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 4 章
就這麽随意被人改了姓名,蕭遙心中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他哭笑不得地走向外院,眼前忽然籠罩下一個黑影。
擡頭一看,薛懷信站在面前,投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蕭遙好奇:“做什麽?”
戰敗之後,薛懷信在蕭遙面前,再沒了那份倨傲心氣。對他的态度不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連說話都有點窘迫。
“你……登記好了?”
蕭遙點頭。
“我……”薛懷信十分刻意地清咳兩聲,“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點仙臺上,蕭遙正要朝他報名字時,被南臺的那個修士硬生生打斷。
之後二人分別下了點仙臺。
不知為何,薛懷信只覺心癢難耐,迫不及待尋了過來,想要問個清楚。
說話的同時,他漂浮的目光移到了蕭遙手中拿着的憑證上。
“你叫吳銘?”
薛懷信看到了憑證上的字,稱贊說:“好名字。”
蕭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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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敷衍的名字,哪裏好了。
這些世家子弟,抱着所謂的禮節,違心的稱贊也十分敷衍。
況且,他根本不叫這個名字。
正思忖着是否将本名告知薛懷信,上天根本不給機會。
外院門口的仙宗弟子等得久了,不耐煩地走了過來:“吳銘是吧,跟我走,先給你安排住宿。”
正事重要。
反正“吳銘”這名字,只暫用幾天,薛懷信這邊,解不解釋都可。
蕭遙朝薛懷信颔首,以示告別,跟着仙宗弟子去往客棧。
……
上林仙宗在下院附近包下了一整座客棧,專門安置通過了點仙會的新弟子。
今日是點仙會第一天,蕭遙表現不俗,成為第一批點入仙門的修士,待遇優厚。
下院給他分配了一間天字號上房。
上房寬敞明亮,一應器具一塵不染,絲綢的嶄新衾被泛着盈潤微光。
穿越至今,蕭遙從沒住過如此豪華的房間。雖不至于幼稚地跳上床滾兩圈,心中喜悅卻難免不争氣地湧上。
他泡了整整半個時辰的熱水澡,泡得骨頭都酥了,一頭栽進被子,陷在松軟的床上,舒服得完全不想動彈。
時間仿佛被什麽妖鬼一口吞了,什麽事情都沒做,一轉眼就來到傍晚。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安靜悠閑的空氣瞬間染上幾分急躁。
蕭遙眉頭微蹙,是誰?這個時候,找他做什麽?
他遲疑了片刻,因未立即起身開門,敲門的咚咚聲便急如驟雨,聽得人心煩意亂。
開門一看,門口站着一個仙宗弟子,手上拿着一本名冊:“吳銘是吧?把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将房間讓出來。”
蕭遙一愣:“為什麽?”
“弄錯了呗。”仙宗弟子滿不在乎,“不知道哪個弟子,把住的房間安排錯了。現在上房住滿,你得給別人讓位。”
住都住進去了,還有把人趕出來的?
蕭遙略有不服:“憑什麽讓我搬,而非讓其他人騰一間空房?”
弟子奇道:“因為就你這間弄錯了,為什麽讓其他人搬?”
似乎有點道理,蕭遙竟一時語塞。
“那我搬去哪?”
弟子瞅了一眼手中名冊:“房間都安排滿了,你暫時先去柴房住吧。”
蕭遙:“……”
從上房到柴房,待遇降格得令人無語。
正猶豫着該順從地騰出房間,還是據理力争,樓梯方向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人影上了樓,沿着走廊緩步走來。
蕭遙下意識擡眼去看,霎然一愣。
仙宗弟子沒注意到他的反應,繼續說:“正好,原本該住這間房的人來了,你有什麽意見,自己同他說去。”
“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那人是蕭遙。就是一劍将人砍成五段的那個蕭遙。”
雖然那個蕭遙的揚名,乃因他傳音入腦,朝所有人宣告自己的名字,衆人印象最深的點,卻是他一劍将人五馬分屍。
畢竟這樣說,威懾力顯然要大上許多。
蕭遙……現在被人改成了吳銘,心中一突,腦中有個念頭隐約浮現……
“這間房,原本分配給蕭遙的?”
“是啊。他人來了,你快去收拾包袱吧。”
就這麽幾句話的時間,那個蕭遙已經穿過走廊,行至房間門口。
他依舊一身玄衣,神色冰冷倨傲,看起來就很不好惹。
仙宗弟子一直站在“四零四號蕭遙”,如今的吳銘身前,阻擋了視線,以玄衣蕭遙的角度,一路走過來,只能看到一點側身,看不到臉。
他不好奇,也不在意,根本沒把人放眼裏。
直到走至門前,視線豁然開朗,白衣少年的臉龐完整映入眼簾。
二人就這麽相見,沒有絲毫緩沖,帶着微妙的戲劇性。
玄衣蕭遙九尺出頭的身量,高出自己半個頭,吳銘揚起下颌同他對視。
卻見這朵“高嶺之花”,冷峻神色突然一變,一臉震驚地立在原地,如同活見鬼似的。
吳銘:“?”
……自己的長相,應該不至于那麽可怕吧……
“你見過我?”
