城門口的官道上,行人就絡繹不絕。進了城門,寬闊的主道朝天際延伸, 車水馬龍看不到盡頭。
凡間城鎮不如仙宗瑰麗缥缈, 但濃稠的人間煙火, 又是另一種氣象。
吳銘興致盎然走上大路正中, 忽然一輛靈能車呼嘯而過, 還響了幾聲號音。
他趕忙後退避讓。
江州這樣的通都大邑, 仙器的使用十分廣泛。道路上都是飛馳的鐵車, 一輛接一輛駛過, 碾起塵土飛揚。
吳銘揮手扇開飛揚的塵土,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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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在安平鎮住過些年頭, 但蕭家祖宅在荒郊,安平又是小鎮,鎮上沒那麽多仙器鐵車。
此刻到了江州,別看他是仙君,跟鄉下泥腿子進城差不多。
好在隊裏好幾個同門和他一樣,也是第一次到江州這樣的大邑,沒人好意思笑話他。
衆人徒步行走,心情雖浮蕩,也不能真扔下正事不管先四處游玩。一行人沿着通往下院的主道行走,只領略一番風光。
吳銘正東張西望,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掐住他臉頰。
吳銘:“???”
他一臉懵:“你掐我做什麽?”
“抱歉。”方縱口中道歉,态度卻一點不誠懇,反帶着幾分戲谑,“我的手,他自己動的。”
“我此前不是就說過,因受魅惑之術影響,心悅于你,看着你有趣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吳銘:“……”
方縱自從放棄抵抗,不打算再憑自己意志同邪法激烈抗争之後,對他越發放肆。
他好氣又好笑:“控制不住?信不信我把你手砍了?”
“來啊,我等着你。”
“真來了啊。”
二人鬥嘴也鬥得十分自然,仿佛早已經過千百次。這些脫口而出的話,竟讓他們完全沒意識到,此種行為分明很不正常。
只不過沒說幾句,吳銘忽然感覺到身側傳來一股陰沉氣壓。
偏頭一看——
蕭遙正看着他兩。
蕭遙嘴角垂着,原本冷峻的神色,此時看上去顯得有些委屈可憐。
吳銘尴尬笑了笑,沒話說。
方縱瞥了蕭遙一眼,再次對他視而不見。
空氣又變得沉悶。
這二人之間的氣氛非常怪異。他兩在宗門內沒見過幾次面,交情可以忽略不計。但也并非互相看不順眼,沒有那種敵對之心。
然而就是難以言說的怪異,完全不像尋常同門之間,該有的正常狀态。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位于城北的仙宗下院——天石觀
玄門修士飛天遁地,呼風喚雨,凡人萬般憧憬。仙門在凡塵中的下院,多是一城之中最輝煌雄偉之地。
江州人煙稠密,天石觀香火之盛,規模之宏偉,不輸凡間的王府。
下院早已接到本宗消息,派了院中長老等在門口迎接。
一衆人從正門進入,途經幾座殿堂,路過幾個廣場,穿過多如潮水的香客,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觀中後院。
前院是煙火凡塵,後院才是仙氣飄飄的修士住所。
整個下院,有點頭臉的弟子,都已在此列隊相迎。
領頭的掌院是個留着山羊胡的道人。他五十歲築基,如今五百歲,金丹修為,仍舊當年模樣。
掌院臉有點窄,顴骨突出,顯出幾分兇相,但卻十分符合凡人想象中,仙風道骨,天威十足的高人形象。
掌院身後站着左右兩個副掌院,同樣外表五六十歲,面帶威儀。
再往後排,是一衆院內長老。其餘烏泱泱一大片束着發髻的頭頂,便是下院上千名弟子。
掌院領着這千餘號人,迎接本宗來的長老,場面可謂盛大隆重。
然而落在本宗弟子眼裏,實則有些好笑。
在江州城裏,掌院是個叱咤風雲的人物,仙門的事他說了算,人間的王侯見了他,也得低頭躬身。
在本宗下界的長老面前,他地位卻差了一等。
一個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從來只有別人奉承他。突然要他低頭奉承別人……
吳銘看掌院擠眉弄眼的扭曲表情,只能說,他已經盡力。
而仙宗這邊,表面上看,領頭的是長須長眉,年過半百的執事長老。其他都是面相不過二三十的年輕弟子。
但大家心知肚明,真正高居上位之人,是二十來歲的方縱。
下院的人不明真相,只一個勁的朝執事長老溜須拍馬,對他身後這批年輕弟子視而不見。
執事長老在仙宗地位不高,來到下院,十分享受衆人對他的奉承。
卻又怕方縱不悅,一直偷偷斜眼瞄他的臉色。
場面十分滑稽。
有幾個仙宗弟子定力不足,差點憋不住笑,用盡力氣才沒有噗嗤一聲笑噴出來。
執事長老十分享受這種場合,一直沒開口讓人散場。
方縱等了一會,聽他們別出心裁卻無聊透頂的吹捧,忍不住盯了長老一眼。
長老心頭一緊,即刻挺直身板,滿心遺憾朝掌院道:“叫他們都散了,帶我們去大陣處瞧瞧。”
掌院立馬吩咐下院的執事長老,好生伺候這些本宗弟子,自己卻跟着下院的人一道,很快溜走。
下院長老将衆人領到後院禁地,護城大陣的陣眼所在之處。
方縱讓各峰弟子離開下院,到江州城中先巡查一些地方,只留天玑峰的陣修在此處修補法陣。
他和吳銘,也留在下院中督查。
他本打算讓蕭遙也外出巡查,但看了對方一眼,也不知怎的改了主意,沒叫他名,默認讓他陪吳銘留下。
天玑峰陣修檢查法陣,吳銘也沒閑着,出手幫忙。
陣修有些驚詫,同他攀談起來。
陣修介紹自己叫段确,随後問吳銘:“你們天權峰內門,修習陣道的多嗎?峰中關于陣道的典籍可方便獲取?”
吳銘是個聽勸的人。即便沒有霖雨道君的告誡,他在斜午道中就已經明白,他這個天權親傳的身份最好不要随意暴露。
因此出門時特意換了身尋常內門的道袍。
這一行人,除了方縱和蕭遙,都以為他和自己一樣,只是尋常內門弟子。
吳銘:“我們峰主是劍修,峰內主修劍道的最多。”
不過玄門百法,大多都要再修一點別的道法傍身。
“陣法是大道,修習的人不少,天權峰裏也有。但造詣肯定比不上你們天玑峰弟子。”
至于陣道典籍——“基礎的都有,中階的陣圖有一些,峰內弟子可随意借閱。高階的就沒有了。”
那些都是陣修的不傳之秘,只有天玑和主峰才有。
“怎麽,你想轉到天權峰來?”
段确嘆氣:“是有點想法。聽說你們天權峰,內門也能領到靈石月例?”
在其他各峰,這種好處是半點沒有的。
內門修士都眼饞,但只有新弟子,或者最下層的內門可以毫無顧忌轉投天權。
段确這種在本峰待了多年,已經站穩腳跟,地位僅次于入室的,要轉投峰門,顧慮便有許多。
吳銘:“天玑峰環境不好?”
他最初打算去天玑峰來着。
“唉,”段确一嘆,“上林仙宗,無論哪峰,內門不都一個樣嗎。當然,得除開你們新建的天權。”
“我們這些內門弟子,雖拜入仙宗,空有弟子頭銜,又不是真的有師承。”
峰主只會盡心教導往後要繼承道統的親傳徒弟。
對于一些喜愛的入室弟子,或許也會親自傳授道法。但對其他的修士,則只開大課,統一傳道。
入室弟子有峰主和峰內長老,或者一些親傳弟子開課講道,修習機會多。
內門修士就只能等着長老開壇授課的時候。
一整個峰中的內門,甚至還有外峰弟子都來聽講,位置難以搶到不說,次數還少。一個月,甚至三五個月才有一回。
峰主那樣的元嬰尊者要開壇講道,幾年都不一定能有一次。
“內門弟子想要修習道法,大部分時間都得靠自己參悟。”段确道,“若遇到難題,平時人緣好,還能找那些入室的師兄師姐們指點一二。”
仙門修士關系淡薄,人緣不好的,根本找不到人請教。
段确會處事,上下關系打點的好,天賦也不錯,在衆多內門修士中是極其出色的存在,否則這樁美差不可能輪到他。
“內門弟子能借閱的陣道典籍,我都已學完。想要再精進,卻是極難。那些高深法陣的陣圖,只有入室才有資格觀看。而且陣圖複雜,沒有師長指導,靠自己不一定參悟得透。”
這種時候,內門弟子只能朝峰外想辦法。
最常見的,便是出仙宗,在各種市集、拍賣會裏尋找,或者去往各處秘境碰運氣。
這就是“尋機緣”。
運氣好,路邊都能撿到一本上古大能留下的殘本秘籍,一步升天。
運氣不好,這輩子就止步于此。
因此段确見吳銘也修習陣道,便想了解天權峰內的情況,看是否能找到上升的途經。
“天權峰目前的陣道典籍肯定比不過天玑峰,”吳銘道,“不過等幾年可說不定。”
天權峰一年半以前還只是座孤峰。霖雨道君有許多私藏,不缺靈石法寶,但他一個劍修,從沒想過搜集高階陣圖。
天權峰的藏書閣,是他決定興建天權之後才有的。
裏面的藏書,除了他以前搜集的一些高階劍法和心法,其他各種道統的典籍品階都不高。
然而他們會慢慢完善。
尤其陣法一道。
要是遇到高階陣圖,吳銘定然會将其買下,或者用丹藥法寶交換。反正天權峰最不缺的就是錢。
實在不行,他就讓霖雨道君出面去“借”——當然是用霖雨的劍去“借”。
霖雨道君不會允許自己的天權峰在任何一處地方被人比下去。用不了多久,即便天權道統并非陣道,峰中的典籍也不會比天玑峰少。
吳銘和段确就這麽閑聊着,替換完了陣材。