蕭遙怔愣了好半天,聽到他說話才回過神,匆忙回答:“沒,沒見過。”
原本高傲冷冽的神情,此時已然大變,倉惶的眼神游移不定,竟透出幾分腼腆和羞澀之感來。
對方忽然害羞,吳銘一頭霧水,完全想不通他在害羞個什麽勁。
走廊上突然安靜,氣氛莫名有些尴尬。
過了一會,吳銘問:“這原本是安排給你的房間?”
蕭遙高視闊步,走過來的那氣勢,一看就知打算當仁不讓,定然要住進上房。
此時卻十分局促,連舌頭都有些打結:“沒,沒關系,你繼續住着。我……我另外換間房!”
話雖這麽說,他卻猶如腳下生根一般,纏在地面上,寸步不移。
仙宗弟子聽到這話,有些為難,插嘴道:“房間都安排滿了,找人調換很麻煩呀……”
睡柴房這句他不太敢說。這個蕭遙,道術能破法器,實力比他強,人又不好說話。
一劍将人五馬分屍,威懾力确實很大。
反倒是蕭遙自己主動說:“方才在走道上聽到你們談話……我去柴房。”
腳仍舊黏在地板上沒動。
空氣再次陷入寂靜。
“這樣如何,”吳銘扶額,“上房挺寬敞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兩住一間房。”
“住,住一間房?!”明明很平淡的一句話,蕭遙卻似如雷劈似的,震驚,倉惶,以及……羞澀。
“甚好!甚好!”吳銘的話可把仙宗弟子高興壞了,他完全不在意這些修士的個人想法,只想把事情快些解決,別再出其他岔子。
他生怕蕭遙不答應,連忙附和勸誘,“這上房比通鋪的房間還大,別說兩個人,就算住十個八個都不擠。”
“玄門修士,布衣荊釵,粗茶淡飯,不做那麽多講究,太嬌貴了可不行!”
“就這麽決定了啊,你兩就這麽住,遇到什麽事情自己商量。”仙宗弟子把包袱一甩,擡腳就走,很快小跑下了樓。
吳銘:“……”
蕭遙:“……”
兩人在安靜的走道上沉默對視半晌,吳銘側身讓出門口:“進來吧。”
吳銘主動提議和這個蕭遙同住一屋,并非他宅心仁厚,古道熱腸。
對于這一重名之人,他心中有許多疑惑,本就想找機會試探打聽。沒想到這麽快,機會自己就送上了門。
進屋後,他招呼蕭遙在茶桌邊坐下,打算閑聊幾句,借機問出對方底細。
開場便是看似尋常的寒暄:“蕭道友打哪兒來呀?”
蕭遙跪坐蒲團,腰背挺得筆直,整個身子都十分緊繃,對答倒是如流:
“我出自一個修真家族,世代隐居在昊天東部的一個小鎮裏。那鎮不大,距離此處千裏,鎮名平安,你可能沒聽說過。”
“祖上修行的長輩,或運氣不好或資質不行,沒幾個修成的,家族便因此沒落。父母在我少時,外出尋機緣,從此杳無音訊。”
“如今整個家族唯剩我一人,無牽無挂,恰逢仙宗收徒,所以我……”
就這麽來了。
吳銘只問了一句,本還謀算着後面如何套話,誰曾想他還未作試探,對方已經一五一十全部告知——生怕自己說得不夠詳細。
而其內容,十分詭異。
除開幾處無傷大雅的細節,吳銘甚至以為,對方在講述他的身世。
這些身世背景,和他,和“主角蕭遙”,幾乎一模一樣:出身平凡,但天賦極高。家族留有道法傳承,自己便可修行。
這些話若非編纂,那也巧合得太過離奇。
若是編的……
吳銘從未将身世告訴過他人,眼前的這個蕭遙必不可能知曉。
若是編造都能編的如此雷同,那巧合得更加離奇。
他雙眸緊縮,不着聲色審視對方片刻,裝作不經意地再次試探:“長年獨自修行,有沒有遇到過受傷撞到頭,影響到記憶的情況?”
“有!”蕭遙緊繃的脊背瞬間彈起,激動地撐桌而立,驚訝中帶着喜色,“你怎麽知道!”
他又坐下,詳細講述:“不過并非因為遭受外傷,而是我家心法所致。”
“我家傳承的道法,艱難晦澀,參悟不易。我入道早,小時候很多句子都讀不明白,時常煉岔氣。有好幾次因為岔了氣,昏迷三兩天,醒來之後丢了大段時間的記憶。”
“因此,我少時的事情,大多都沒有記憶。”
“不過我想出了一個應對之法,”他側身在後腰的乾坤袋中翻了翻,拿出一本冊子,擺到桌上,“為了避免失憶造成生活不便,自小開始,遇到的大事小事,我都會寫下來。即便失憶,只要翻一翻,便能很快理清狀況。”
“雖然過了煉氣中階後,就沒有再岔氣失憶的情況,不過已經養成習慣,所以……”
這麽些年,一直在寫。
吳銘:“寫日記手劄,是個好習慣。”
“嗯。”蕭遙像得了表揚的孩童,微低下頭,有些臉紅,“你……要看看嗎?”
這本手劄裏,很可能寫有什麽重要的內容,為這離奇的巧合解謎。
吳銘很想看一眼。