護城大陣重新運轉。
“法陣中靈氣通暢,沒什麽損害,”段确朝方縱禀告,“但我聽說有幾處曾被邪祟攻破,得去實地檢查,倘若陣紋有磨損,須得重新刻畫加固。”
方縱看向吳銘:“不急。我們會在江州待好些天,每個地方都會一一巡查。”
“今日天色已不早,休息一晚,明日去下院之外的地方查看。”
他們來江州,本就帶有玩樂的性質,沒必要搞得這麽匆忙急迫。
吳銘點點頭:“聽你安排。”
下院的長老見他們将陣材更換完畢,一邊吹捧着“辛苦”,一邊領着他們走出禁地。
仙宗的長老此時正在客室同一個副掌院喝茶論道。
見幾人忙完了,他趕忙起身。
此時副掌院道:“諸位駕臨下院,我們本該盡心招待。只是民間來我天石觀中上香的客人每日絡繹不絕,觀中一等客舍,從來就沒有空置的時候。”
“這幾日的客舍,半年前就已定好。內院的弟子房條件簡陋,且也已住滿,實在不适合用來招待各位。”
“可否請道兄移步,我們在江州最好的客棧裏,為道兄準備了上房。”
外院香客确實多,他們一路進來親眼所見。
客舍半年前就被人定下,不能把香客趕出去——能預定一等客舍的,都是富貴人家甚至人間王侯,下院平時的供養,大頭全靠他們。
下院和凡人之間的關系,比幾年才來一次的本宗弟子親厚得多。
江州的大陣維護,原本該明年。這回意外改期,天石觀沒有空房,只能讓他們出去住客棧。
執事長老看向方縱。
方縱無所謂:“可以。”
這麽點小事,不至于計較。
于是長老給外出巡查的弟子傳了訊,讓他們直接去往客棧。
天石觀裏的這幾個人,則由觀內弟子領過去。
吳銘等人跟着引路弟子,出到天石觀大門。
門口停着一輛仙器鐵車。
方縱腳步一頓:“很遠?”
需要坐車?
引路弟子回道:“江州城大,那間客棧位于最繁華熱鬧的城南。若靠雙腳行走,需要兩個時辰。”
“我們只是煉氣修士,無法禦劍。”
執事長老替他們說話:“凡大城的人,出門大都乘車。”
方縱沒多說,帶着幾人上車。
半個時辰後,車輛到達客棧。
此處的确繁華,馬路寬敞,高樓鱗次栉比。暮色降臨,各處燈光亮起,密密層層,比天上星光更為亮麗。
那間客棧高九層,流火從尖頂旋下,在夜幕中有如寶塔。站在樓外的露臺上,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辰。
下院絲毫不敢怠慢,給他們包了頂樓整整一層。
頂層中間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天字特等上房,安排給長老居住。
周圍一圈,剛好五間上房,給十峰弟子——三丈見方的空間,兩人住一間,綽綽有餘。
長老惶恐看向方縱:“方賢侄,這間特等上房,還是你來住。”
下院的人不知情,搞錯了他和方縱的真正地位。
“你住你的”,方縱毫不在意,“你是長老,他們這麽安排沒問題。你要是和弟子住一起,雙方都不自在。”
“那你……”
“我和他同住一間,正好。”
長老:他?哪個弟子?
他兩在這邊說話,吳銘等人在另外一端分配房間。
方縱不可能連這些瑣事都一一過問,十峰弟子自己找人組合。
蕭遙拉了拉吳銘的衣袖,眼波粼粼地看着他。
顯然,他想同吳銘住一間。
二人在點仙臺初識的時候,就因為浮塵觀弟子的失誤,陰差陽錯住進了同一間房。
後來的試煉谷,斜午道,他們和李麟,薛懷信一同行動,都睡在同一個營地裏。
這麽多弟子中,就他兩關系最好。找人合住,不可能有之外的選擇。
吳銘朝他一笑:“你喜歡哪間?”
蕭遙嘴角也止不住上揚:“都行,聽你的。”
“房間都一樣,讓他們先選吧。剩下哪間我們住哪間。”
其他同門選好同住之人後,紛紛近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間。
吳銘也轉向不遠處的房門,正準備開門入住,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方縱走了過來:“你和我同住一間。”
吳銘猝然怔愣。
方縱剛走過來的時候沒在意,此時才意識到:“你和他已經商量好了?”
他将目光投向蕭遙。
蕭遙毫不退讓,同他對視。
二人之間又是那種沉寂、詭異的氣氛。
方縱把目光從蕭遙身上收回,轉向吳銘:“你選一個。”
吳銘當然偏向蕭遙。
他和蕭遙都那麽熟了,住一間房不會感覺任何不妥。
雖然方縱因為詭異咒法的關系,對他非常熟悉,但二人畢竟第一次同行,還不到那種同住一間房可以完全自然,一點不覺別扭的程度。
問題是,方縱自己都說過,他是劍修,好戰,好勝,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說讓吳銘自己選,那語氣神态,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選蕭遙不選方縱,會是什麽後果……
吳銘不太想知道。
三人就這麽沉默僵持着,站在房門外的走道上。
此時,走廊上忽然傳來聲音:“方賢侄,你房間定好了嗎?不然,還是你去住特等上房,讓三個弟子睡一間,騰一間房給老夫單獨入住……”
長老進房後,心裏始終不踏實。
方縱這個上林仙宗勢力最大的天樞峰少主,地位高他一個執事堂長老不知多少。
他住特等上房,方少峰主比他次一等……倘若回宗門後,此事被天樞峰主得知……
長老打了個寒顫,不敢想象。
他還是把最好的房間讓給方少主吧。
沒想到來到走廊另一頭,映入眼中的畫面竟是——
方縱拉着一個弟子的手腕。
而那名弟子的另一只衣袖,又被一人拉着。
活了幾百年,什麽事沒見過的執事長老瞬間明白眼前什麽情況。
這些血氣旺盛的年輕人,争風吃醋的樣子,和他們年少輕狂的時候一模一樣。
四人面面相觑,場面一度尴尬。
“咳,”方縱裝作若無其事地放開手,欲蓋彌彰清咳了一下,“你方才說什麽?”
“我,我說……”長老急中生智,“這裏是走廊,過往人多。那間特等上房裏,正好有個隔間,是茶室。你們有什麽事,去茶室裏坐着慢慢商量?”
方縱看向吳銘,吳銘看了看蕭遙,又看向他。
“……走吧,進房說去。”
在走廊上這麽站着,被其他弟子看到,惹人誤會,确實影響不好。
三人走向另一頭的特等上房。
長老瞬即進了他們身後那間屋。
一入房間,方縱:“怎麽說?”
吳銘揉眉心:很難說。
他不和方縱住一間房,這事肯定完不了。
那就只有蕭遙……
他看向蕭遙。
對方微垂着眉,看向他的眼裏似有水光微晃。
不行,就跟擔心被主人遺棄的小狗一樣,太可憐了。
吳銘覺得自己剛才已經和蕭遙說好,現在變卦,顯得言而無信。
可又不能拒絕方縱……
他擺爛了:“這間屋這麽大,都睡這裏吧。”
小孩子才做選擇。
只要能和吳銘一起,多一個方縱,蕭遙能接受。
方縱啧了一聲,也沒反對。
既然就這麽決定,吳銘微微仰頭,深吸一口氣,繞過屏風走入裏間:“我先去沐浴,你兩自便。”
為了少一點時間面對那尴尬異常的氣氛,他故意在浴房裏多泡了一會。
泡到筋骨松軟,皮膚都輕微泛紅,才從浴池裏起身出去。
進浴房的時候,他瞥了一眼那兩個人。
方縱和蕭遙立在原地,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一動不動。
他此刻出來,那兩人還站在原地,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沒移動過一點。
吳銘:“……我洗完了。你們誰去。”
他說完,也不管了,徑直走到床邊,坐在床上。
方縱哼聲:“我先。”
不理會蕭遙,扭頭就走向浴房。
蕭遙沒和他争搶,方縱繞過屏風後,他慢慢走到床邊,半躬下身朝吳銘道:“這房裏只有一張床……”
上房裏只有一張大床。很寬大,随便躺三個成年男子也不嫌擠。
但他們要真這麽睡,有些不成體統。
倘若只和蕭遙,或者方縱兩個人,可以一人躺一半,現在這樣肯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